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白玉無瑕

第27頁 文 / 決明

    「又不是所有的孩子都會像你說的那樣壞……」也有孝順可愛的好孩兒。

    「我和人類不同,不需要有後代延續血脈,也不希望死後有人替我立墳燒香,孩子對我而言沒有意義。你喜歡孩子的話……大概只能抱抱別人家的過乾癮。」檮杌不是由父精母血孕育出來,對於血緣觀念淡薄得不能再淡薄,有個很像他的傢伙出生到這世上來,他也不會開心。

    上官白玉聽出檮杌那番話不是隨口胡謅,而是真的不喜歡孩子……喜歡孩子、想要孩子的人,始終是她。

    「你都不會渴望嗎?」

    「我這輩子只有渴望過一件事,那就是擁有你。」

    活了好久,經歷過好多,不知是麻木,抑或他太孤傲自恃,他對絕大多數人事物沒有興致,除了找幾隻強者來幹架之外,他的生活乏味得可憐……打架、療傷、打架、療傷、打架,若沒受傷的話就找個洞窩起來睡,再重複打架、療傷、打架……

    從遇見她開始,他才發覺能做的事還有好多,原來潛入海洋裡,不單單只能去水晶龍宮打敖雍,還可以平躺在海底,看著成群魚兒自藍藍海水間悠悠哉哉游過;原來到玉林裡,不單單只能偷仙桃吃,還能一路沿著桃樹散步,看清玉林的小徑竟然鋪著一片一片的七彩琉璃瓦……

    再也不會有人能像她一樣,讓他得不到她時心癢難耐,夜夜看她睡在他身旁,撩撥他本來就不多的脆弱理性;得到她後,卻又用她的笑容、眼淚、擁抱、輕喃、淺吻,把他的心全綁死在她身上。

    「檮杌。」她將自己投入他懷裡,淡淡的笑,又有淡淡的悲。「是我想要孩子……看見小桃樹靈,它們長得好像你,擁有孩子的念頭就不斷出現在我腦子裡,可是我沒有辦法,永遠都沒有辦法了……我怕以後你會想要有孩子,但我……」

    「你想等到那一天?」他挑眉,提及孩子時的輕蔑更濃。以後他會想要有孩子?啐,若不是她今天說到,他壓根連想都沒想過。「那你有得等了。」漫長的千萬年歲月,也改變不了他對「小孩」那種生物的厭惡。

    「你以前也從來沒有想過我和你會在一塊吧?那麼,你又怎能確定一百年之後,你不會想當爹……」人的心願是會因時間、地點及對像而產生變化,他與她甫相見之時,他對她的多事恨得牙癢癢,更曾經勒住她的頸子想殺她,後來卻轉變對她的態度,無微不至的保護,這是兩人最初都預料不著的未來。

    「等我想當爹的時候,我一定通知你這個娘。」但老話一句……慢、慢、等!也許天塌下來時,砸壞他的腦袋,他就有可能會轉性。

    「我已經……」她一急,以為他聽不懂她說「沒有辦法」的意思。

    他按著她的後腦,兩人額心相貼,要她別多費唇舌解釋,他懂的。「我呀,不知道是被誰給弄出來的,沒爹沒娘,還不是來到這世上,現在要再弄一個像你或像我的小東西,你覺得我弄不出來嗎?你別忘了,我可是……」

    「檮杌。」她替他輕輕吐出結語,也是他的口頭禪。

    「對,凶獸檮杌。」他太習慣仰高下顎,驕傲地說出自己的名字。

    「等你想當爹時,一定要通知我。」她很認真。她要當娘,不將位置讓給別人。

    「沒問題。」兩人距離很近,不啾幾下太對不起自己,檮杌叼住她柔軟的唇,將答覆餵進她嘴裡。

    她已經習慣他的親吻,或者更應該說,她貪戀他的親吻。褪去人類的肉身,也褪去人類的道德枷鎖,她放開自己,盡可能不因羞澀妨礙她追逐他的舌尖嬉戲,換成以往的她,打死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和他親熱。

    手裡的紙傘握不牢,差點滑掉,還是檮杌快手捉回傘柄,不讓她被日光曬融,但即便他護著她沒曬到半絲陽光,她也幾近要化掉,渾身發軟,在他臂膀間快站不住腳。

    她越來越抵抗不了他的火熱、他的深探鑿入、他的綿密細琢。

    檮杌停止繼續下去,這是罕見的情況,體內的慾火一旦點燃就非得延燒到最終,不做到汗水淋漓他是不會罷手的,好幾回她低泣哀求他別那麼需索無度,他卻總有辦法讓她最後主動摟抱著他的頸子,為他綻放美麗的嬌態,這次,他卻攙起她,將紙傘放入她還在微微發顫的掌心。

    「其餘的,等今晚再做。」

    大白天和鬼歡愛,那是枉顧她生命安全的蠢事,一把紙傘不可能完全遮蔽住她,他絕不會拿這事開玩笑,就算下半身慾望有多熱燙,他也能忍耐下來。

    上官白玉氣喘吁吁,一手揪著白色的衣襟,胸口激烈的起伏還未平復。

    檮杌拎起木桶,右手伸向她,已經好習慣和她手牽手。

    她半具細瘦的身軀被微微側放的紙傘擋著,他聽見她努力調勻氣息的吐納聲,她就站在他伸手可及之處,但一瞬間,他眼前彷彿出現錯覺……

    她的身影逐漸消失,由裙擺下緣開始,小腿肚的位置被流雲泉畔的奇巖怪石取代,吞噬她的透明並沒有停止速度,還在持續向上進逼!

    「白玉!」檮杌猛然大吼,慌張地摔掉木桶朝她撲抱過去,滿滿冷泉潑濺一地。

    上官白玉被他抱得一臉怔忡,傘掉了,整個人被他鉗得好緊、抱得又高,她以為有什麼危險靠近她,例如毒蛇之類的,但她左右瞧瞧,沒有發覺蛇的蹤影。「呃……檮杌?你怎麼了?」

    檮杌右手使勁將她按進懷裡,左手急躁地往她裙擺摸索,從她臀下滑過大腿,再往膝部,勻稱的小腿肚,還在,腳踝、腳掌、腳趾,都在。

    「檮杌?」怎麼那麼驚慌失措?像見鬼一樣……呃,她的確是鬼沒錯。

    檮杌緩緩放下她,雖然將她推離一臂之遠,雙掌卻仍緊握著她肩頭沒鬆開,他盯著她,她迷惑同視,他改捉起她的雙手,仔仔細細將她臂膀、手肘、手掌及每根手指摸過一遍,確定摸得到,沒消失,又繼續改摸她的身軀,從脖子往下摸……

    「檮杌?!你不是說等今晚才……」小臉被兩隻巨擘捧住,抬得高高的,她以為他要吻她,但不是,他還是在摸她而已。

    奇怪……他眼花了嗎?上官白玉好好地站在他面前,半根寒毛都沒少。

    那麼,剛剛短暫的恐怖景像是什麼?

    她整個人身上的顏色幾乎完全褪去,只剩下形體的模糊殘影,就像遇見朝陽的煙霧,瞬間蒸發,看得他心驚膽戰。

    「檮杌……」上官白玉關心地撫摸他的臉龐,替他將薄薄冷汗拭去,全然忘記自己失去紙傘庇蔭,正被眩亮的日光灼傷。

    檮杌一回神,皺眉,立刻拾起紙傘,為她遮蔽。

    「我沒事,我看錯了。」

    對,什麼事也沒有,是看錯了。

    只是看錯了……

    「你今天感覺怎麼樣?」

    最近,檮杌很常問她這個問題,總是三餐外加消夜及點心時間都會問上好幾回。

    「很好呀。」她據實回答。

    「過來。」他拍拍自己的大腿,明明白白告訴她,就坐在這裡。

    上官白玉柔順地靠近,在他腿上坐下,檮杌開始上下其手……也僅止於上下其手,他在確定自己的掌心碰觸得到她。

    「檮杌,我很好。」她再度重申,不要他看起來這麼擔心。

    「你有任何不舒服或不對勁,一定要老實告訴我。」他很嚴肅,不敢掉以輕心。

    「檮杌,你忘了我已經是鬼嗎?我不像以前還活著時會發燒、會頭暈、會胸悶,我現在沒有病痛的。」這大概是她成鬼後最大的好處,沒有一具病奄奄的身軀困住她。

    對,她已經是鬼。天底下孤魂野鬼那麼多,隨隨便便找一條賴活百年以上的傢伙都很簡單,她才當鬼不滿一年,灰飛煙滅這種事輪不到她。有他在,鬼差也近不了她的身,勾不走她的魂魄,難道……是月讀對她做了什麼?

    不,不可能,她是月讀的親妹,月讀不會傷害她。

    是他多心,那天在流雲泉畔見到的景象,只是錯覺。

    幸好是錯覺。

    檮杌鬆口氣,環抱她的手勁稍稍放柔,但仍是圈住她。

    「你說你看見我變透明?」上官白玉柔聲問。在流雲泉邊,她追問之下,檮杌才說出原由,他那時的臉色好差,嚇得不輕……能讓他那張深褐膚色的臉孔發白,真的很不得了呢。

    「嗯。」這聲是從鼻孔裡悶悶哼出。

    「是光線吧?我穿著白衣裳,站在水池邊,陽光好大,光線投射在水面形成反光,又落在白衣裳上,才會有透明的錯覺。」她安撫他,說著種種可能和假設,捨不得他被那畫面嚇得破膽。

    是呀,有可能是光線,有可能是水池,有可能是白衣裳,獨獨不會是她消失不見。檮杌接受她的安撫,下顎抵在她肩窩,享受她髮梢飄散的淡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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