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白玉無瑕

第14頁 文 / 決明

    檮杌捉住她纖細的手臂將她拖回身旁,在黑暗中,他的眼神更加銳利。

    「你什麼時候才能習慣和我一起睡?」老是躲著他,讓他很不高興。

    「我……」他問得太露骨,逼紅她的臉頰,上官白玉有些慶幸丁香將燭火吹熄,才不至於害她在檮杌面前露餡,更慶幸她看不清他挑逗人的壞表情。

    「你不會以為我一輩子都不碰你吧?」他挑眉問,如果她回答「對」,他也不會意外她如此天真。「我只是在忍耐,忍到你成為我的那一天。」

    她不知道怎麼回答,雙頰好燙好燙。

    成為他的……

    這幾個字,為什麼比幾日前爹和汪世伯在討論兩家親事時更讓她羞赧?那時她明明還能一臉平靜像在聽別人家準備辦喜事般,一點也沒有該有的彆扭,至少不像現在這樣,渾身血液都往腦門上衝,耳朵嗡嗡直響。

    「……檮杌,我很想問你,你如果這麼渴望我,為什麼不直接帶我走,而是要等我過世?也許……我還會活個三、四十年,你要等那麼久嗎?」

    檮杌先是扯唇笑,壞嘴又重新問世,「你以為你這副破身軀有辦法撐三、四十年?」

    「我最近身體還不錯,都沒再發高燒。」

    「你以為是誰的關係?」若不是他每晚都會撫撫她的額,一有不對勁就以自身法術替她解熱,依她的情況,還能好到哪裡去?

    難怪丁香老愛叨念她,時時盯著她喝藥、嚷著要她添衣,他有太多回發現她白天人還好好的,入了夜就開始發燒,而且一燒起來還非常嚴重。

    上官白玉知道是檮杌的關係。他每晚將她抱回床榻,又撫摸她額心的事,她都有察覺。沒想到當初是抱持著要帶他回來好好治療他的傷,結果他的傷仍在,反倒是她受他照顧。

    「你如果點頭,我現在就帶你走,不用等你掛掉。」檮杌不逗她了,回答她原先的疑問。

    「不……我只是好奇,並不是在催促你。」她還有太多牽絆,不可能一走了之。

    「我知道你這只人類滿腦子塞著那些麻煩事,你是個老古板,我也不逼你扭轉你的老舊觀念,等到你不再是人,那些玩意兒你一點不剩的全給我拋得乾乾淨淨,以後在我面前將你自己剝個精光時,就不會再嚷嚷著想死,被我愛撫時也不會滿嘴不要不要不要,我要你當一個能快樂做這些事的傢伙。」

    「你別老是繞著那、那種話題打轉好不好?」她又臉紅了,他老忘掉她只是個雲英未嫁的閨女,談論床第私密時沒法子像他一樣輕鬆愉快。

    「不然你要我跟你談什麼?四書五經?」那種他只聽過沒讀過的人間玩意兒。

    「我變成鬼之後,還能像現在這樣碰觸你嗎?」她當然不想和他談四書論五經,也不願繼續說些男人女人間的羞赧床事,她心思單純,對於死後的世界還有好多好多疑惑。

    她的手,舉在半空中,在黑暗裡探索他的方位,想要碰他又遲遲不敢上前觸摸他剛稜筆挺的鼻樑。

    「可以。」他拽近她的手,往自己臉上蹭。

    「鬼不是無形飄渺的嗎?」

    「那是對你們人類而言。否則你以為我到陰界去揍武判官是去揍假的嗎?」他的每一拳可都是扎扎實實打中武判官,沒因為他是鬼差就落空,對他而言,打人打妖和打鬼沒啥兩樣。

    人鬼殊途,這句話,不適用於妖。

    「你……」揍武判官?!好、好敢死呀……

    上官白玉想問打完武判官的下場是什麼,可瞧見檮杌穩穩當當地躺在她身旁,她就能猜到,打完武判官之後,檮杌定是全身而退,她若多問,他一定會怒目橫眉地回她:你以為我是誰?!我是檮杌!

    「我可以碰觸到你,當然,你也可以摸著我。這樣你安心了吧?」

    「我、我哪有什麼好不安心的……」

    「怕碰不到我。」他點出她的不安。

    「……一點點。」她小聲坦承。

    檮杌被她逗笑,收起獠牙的嘴輕咬她柔荑一口,力道不輕不重。「我喜歡你的坦白。」

    「不可以……我還不是你的……」她要抽手,以為他會死捉著不放,沒料到卻沒遇上太多阻礙,輕易使將手縮回棉被底下。

    「對,你還不是我的。」呀,真期待能擁有她的那一天到來。「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才會死?」快點死快點死快點死快點死……

    若不是明白檮杌沒有惡意,聽見他用希冀的語調咒她死,實在會覺得他很沒禮貌,上官白玉苦笑地搖搖頭。

    日後,他要是天天纏著她追問:「你什麼時候會死?」、「你要死掉了嗎?」、「你不要再拖了,快點死一死吧!」她也不會太驚訝。

    「萬一……我一直身強體壯,挨到了出嫁之日,被八人大轎抬去汪家,成為汪辨少奶奶,先變成汪大哥的人,你……無動於衷嗎?」一開始,她覺得嫁進汪家無所謂,成為江廷字的妻是很早就注定安排好的,即便在幾日之前她還是如此認為,為什麼……在她點頭答應檮杌的要求之後,卻排斥起那個不會改變的未來?

    她不想嫁,她不要嫁,她不要成為另一個男人的妻,不要讓另一個男人擁抱她,做檮杌在她身上做過的事……

    檮杌的出現,讓她總能隨遇而安的心,變成刁鑽不羈。

    「不會有那麼一天,姓汪的絕對沒有命活到那一天。我答應讓你成為汪家人,只代表你可以從這裡搬到他們那裡去『住』,不等於我會眼睜睜看他動你半根寒毛,或許是我說得不夠清楚,你去那裡只有一種身份……」檮杌高大的身軀像片烏雲籠罩在她視線上方,窗外微弱的月光無法透進內室,她只能看見黑暗之中他那雙染了紅光的眸,以及咧笑時雪白的牙,輕吐出未來她所要扮演的角色:「寡婦。」

    而且是成親當日,新郎離奇暴斃,死因:腦袋被不明重擊打破。

    「你根本就是在威脅我要趕在成親之前死掉嘛!」不是她死,就是汪廷宇死。

    「當然是越快越好。」他一點都不想否認自己的心機。

    「如果是這樣,成親之日,你乾脆讓汪大哥變鰥夫,死我不死他,豈不是兩全其美?」

    「對哦!」一語驚醒夢中人。不然從她變成寡婦到死去,他還有得等哩。

    「你沒想到這個方法?」

    「我沒想到。」殺汪廷宇,他連眉毛也不會挑一下,但是殺她,他怕自不知道從何下手。

    從沒對任何生物心軟過,不懂「手下留情」四個字怎麼寫的他,卻想呵護這朵嬌柔小花。

    摧毀,易如反掌;守護,毫不擅長。

    他的力量強大,連仙佛都忌憚幾分,但他不像四凶之中的渾沌老愛去招惹神界,也不像窮奇,非得搞到天翻地覆才滿意。他就只是單純的喜歡找強者對戰,哪座山上出現兇猛精怪,他就往哪座出去;哪片海裡有巨大海怪,他就潛進哪片海去;連陰界裡的武判官,他也非得去試試孰強孰弱。要這樣的他去宰掉幾百萬隻妖,他仍能自信滿滿,可是這樣的他,卻還在摸索該怎麼對待她才不會不經意間誤傷到她。

    她是他第一次渴望擁有的人,也是他第一次,想不顧一切保護的人。

    「你不要對汪大哥出手,若我真的挨到了成親日,你就動手將我……」她的話,被檮杌掩嘴阻止。

    檮杌對於和汪廷宇有關的話題喪失興趣,無論是捏爆汪廷宇的頭還是命根子,他有成千上萬種手段讓汪廷宇有命娶她,沒命碰她。反正還有四個多月,他不急,也不想將時間浪費在商討如何料理汪廷宇,他倒是對於上官白玉的好精神有些驚訝,平日這個時辰,她早就睡到不省人事了。

    「你看起來一點都不困嘛。」還有好心情和他一路聊聊聊。

    「嗄?還好……」是沒有太困,和他聊著,好像還可以聊很久,不像下午和汪廷宇喝了幾杯茶,她就昏昏欲睡。

    「既然如此,我們來做些睡不著時能做的事。」他的聲音放低,像吐氣。

    睡不著時能做的事?一個男妖和一個女人躺在床上,睡不著,能做的事……這些字眼串聯起來,變成曖昧。

    「你怎麼又往那、那方面想?!」色情的方面!一定是!絕對是!沒有第二種可能!她沒有說些撩撥人的放浪言詞吧?她明明和他說著認真的事情,那、那他為什麼又亢奮起來?

    「你在說啥呀?」檮杌一把扯開她身上的棉被,春夜的空氣帶著些微沁冷襲向她,她發出細微尖叫,還來不及掙扎,卻發現檮杌不是將她壓進床榻裡動手動腳,而是拉起她。「睡不著,我帶你去夜遊。」

    夜、夜遊?

    上官白玉楞楞地被他拉出床幔,他替她套上鞋,他打橫抱起她,他踏進月夜中,展開背上巨大的黑羽翼,凌空飛騰。

    直到她看見整座城都在她腳底下幾十尺遠,她閉緊雙眼,死命抱住他的脖子,放聲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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