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唐衣
「你有另一套說法嗎?」宮瑾的態度和楊如煙一樣的淡定平和。
兩人像是猜啞謎的高手,說話一邊直來,另一邊繞去的,又總能捉摸到對方的感受。
「二哥……」旁觀的柳如絲有些沉不住氣。「母親的死就先擱置一旁,先說說別的吧!」
「我需要解釋。」
柳如絲撇撇嘴,維護丈夫的心膨脹了,開始覺得宮瑾有點咄咄逼人,偏心的認為楊如煙是被欺負了。「二哥,你不知道如煙為了娘的意外有多麼的難過,這事怎麼可能是他設的局呢?不談這個了,不如先說說上午偷襲我們的那群人吧!」
宮瑾伸手按住她的肩,示意她稍安勿躁。
楊如煙的目光盯住他的手,眼底飄過一些模糊不清的情緒。
「妹夫無話可說了嗎?」宮瑾柔和的追問。
「我說的一切,二哥能判斷真偽嗎?」楊如煙的語氣略有變化,萌發出一絲絲嘲諷之意。
「既然妹夫心有疑慮,不如交給足以判斷是非的人來瞭解這件事。」
「二哥的意思是?」沒憑沒據的,該不會是蠢得想把他告上宮府吧?
「我帶六妹回去一趟,請妹夫日後直接向我們的義父——祥霖公主的皇兄去解釋,然後再討論六妹的去留。」他要把柳如絲從這個危險的男人身邊帶走。
宮瑾的話令夫妻兩人同時變了臉色。
「二哥,你不是說會跟如煙好好的談,你會相信他的嗎?」怎麼話沒講幾句就要帶她離開了?
柳如絲不能接受宮瑾的安排,她根本不想離開楊如煙!
宮瑾溫和的瞥她一眼,臉上仍掛著淡淡的笑意;不過看在柳如絲眼裡,卻令她產生了敬畏之意。
柳如絲膽怯了,沒膽子再抗議——她曾親身體驗過,二哥的意志有多麼堅定、手段有多麼強硬,從來沒人能去改變宮瑾的決定。
從小到大,唯一制伏得了她的,除了讓她心甘情願退讓的楊如煙,就是猶如高山一般難以腧越的宮瑾。
「如絲?」楊如煙見她猶如困獸,柔聲問:「你的看法呢?」
「我……」她為難的瞧瞧二哥,再看看丈夫。這兩人同樣神態平和,也同樣令她感到棘手。「我相信你,相公,但是、但是我需要一點時間來說服我二哥也信任你,這樣好不好?我先跟二哥離開幾天再回來?」
楊如煙不答反問:「你確定你要離開?」
宮瑾敏銳的察覺出一絲絲殺氣從楊如煙身上散發出來,而這個男人居然還是笑得無比溫柔。
「她留在你身邊,不安全。」宮瑾閱人無數,斷定楊如煙絕非善類,當機立斷的拉起柳如絲,作勢要離開。
「如絲,你聽他的?」楊如煙坐著不動,目光慢慢上移,盯住宮瑾拉著柳如絲的手。
「不!但是……」柳如絲進退兩難,義兄與丈夫之間的氣氛很不和諧——一個是她最喜歡的兄長,一個是她最愛的丈夫,她想偏袒丈夫,又想維護義兄。
「那就留下,讓二哥一個人上路。」楊如煙望定她充滿迷茫的眼眸,哄騙似的輕聲誘惑她。
柳如絲心弦一動,還來不及有所反應,宮瑾已帶她出了大廳。
「告辭了,妹夫。」
楊如煙拿起桌上的杯子砸向地面,碎裂聲刺耳,掀起一股看不見的波動。
柳如絲聞聲,憂心的回頭,在大廳外看著處在燦爛燈火中,渾身卻陰暗得出奇的男人——她的夫婿,她徹底意識到自己對他的瞭解完全不夠。
楊如煙的視線卻避開她,停留在宮瑾牽制住她的手指。
柳如絲走不動了,楊如煙陰沉的模樣令她恐慌。
宮瑾一時拉不動她,耳邊忽然掠過幾道不尋常的動靜,轉瞬之間,附近冒出許多人,從四面八方圍攏他與柳如絲。
「別碰她,把你的手放開!」楊如煙仍坐在原位,看也不看大廳外的情景,但他的威懾之意已清楚的傳遞而出。
宮瑾看了訝異得近乎茫然的柳如絲一眼,她八成還不曉得她的丈夫馴養了多少江湖高手,一聽他砸杯示意,立即現身要斷他們的去路。
「妹夫……」宮瑾沒料到楊如煙會來硬的,輕歎道:「我對你並無偏見,若你能澄清諸多疑點,證實你的清白,我願為我的多疑道歉。」畢竟,沒有人敢把自己疼愛的妹妹,放在一個行徑可疑的男人身邊。
可惜,楊如煙對他的道歉不感興趣,只覺得宮瑾離妻子太近,看了很令他討厭。
「二哥要我如何證實呢?說到底,你的懷疑、我的解釋,都是一面之詞,假如我戲言,明天皇帝會死,難道他真的因故而去,也算是我謀害的不成?」楊如煙給了包圍住宮瑾的手下們一個暗示。
轉瞬間,刀光劍影、風雲四起。
宮瑾一手抓緊柳如絲,一手取出兵器——看來今晚,離開的路不會太好走,但無論如何,他都得先把手中這個愛得失去理智的妹妹——從那個怎麼看都危險得可怕的男人身旁帶走。
直到那個男人能證明他的清白可靠!
以他的輩分,恐怕是壓不住這個深沉難測的妹夫,那就交給長輩去判斷,楊如煙究竟可靠與否,能不能給予柳如絲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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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激戰鬧到半夜,宮瑾只憑著一人之力,抓著百般不願配合的柳如絲殺出重圍,從楊如煙陰暗的目光下遁走無蹤。
「他知道了什麼?」楊如煙冰冷的視線掃過滿地負傷不起的手下。
無論這些人擁有什麼禍害人間的力量,都是他花錢、花力收買的部屬,可他們拚盡全力,還是敗給了宮瑾,這教他再也維持不了君子風度。
那個對他妻子動手動腳的男人,那個表面上和他相似至極的男人……楊如煙笑了笑,想來想去,想不到有比宮瑾更令他不喜歡的人了。
「他、他不知道去哪裡打聽到一些事,然後找到我們,問了我們一些情況,不過我們並沒有透露太多……」縮在一旁避風頭的兩個「丫鬟」這時探出身子,小聲的回復。
他們清楚的記得,楊如煙上次露出那種微笑後,西湖底下多了幾具至今無人發現的屍體。
「沒透露太多,也就是透露不少了?」楊如煙維持著令人膽寒的親切笑容,走回大廳內喝茶。
本想讓宮瑾的仇家找上門來添些亂子,給這個他怎麼都看不順眼的二哥製造危機,然後找機會受個小傷,讓妻子把注意力轉回他身上,順便刺激她萌芽出一點怨恨二哥的心思……
可惜,計畫完全失敗!
宮瑾反倒懷疑起他,只用了一天的時間就調查出一些不利於他的消息,然後拐走他的妻子去找長輩作主,這教他要如何不厭惡那位二哥?
「他們是往洪州去了吧?」楊如煙算了算從這裡到洪州的路程,問著旁人,「宮瑾和你們談了些什麼?說清楚!」
兩個「丫鬟」察言觀色,小心翼翼的回道:「他一直在問你的事,你最近在忙什麼?和哪些人有來往?還有不管聽到了什麼,夫人始終堅持您是善良的好人。」
楊如煙挑了挑眉,情緒稍微變得柔和一些。
他很瞭解柳如絲對他的信任,不過面對她那個多管閒事的二哥,再怎麼驕縱任性的她還是選擇屈服。
那是否代表著「二哥」對她有著強烈的影響,那種影響比她對他的重視還要強烈嗎?
楊如煙不由得像個愛計較的小孩,絞盡腦汁想的都是柳如絲為什麼不選擇留下,而非要跟宮瑾離開呢?
「宮瑾大概是認定了禍都是由你挑起的,發生的醜事也都是你做的,死掉的人也肯定都是被你所殺,還有全世間的邪惡都隱藏在你的體內。」兩個「丫鬟」見楊如煙沉默不語,又開始嚼舌。
楊如煙置若罔聞,自言自語道:「洪州……來回得一個多月。」
他若是立即追去,以示誠意,不管是哄妻子回來,還是與妻子的義父「談心」,都趕得上最佳時機。
只是,如今他走不開啊!
「你要趕去追妻嗎?」
「你不是還有很重要的事情得處理?」
兩個「丫鬟」看出楊如煙的意圖,驚訝的叫道。
他的忙碌已進行到收尾的階段,一不謹慎就會功虧一簣,他不該離開,在這個時候去追妻子可是不明智的,但……
楊如煙手指向倒在外面的一群人,吩咐兩個閒人,「麻煩你們把人一個個搬乾淨,然後收拾東西,跟我去洪州一趟。」
「你真的要走?」兩人同時愣住了。
這陣子,楊如煙一直在忙著「收復」楊家的產業,用盡各種手段,把失去的東西逐一奪回。
而這當然是因楊如煙的心結!
所以現在,楊如煙每天都有許多事得做,每天都有許多人得應付——否則他根本無法完成心願,所以他根本就走不開,更遑論是缺席一個多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