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唐衣
楊如煙領著妻子抵達柳家大門外,柳家人熱情的趕出門迎接,楊如煙正想叫妻子從轎子裡出來,柳家人已蜂擁而上的把楊如煙圍住。
「女婿啊!」柳家老爺激動歡呼,也不問一下自家女兒的情況,只顧著對楊如煙寒暄,不知情的人看了,必定覺得楊如煙才是他兒子。
「岳父、岳母……」楊如煙面帶微笑,耐心的與柳家眾人一個不漏的打招呼。在他看來,柳家人對他的態度實在是熱情得超乎尋常。
「你們有完沒完?」柳如絲出了轎子,闖入人群,把丈夫從家人的緊密簇擁中給解救出來。「少煩他,今天是我回娘家,你們環著他問東問西的做啥?」
她的態度很隨便,完全不像是在楊家時的進退有禮,徹底的暴露出本性。
柳家人看也不看她一眼,繼續和楊如煙有說有笑的;柳如絲氣結,硬拖著夫婿遠離家人。
楊如煙到處陪笑,順著柳如絲走入柳家大宅,溫柔的問著怒形於色的妻子,「你怎麼不高興了?」
「你別看我家人一個個慈眉善目、和顏悅色,其實骨子裡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豺狼虎豹!」
「呵呵,包括你嗎?」
「我例外,所以我與他們相處得不太好。」柳如絲拉著他到大廳歇腳,回頭看了看跟隨在後的父母,開口就吩咐,「餓了,給我準備吃的東西。」
「別對爹娘這麼不客氣。」楊如煙柔聲勸告。
柳家父母聽了,十分感動的抹著眼角。
「抹什麼呢!」真是愛裝模作樣。「再抹也抹不出眼淚來,少作怪!」柳如絲冷哼一聲,告訴夫婿,「你不曉得他們的為人!」
從她十二歲起就拚命給她相親,三不五時的抱怨她沒人要娶,為了把她嫁出門去不擇手段,楊家答應婚事的那天——居然在她房外放了一夜的煙花爆竹以肆慶賀……
柳如絲回憶著在家裡受過的苦,怨念猶存,瞪了爹娘一眼。
「別這樣。」楊如煙苦笑,輕撫她的頭,像是在安撫一隻野性的小豹子。
柳家父母站到旁邊,語重心長道:「唉!家教不良,女婿啊!我們這個女兒以後還要你多擔待些。」
「岳父、岳母毋須客氣,我喜歡如絲,一定會照顧她一生。」楊如煙心甘情願的保證。
柳家父母一聽,心花怒放。「那就好,我們真怕你今天一來就說要退貨,哈哈哈哈!」
全家人都放心的大笑,各個開懷無比。
楊如煙有些尷尬,柳如絲面色陰暗的拍了拍身邊的桌子,石桌微裂,發出刺耳的警告聲響。
柳家人聞聲回過神,再度無視柳如絲,熱情的告訴楊如煙,「既然如煙喜歡我們家的孩子,那儘管拿去用,往後有事,如煙你一個人來就好,不必帶她一起回家的,哈哈哈哈!」
楊如煙迷茫的瞥了妻子一眼,她和家人的關係很不好嗎?
柳家人繼續道:「我們在蘇州開了家客棧,地點好、環境佳,要不,你們去住那兒好了?」
楊如煙啞然,柳家人的意思是……不歡迎他們住在柳家嗎?
柳如絲拉了拉袖子,氣勢洶湧的一掌,終於拍得身邊傷痕纍纍的石桌——應聲破裂,慢慢的散成一堆粉末。
「什麼意思,趕我走?」她撇著嘴角,像個攔路搶劫的強盜。
這一回,柳家人終於正視她的存在,無言的與她對視,目光交集處似有雷光電影在閃爍。
柳如絲舉起雙手,朝家人亮了亮結實的小拳頭,擺出萬夫莫敵的架式。
「呃……那就先住下吧!」柳家眾人這才不情不願的說著。
柳如絲剛點頭表示滿意,又見爹娘纏住楊如煙說道:「女婿啊!留下沒問題,但你千萬不能一個人偷溜,把這孩子又丟回給我們啊!」
楊如煙艱難的調整思緒,正想開口,身旁的妻子已如一顆怒放的爆竹,在長嘯聲中張牙舞爪,向自家人噴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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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柳家上下門窗緊閉,各個房裡都傳出古怪的低呼哀鳴,連護院也關起門來休養,無人走動的宅院顯得異常詭異。
楊如煙坐在床邊,面帶憐惜,巡視妻子身上的傷。
「嗚……痛呀!」柳如絲趴在床上,一反平常自信滿滿的神態,烏溜溜的眼睛含著水光,表情委屈的斜視著楊如煙,時不時的發出悲傷的呻吟。
「你們怎麼下得如此重的手?」楊如煙輕輕的揉著她手臂上的瘀傷,口吻帶著疼惜又困惑的意味。
他怎麼也沒想到柳家上下就因為一言不合,當場開打,不分男女老少,群體圍攻暴怒的柳如絲。
而她也毫不手軟的還擊,與家人戰成一團,大廳裡的物品瞬間就化為廢品,而前來阻攔的僕人也被拖累得無一倖免。
若非柳如絲提前將他推送到戰亂之外,只怕他也要遍體鱗傷的躺在床上哀號不止了。
「哼!我全家人都是這樣野蠻的,還好我今天體力充足沒吃虧……」
「怎麼能和家人動粗?」楊如煙截斷她的嘀咕,溫和的教訓道:「他們失去理智,你更應該容忍勸解,以和為貴。」
「說什麼啊!」柳如絲受到冤屈似的,瞪大雙眼。「我自小就是在他們的蹂躪下長大的,跟他們是沒什麼道理可講,我們一向靠拳頭說話,誰的拳頭最硬、最能打,誰就是當家!」
她一人對付全家二、三十個人還游刀有餘,難怪家人覺得棘手,恨不得將她掃地出門。
楊如煙不能理解這樣怪異的家庭,親屬見面不親切,動起手來卻打得喜笑顏開,激情四溢。「你們家人……很特別。」他露出一個難以形容的笑。
「若是他們欺負你了,可要告訴我。」柳如絲舉起手,習慣性的亮出拳頭,「我會替你報仇!」
「如絲……我不希望你受傷,答應我,往後別輕易動手。」
他用溫柔的嗓音說服著她,令她有一種酒醉的沉迷感覺,嬌美的臉蛋泛出淺淺的紅暈,禁不住想答應他所有的要求。
危急關頭,她強行抓回意志,不能隨便答應一些損害自身利益的要求,那她就太吃虧了。
楊如煙見她遲疑,不禁苦笑……他的影響力還不夠啊?
「相公,我們能在家裡住幾天呢?」柳如絲快速轉移話題。
「你想住幾天?」
「聽你的……」她不是個以夫為尊的小女人,但成親以來,她每有決定,都會先詢問他的意見,比他的家人更敬重他。
每當她露出如此乖順的神態,他便毫無例外的動搖心志,變得比她更容易軟化。
「這次,由你高興。」楊如煙有諸多事務不能耽擱,但為了這個因為喜歡他而敬重他的妻子,他忍不住自私一點——家族重擔擱置一旁,先滿足她的所有需求吧!
「嘿嘿,能住到我全家人都崩潰為止嗎?」柳如絲發出奸笑,逗得床邊人跟著發笑。
「他們會先下手趕我們吧?」
「我才不怕,不過……相公,你家人會來催你回去嗎?」
「家中的產業有一部分是我在打點的,所以確實不能離家太久,我想多留個兩、三天是沒關係的,你真想再留幾天,我也可以盡量拖延。」
柳如絲癟嘴,「這樣公平嗎?」
「兩、三天還不夠的話……」
「不是、不是!」柳如絲撐起身,正色道:「我說的不是我,是你。」
楊如煙沉默了,溫柔的容顏一成不變,靜靜的凝視妻子。
柳如絲看不出他心裡在想些什麼,是明白了她的暗示,還是在等待她繼續下文?
她抬了抬下巴又道:「正房的兒子不是被提攜去當朝廷官員,就是吃著家糧不務正業當米蟲,只有你這樣偏房的孩子被迫去承擔家裡的產業,一年四季忙著賺錢養活他們,還得看他們的臉色。」
「呵呵,你多心了,承擔家業並不壞。」
「商人的地位一直都是最低下的,若真是為你好,怎麼會讓你這麼溫柔的人去為了家業奔波,成天忙著買賣交易,像你這樣的人哪裡適合做生意了?」柳如絲固執的認為,溫文儒雅的楊如煙適合當個文官,整天沉浸在詩詞歌賦當中,維持一派不食人間煙火的高貴氣質,不為五斗米折腰。
可實際上,他負擔著楊家產業的買賣,與人經商交易壓力甚重,不知被佔了便宜與否,又要陪多少笑臉?
柳如絲覺得心疼,趕緊表明,「你要是累的話就跟我說,不要為他們做生意了。」
「你真可愛。」楊如煙微笑如常,不過笑容裡包含的不僅是溫柔,還有更多深沉的情愫。
「我在和你說正經事,別……敷衍我。」她強調著,不自覺的扭扭身子,一下小心扭到傷處,當即痛叫出聲,「呀!腰好痛,嗯……打我腰的是我二叔,哼!給我記住,明天再去找他算帳!」
楊如煙捏了捏她皺皺的鼻子,笑著吩咐,「別再和家人動手,萬一又受傷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