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煓梓
「下輩子可能會有機會,你慢慢等。」她不客氣地吐槽工讀生,要他別作夢了,除非他中樂透,或是哪天發生神跡,否則很難。
「蓉姊,你也留給我一點希望嘛!不要把我唯一的希望都戳破。」他還想要成為億萬富翁。
「希望過頭就叫奢望,你別妄想了。」抱歉,她最擅長的就是潑冷水,這招她超厲害。
「要在二十分鐘之內把車子洗好做不到,至少需要花費一個鐘頭。」如果車身還要打蠟則需要再加半個鐘頭,打蠟最耗時間。
「一個鐘頭?!」工讀生哀號。「你不如殺了我,或是我乾脆自殺。」老闆的朋友看起來超不好惹,他惹不起啊!
「那你乾脆自殺好了。」她不做犯法的事。
「蓉姊,你不可以這麼無情!」工讀生祭出哀兵政策外加推拖拉,高典蓉被魯到受不了,終於點頭答應。
「好啦好啦!」就會煩她。「你先幫我把這輛車弄好,我們一起努力,盡可能早一點把車子交出去。」這已經是她最大讓步,再不滿意她可要翻臉了。
「好。」工讀生哪敢搖頭?高典蓉的脾氣有多硬他又不是不知道,他可不想自找麻煩。
兩人同心協力把休旅車先搞定,接著伺候老闆朋友的豪華大轎車。四千CC的豪華房車,清洗起來不比休旅車輕鬆,需要注意的小細節更多。
高典蓉換上噴皂機,先將豪華大轎車的車身都噴滿白色的泡沫,接著繞到車尾,蹲下來噴輪胎,工讀生則是手拿著海綿磨刀霍霍,才剛準備認真工作,車主就來了。
「我的車呢?」對方說二十分鐘,二十分鐘以後他懼真的準時出現,前後誤差不到十秒鐘,時間拿捏準確得驚人。
「薛、薛總。」工讀生手拿海綿,雙手沾滿了泡沫,見到薛恭謙差點沒有當場跪下來,他也未免太準時了吧!
「二十分鐘到了,我來取車。」按理說對方應該把車開到公司還給他,但她急著用車,只好親自前來取車,不講究那麼多規矩。
「可是車子剛在洗……」工讀生不知所措地看著沾滿泡沫的豪華房車,眼神儘是茫然。
「是啊,看得出來。」薛恭謙滿是嘲諷的語氣聽得出來他很不高興,工讀生心想他死定了,薛恭謙一定會生氣。
「那個……」慘了,該怎麼解釋?「因為……」
「小李,你還在打混?你是說這輛車很趕嗎——」高典蓉聽見說話聲從車尾站起來,沒想到一探頭就看見冤家。
「你是……」薛恭謙覺得她很面熟,而高典蓉則是早已認出薛恭謙就是害她失去工作的混蛋,凡事都要規定時間的大變態。
「你是那位女吧檯。」他想起來了,她就是那個脾氣嗆辣,說好聽有個性,說難聽不識抬舉的女人,就是她害他那天遲到。
「我也認出你來了。」彼此彼此。「你是那個不講理的客人,對不對?」原來他是個有錢人,難怪這麼跩。
「我不講理……」好啊,這女人分明是得寸進尺。「對,我就是那個不講理的客人,你能奈何得了我嗎?」他們也太有緣,或者說太倒霉了,茫茫人海居然還能再次相遇。
「我沒想對你怎麼樣啊,幹嘛這麼激動?」她露出一臉不在乎的表情,打定主意改吃素,不再和他計較。
「我激動——算了。」薛恭謙氣得將指到一半的手迅速收回,本來也打算吃齋念佛,不過這下很難了。
「你來取車時,我不是說過一定要在二十分鐘之內洗好,為什麼到現在才剛動手清洗?」冤有頭債有主,薛恭謙決定直接向工讀生開刀,不跟高典蓉囉嗦。
「我……」工讀生急得滿頭大汗,無助地望向高典蓉。
「是我要小李先幫我把另一輛車整理好再洗你的車,跟他沒有關係。」高典蓉夠義氣,將全部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工讀生拚命點頭。
嗯嗯嗯,是蓉姊堅持要按照順序,他也是受害者,一切都跟他無關……
「你?」薛恭謙看著她冷笑。「你是哪根蔥,敢違抗我的命令?」
看樣子有人搞不清楚狀況,以為她是他的員工,還違抗命令哩,莫名其妙!
「我看真正搞不清楚狀況的人是你。」她決定不吃素,改當迅猛龍了。「我又不是你的員工,本來就沒有義務接受你的指揮,再說你要求二十分鐘交車,這根本是一件不可能的任務,洗好你這輛車,最少需要一個鐘頭。」
「一個鐘頭?」愛說笑,薛恭謙皺眉。「我不可能等你一個鐘頭,我急需要用車。」他要參加歐洲代理商的晚宴,時間已經是迫在眉睫,事實上,他必須立刻動身。
「那你應該在幾個鐘頭前,就請人幫你把車開過來,不該臨時抱佛腳。」哪有人隨洗隨要,她又不是千手觀音,可以同時有好幾隻手做好幾件事。
「我臨時抱佛腳?」薛恭謙聞言瞇眼。「你居然敢這麼對我說話?」
她猜他下一句會說:你以為你是誰?不過就是一名洗車的女工!但她不會讓她有侮辱她的機會,她要搶先一步反擊。
「我為什麼不敢?」她受夠了這些所謂的有錢人。「你明明就是強人所難,老是提出一些不合理的要求,上次要我在五分鐘內煮好咖啡,這次要我在二十分鐘內洗好一輛四千CC的豪華房車,就算你再有錢,也不必這樣整人吧?簡直是狗眼看人低!」
她將連日來的委屈一股腦兒地爆發出來,無論道理講得過去,將不過去都拿薛恭謙開刀,聽得他也很生氣。
「你說什麼?」狗眼看人低?她的說法會不會太過分?
「本來就是。」她冷哼。「不要以為仗著你有幾個臭錢,就可以作威作福,不把人當人看。就算我們下階層的人,也是有自尊的,不是你呼來喚去的一條狗,請你尊重我們!」
「你越說越離譜了。」只不過是洗輛車,卻可以給他扣上一頂道德的大帽子,跳tone得厲害。「明明就是你不對,還敢將責任推到別人身上。」手法還別出心裁和道德扯上邊,令人大開眼界,不得不佩服。
「真正把責任推到別人身上的人是你吧?」高典蓉反駁。「誰都看得出來不可能在二十分鐘內洗好車子,可是你卻提出這種無理的要求!」然後才來指責別人,她絕不接受。
「那是因為你能力不足,完美小姐。」他故意拿高典蓉向來自以為傲的堅持修理她,看她怎麼接招。「如果沒有把握能達到客戶的要求,就不要接下工作,免得鬧笑話。」
在說此話的同時,薛恭謙頻頻看表,緊繃的眉頭,似乎在指責高典蓉說:都是你害我的,氣得高典蓉咬牙切齒。
「都是你們的錯。」他果然如她猜想中抱怨。「我懶得再跟你抬槓,快把車子洗好交給我。」幸好今天采開放式雞尾酒會,中途溜進去應該不會太失禮,勉強還來得及赴約。
薛恭謙的態度還是一貫的高傲,睥睨的眼神,比任何尖銳的言語還要教高典蓉難堪,他憑什麼瞧不起人?
「喂,還不動手嗎?」見高典蓉只會站著不動,薛恭謙轉頭使喚工讀生,他明顯嚇傻了,被高典蓉的舉動嚇傻,她怎麼敢用這種態度對待老闆的朋友,簡直是不要命了。
「是,我馬上為你洗車。」工讀生年紀輕輕,反倒比高典蓉更懂得在權勢面前鞠躬彎腰,拿起手上的海綿拚命往車身擦。
「聰明的人就該像他一樣,懂了吧?」薛恭謙自認為不會仗勢欺人,但他看不起人的嘴臉分明就很欠揍,高典蓉再也人不下去。
「好,你要快是吧?」她將手上的噴槍握得緊緊地,明眼人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不妙,偏偏薛恭謙看不出來。
「那當然,我趕時間——」
「這樣子最快!」她高小姐好大膽,竟然敢拿著泡沫機對薛恭謙猛噴,工讀生在一旁看得下巴都快掉下來。
「蓉姊,你冷靜一點,不要亂來!」工讀生試著勸高典蓉,但沒用,她已然失去理智。
「你不是要快嗎?這樣子最快。」噴噴噴,噴死這狗眼看人低的壞蛋,看他還敢不敢囂張。
不期然遭到泡沫攻擊,薛恭謙躲都來不及,遑論開口阻止,他的眼睛都沾到泡沫了。
「你幹什麼?!」
「蓉姊!」
薛恭謙忍無可忍的怒吼聲好惹工讀生的哀號聲同時響起,高典蓉直到泡沫機再也噴不出泡沫了,才忿然放下泡沫機,惡狠狠地瞪著渾身泡沫的薛恭謙。
「跟老闆說我不幹了。」她眼睛雖然是看往薛恭謙的方向,話卻是說給工讀生聽的,聽得工讀生一愣一愣。
「蓉姊……」
「就這樣。」她不知道她的老闆會怎麼想,但既然得罪了他的朋友,要想再混下去恐怕是難上加難,她有自知之明。
「我猜你又要去跟老闆告狀說我服務態度惡劣,但你不必擔心,因為我辭職了,再也沒機會拿噴槍噴你。」可惜裡頭裝的是泡沫,如果是鹽酸,她會更高興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