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沈韋
「我?我不在意啊!她們不喜歡就不喜歡,反正我也不喜歡和那群只愛說三道四、扭扭捏捏、自以為是的人交朋友。」既然雙方互看不順眼,還是劃分好楚河漢界,免得各自礙眼。
「雖然你說得很對,但也是有不愛嚼舌根,行禮得宜的大家閨秀。」聽她一針見血地批判京裡的大家閨秀,張淵飛忍不住爆笑出來。
「你怎麼知道?」她反問,畢竟她見到的一個比一個都還勢利,也一個比一個要狗眼看人低。
「我自然是聽人說的。」張淵飛及時發現他差點說溜了嘴,趕忙推到傳言上頭。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你在京裡待過,才會知道得這麼清楚呢!」
張淵飛幹幹地笑了兩聲,敷衍地帶過。
還真被她說中了,他的確在京裡待過,而且是土生土長的京城人士。
他年少便離家拜師學藝,這回不想因為「衝霄劍」的事鬧得家裡雞飛狗跳,所以才沒回家躲藏。
事實上,張淵飛這個名字也是他另取的,不以本名行走江湖,就是不想讓人與他的家人做聯想,甚至讓江湖仇怨找上家人。
關於他是京城人士這件事,他沒對瞿天問提過,也認為交朋友不該論出身。當他用張淵飛這個名字時,他就是好打抱不平的一介莽夫,就像華夜雨說的,喜歡他就和他交朋友,不喜歡他,就別與他交朋友。
「瞧我,花了那麼多時間跟你聊天,結果卻忘了最重要的木人樁!」她低叫一聲,差點忘了今日最重大的任務。
「別忙了,我一點都不想打木人樁。」張淵飛拉住她的手,不讓她設木人樁。
「為什麼?」
「因為我懶。」張淵飛答得乾脆。
「你再發懶,絕對會生蟲的!」她敢肯定!
「就讓它們生囉!」他一臉無所謂。
「嘖!」華夜雨氣悶,辛苦了這麼多日,結果全白搭了。「江湖豪傑不該是這樣的……」她小聲地抱怨,這與她想像的差距太多。
「對,所以我不是江湖豪傑。」他快樂地戳破她的美夢。
「你應該要很英勇勤奮,而不是天天躺在樹下睡覺!」她不滿地指控。
「你家既無人落難,亦沒人被虐待迫害,所以我不必英勇勤奮,只消安穩地睡我的大覺即可。」他何必沒事找事做,將自己累得半死?
「……總之,這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樣!」這就是最教她不滿的地方,她大聲說出。
「不然你想的是怎樣?」張淵飛歎了口氣,虛心求教。
「我想的是,你是擁有俠義心腸、英勇無敵的江湖俠客,暫時來我家寄住,雖是萬不得已,不過仍掩藏不了你的氣節與功力,你會時而飛簷走壁,時而輕功水上飄,讓人看得目不暇給,拍手叫好!」她說得如夢似幻,心神嚮往。
「別忘了,我是來你家當長工,不是來江湖賣藝的。」他撇撇唇,提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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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而飛簷走壁?時而輕功水上飄?嘖!他又不是瘋了,有平坦的道路不走,偏偏要飛來飛去的。
他得說,她有太多不切實際的幻想,亦將江湖人士想得太過美好了,難怪她會四處奔走,為的就是想看他像耍雜戲的在她家裡表演飛天遁地的伎倆。
「我家的長工如果像你這麼會偷懶,早就被轟出去了。」她指出事實,他是特例。
「那你也把我轟出去好了。」他無賴地對她咧嘴一笑。
「你是姐夫的朋友,我怎能把你轟出去?」她白了他一眼。假如她真將他轟出去,他前腳剛踏出門,她馬上就會被爹娘罵到耳朵長繭,且跟著被一腳踹出大門,直到她請他回來為止,她才不會傻得自找麻煩呢!
「哈!看來你姐夫是我最好的護身符,那我可以繼續在你家放肆了!」張淵飛哈哈大笑,還故意囂張地對她放話。
聞言,華夜雨故作凶狠地對他張牙舞爪、齜牙咧嘴,一副要將他一口吞下的模樣。
她虛張聲勢的樣子非但沒有嚇著他,反而惹得他更加捧腹大笑。
「有什麼好笑的?別笑了!」見自己不但沒嚇著他,反倒遭受取笑,讓她羞窘地紅了臉,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
白嫩嫩的臉頰因嬌羞,剎那間變得粉嫩動人,張淵飛一時間看呆了,眼裡再也瞧不見她頭上誇張的金牡丹,只看得見她明燦的眼眸與羞怯可人的模樣。
「總之,不許你再嘲笑我!」華夜雨沒發現他突來的呆愣,努力維護尊嚴。
「告訴我,為何你們一家都那麼愛把自己弄得全身金光閃閃的?」
張淵飛忍不住在心裡幻想著,若她頭上沒戴那朵閃得嚇人的金牡丹,而是像一般姑娘一樣,以些許金步搖裝飾打扮,絕對會變成清雅秀麗的標緻小美人。她頭上那堆金銀珠寶只會讓她顯得俗不可耐,難道她不曉得嗎?
「以前在我們鄉下,最有錢的大地主王員外一家就是這般打扮的。當時我們窮得很,常常三餐不繼,在員外一家的打扮讓我們見了簡直是驚為天人,有錢人就該這麼打扮的,不是嗎?尤其皇城的有錢人更多,我們更不能讓他們小覷,當然得更加用心打扮才行喇!」她談起小時候富裕的王員外一家對他們的影響,由王員外一家身上,他們學會了穿著打扮。
只是,京城這些個王公貴族,個個挑剔得很,他們已經很盡心盡力在外表上著墨了,他們卻還覺得他們粗俗不文。既然這些個王公貴族那麼難相處,他們乾脆不予理會,繼續遵照自己的喜好行事便是,才不理會其他人怎麼想呢!
聽完她的解釋,張淵飛豁然開朗,總算明白華府一家奇異的審美觀從何而來了。那王員外一家實在是誤人啊!
「你……要不要把頭上那朵金牡丹拿下來?」他暗示她低調點會更美麗。
「為什麼要拿下來?你不覺得這朵金牡丹很漂亮嗎?本來在我姐出嫁時,我爹是要把這朵金牡丹送給她當嫁妝的,不過李伯伯說太大了,才改成打了朵金玫瑰,之後我爹就將金牡丹送給了我。你不曉得我拿到這朵金牡丹時有多開心,我們全家都說我戴上它好看得緊呢!」
一連兩個妹妹都欣羨不已,身為男人的他根本就不懂。
「我是怕它太重了,會讓你閃到脖子。」實在是不好意思當面告訴她,那朵金牡丹醜得駭人,最好是馬上把它賣了,免得它荼毒下一個人的眼睛。
「你放心,我已經練習過了,完全不會閃到脖子!」她的脖子夠硬挺,不會被成堆的金銀珠寶給擊垮。
「……算了,你開心就好。」見她笑得自信滿滿,張淵飛心知如果真能改變她的審美觀,她早就改變了,哪輪得到他提出建議?畢竟他們一家可是在京城住了四年啊!他隨便她地擺了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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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嗎?我最近很忙呢!因為我爹這段日子又在問我們,想打造什麼新首飾?所以我除了得想辦法幫你精進武藝外,還得想一些新首飾,腦子實在一刻也閒不下來呢!」她興沖沖地告訴他。她爹對家人一向很大方,只要是她們喜歡的,爹從來都不會說不。
「……那還真是辛苦你了。」張淵飛淡淡地笑說。
「可不是!」她笑得沾沾自喜,可愛的模樣,讓人不知說啥是好。
「不要是金孔雀就好。」張淵飛很怕她會不經細想地打造只小巧的金孔雀戴在腦袋瓜上,那將會是多可笑的一番景象?大孔雀戴著小孔雀,她絕對會成為京城最大的笑柄。
嚴格說來,她是個討人喜歡的小姑娘,至少他可以很肯定地說,他一點都不討厭她,所以他不希望她受到旁人無情的訕笑。如果有人無情地嘲笑她,她定會傷心難受的,而他不喜歡見她愁眉苦臉,臉上掛著璀璨的笑容比較適合她。
他喜歡她的笑容,很喜歡。
「咦?你知道我已有金孔雀,才會叫我別再打造金孔雀嗎?你放心,我沒那麼糊塗的!」她呵呵笑著,告訴他,她的記性一點都不差,好得很啦!
「……」張淵飛聽完她的話後,很想直接倒地不起。原來她早就戴著小孔雀到處招展過了!唉……華夜雨不曉得他為她著想的心思,笑咪瞇地對他細數她已經想好的幾個花樣,徵求他的意見。
張淵飛哼哼哈哈地虛應著,三番兩次想要對她大吼,要她放棄那些會使她變得可笑的花樣,可是一見到她笑顏燦燦、動人心弦的模樣,到口的話便又吞了回去。
一瞬間,他彷彿可以瞭解,為何眼光不錯的瞿天問會從不干涉妻子華瀟湘將自己的頭變成鳥巢、花園了,全是不想讓實話傷透她們的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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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張淵飛思及有好一陣子未回家探望母親,也真的是憋壞了,因此不管出門會不會惹來一大串粽子,決定悄悄溜回家去向母親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