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凱琍
陶靜菊找不到適當的答案,對於顏守正的感覺很難用三百兩語形容,他看來像根木頭,呆呆的,又有石頭的特質,硬硬的,不曉得他人頭裡裝了些什麼?神秘兮兮的。唯一能確定的是,他在她心上留下了一些痕跡,讓她時常想起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淡去。
「不管我喜不喜歡他,我有第六感,我想他不會再約我了。」她相信他是個有耐心、有誠意的人,怪就怪她工作太忙,生活型態跟別人不同,連約會都擠不出時間,要怎麼培養感情?
「別這麼悲觀,我認識的阿菊可不是這種膽小鬼。」
「我老了,沒那麼勇敢了。」如果是十年前的她,絕對自信到滿出來,就算必須半夜敲門也毫無遲疑,哪怕只是為了說一句我愛你,也要把對方從睡夢中挖起來。現在她像顆被海浪沖刷過的小石頭,什麼稜角都讓時光給磨平了,別看她跑新聞時天不怕地不怕的,面對愛情卻是什麼都怕。
「人都會老,但別讓心也老了。」江孟玲也曾碰過負心人,也曾在情路上跌跌撞撞,正因為如此,在遇到對的人之後,才會特別珍惜和堅持。
陶靜菊何嘗不懂這道理,自己先認輸的話,什麼也得不到,繼續隨緣的話,只會隨風而去。偏偏她現在就是個小孬孬,提不出Power來追愛。
「別提我了,你最好命啦,丈夫愛你,公婆疼你,現在又順利懷孕,全天下的好處都讓你給佔了!」
「那是因為我值得。」江孟玲找了句廣告詞來形容自己,萬分貼切。
「才誇你兩句,就給我囂張起來啦?」竟敢在她面前炫耀,分明是討打!過分的女人,把眾人的祝福全化成真,進度之超前,她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趕得上。
兩個女人互相打趣,不管明天會怎樣,至少還有朋友關心彼此,是應該滿足了。
臨睡前,陶靜菊放了張自然風音樂CD,讓潮汐和海鷗的聲音陪自己入睡,明天還有一堆工作,不好好休息怎麼行?至於那些浪漫的、相思的、哀怨的情歌專輯,通通塞到櫃子的最深處,讓它們永不見天日!
只是在腦海中,始終有幾句歌詞徘徊下去——
我能再次脆弱的去愛嗎?能夠癡癡等著一個人嗎?卓負了誰,Sorry就夠了嗎?真的會有那個人等我嗎?或者青春就這麼死去啦?孤獨到底,就習慣這個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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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六,凱力颱風來襲,外頭風雨不斷,顏守正內心也翻騰不斷,這陣子他一直在苦思,為什麼他跟陶靜菊就這麼失去聯絡?上次約會時,他是不是做錯了什麼?是不是他太無聊、太沉悶,所以她不想再給他機會?
為了更瞭解男女之間的學問,他上網瀏覽了許多情感討論區,想研究出一套可遵循的理論,然而每種問題和回答都不構成任何定律,這讓學法出身的他相當困惑,愛情竟然是無法無天的一種東西!
對於他人介紹的對象,他曾碰過軟釘子,就算硬釘子也沒什麼,他本來就無意強求,但這次他真的覺得可惜,希望能再努力一次,否則他一定會後悔。或許他該打通電話跟弟弟商量,到底是哪裡出了錯?
正當他這麼想的時候,彷彿心有靈犀,「鈴∼∼」的一聲,手機響起了,他接起來一聽,正好是弟弟。
「哥,跟你相親的那位陶小姐,剛剛被颱風吹走啦!」顏執中的聲音非常緊張。
「別鬧了。」顏守正微微皺起眉,這種玩笑實在不有趣。
「是真的!你快看擎宇新聞台,她剛才飛上天了,畫面還不斷重播。」一開始顏執中以為自己眼花了,但電視上還有字幕,清楚寫著記者陶靜菊。
顏守正渾身一陣顫抖,他沒時間看電視,他必須立刻行動。「她人在哪裡?」
「她掉到積水很深的地方,地點是二重疏洪道,介於蘆洲、五股之間的堤防,應該有人會去救她吧?最後一幕她還高舉麥克風,實在超敬業……」
顏執中說到這兒,發現電話已經被掛斷,哥哥會不會是出發去解救佳人了?放下電話,他微笑了,也該是哥哥變身的時候了,從公務員變成愛情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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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陶靜菊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採訪車內,披頭散髮,全身濕透,這是怎麼回事?她只記得自己好像飛起來了,剩下的就是一片昏暗。
「大姊頭,你終於醒了,我們差點被你嚇死!你又不是紙片人,怎麼會被風吹起來?」阿凱拍到全部的過程,又想救人、又得拍攝,幸好有小寶出手,他們果然是黃金三角,缺一不可。
「對啊,超可怕的,我拉你起來的時候,我們怎麼叫你都叫不醒,我還以為你掛了!」小寶不怕風不怕雨,就怕大姊頭出意外,其實積水不算深,只到他的腰間,但人要是昏迷了,小水溝都可能溺死。
「是喔?我也不太記得……大概我一時失神,沒站好。」陶靜菊緩緩地坐起身,她身上蓋了三件外套,有小寶的、有阿凱的,第三件是誰的?她視線一轉,原來是蔡主任來了。
一聽聞愛將落水,蔡主任在最快的時間內趕到現場,幸好只是虛驚一場,此時他含笑說明。「這段畫面我一定得用,我會給你紅包的。」
「我能說不嗎?給我包多點吧。」陶靜菊撥開額前滴水的頭髮,搖頭歎息。
這下笑話鬧大了,在電視台的強力播送下,她被吹起又落水的畫面,一定會讓同業笑翻天,她這隻老鳥居然還會飛上天,只能說薑是老的辣呀。如果讓顏守正看到這段新聞,他應該會慶幸自己沒再跟這種怪人往來,紳士就該配淑女,她會想念他,也會祝福他。
「我已經打電話聯絡你父母,跟他們說你沒事。」蔡主任跟老婆早已離婚,一個月只能看小孩一次,新聞部就是他的家,屬下就是他的家人。
「謝了。」她抱住自己的肩膀,一陣寒意竄上。「我有點冷,有沒有熱的可以喝?」
「當然有,熱茶、熱咖啡、熱巧克力,全都是要給你的。」小寶像個男僕伺候女主人,慇勤又周到。
「你當我水桶啊?」她翻個白眼,有氣無力的,沒辦法像平常一樣揮掌。
阿凱笑著提醒她說:「還是個穿拖鞋的水桶,因為你的雨鞋漂走了,只有藍白拖可以借你。」
「我最愛的那雙粉紅色雨鞋!天啊∼∼」陪她走過山崩、暴雨、上石流,如今卻隨波逐流離她遠去,以後她孤苦伶仃的該怎麼辦?
就在她慘叫的同時,窗外忽然有人拍打,阿凱打開車門,只見一個戴眼鏡的男人探頭詢問:「請問陶靜菊在這裡嗎?你們認不認識她?」
二重疏洪道佔地廣大,雨中視線又不清楚,顏守正開車找了好一陣子,終於看到這輛印有「擎宇電視台」的採訪車,立刻上前詢問,果然沒錯,陶靜菊就在裡面!
「外頭風大,你先進來再說。」蔡主任邀請他坐進,採訪車內可容納八個人,現在才五個人,小意思而已。
「你……你怎麼會來這裡?」看到顏守正出現,陶靜菊整個呆掉,他們不是已經「沒了」嗎?在這風雨之日,看他撐那把傘根本沒用,臉上和身上都淋濕了,好端端的他不待在家裡、跑來這裡幹麼?
「我聽說你落水的事,我擔心你。」顏守正坐到她身旁,雙手握住她的肩膀,又摸摸她的額頭。「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我帶你去醫院做檢查。」
平常他不會貿然碰觸才見面三次的女性,但今天不同,自從他得知她出了意外,從內心爆發的擔憂和不捨,讓他再也無法保持冷靜,拋開所謂的紳士禮儀,他必須確定她一切都好。
這、這是真的嗎?陶靜菊鼻頭一酸,還以為自己在作夢,他就因為這樣衝出溫暖乾爽的家,就這麼毫無方向地到處尋找她,有沒有必要這麼感人?教她如何回報得起?看來只能以身相許嘍……
「你怎麼不說話?是不是有腦震盪?」見到她讓他安心許多,幸好她沒事,但她的臉色和嘴唇都很蒼白,他一定得帶她去醫院做詳細的檢查。
「好像有點擦傷,小事而已啦。」她又高興又害羞,畢竟還有「閒雜人等」在一旁,個個都直盯著他們,不用等到明天,等一下消息一定就傳遍新聞部。
沒錯,蔡主任、阿凱、小寶都笑得很曖昧,不用問也知道,這男人和陶靜菊絕對關係匪淺,沒想到春天會隨颱風降臨,還挺詩情畫意的呢。
「不行,萬一傷口被細菌感染怎麼辦?走,我們去醫院。」當初他母親的過世也算是個意外,他因此格外注意健康和平安,尤其她是個女生,他要好好保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