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艾蜜莉
而江振達在公司遭到瞿牧懷併吞之後,生了一場大病,接著被醫生診治出罹患阿茲海默症,病情急遽惡化,除了喪失智能外,連日常生活也需要有人幫忙照顧。
她在主治醫生的建議之下,將父親送到這間有專業醫護人員設備的療養院,讓父親得到最好的醫療照顧。
映雨車禍之後,瞿牧懷一肩扛起江振達在療養院的昂貴醫藥費用,並且將江家所有的資產全都轉到她的名下。而每個星期六早上,瞿牧懷總會開車送她來療養院探視江振達。
「爸,我是映雨,我來看你了……」映雨坐在江振達的面前,看著他白髮蒼蒼,兩眼呆滯地看著桌上的積木,不停地重複著相同的動作。
鼻樑上的墨鏡遮去瞿牧懷眼裡的懊悔,如果不是他一意孤行,她的人生也不會亂成一團,他隔著鏡片靜睇著她美麗的側顏,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嫻熟地喂江振達吃粥。
「爸,我餵你喝點粥,嘴巴張開一點……」映雨耐著性子,拿起紙巾拭去他嘴邊流淌的口水。江振達一臉木然,絲毫沒有反應,一逕地堆放桌上的積木。
「爸,你今天感覺怎麼樣?有沒有按時吃藥?」映雨放下碗,清麗的臉上掛著一抹脆弱的微笑,繼續跟他說話。
「我車禍受傷的左腿已經痊癒,走路不用再拄枴杖,那你也要聽護士小姐的話,乖乖按時吃藥……」不管江振達有沒有聽見,映雨還是像往常一樣,向他報告生活的近況。
瞿牧懷臉色緊繃,看著她溫懦地承受這一切。如果他不曾走進她的生命裡,也許她現在還是綁著馬尾,全身充滿活力,熱情地奔走於紐約大大小小的美術館,為藝術家策劃藝展。他不只辜負了她的愛、也傷害了她的心,甚至於毀了她的人生。他靜睇著她,整個人籠罩在深深的歉疚裡。
映雨按照醫護人員的指示,按摩江振達僵硬的手部肌肉,清澈的大眼睛盈滿哀傷,繼續自言自語。「爸,等你身體再好一點,我用輪椅推你去外面曬曬太陽好不好?」
因為愧疚,瞿牧懷終於學會寬恕,漸漸放下對江振達的憎恨,只是這份悔悟覺醒得太遲,他傷她傷得太深了,深到他沒有勇氣再靠近她。
「爸,我現在過得很好,不只牧大哥很照顧我,我也交到了一好朋友,像是骨科的汪醫生,還有幫我做復健的實習醫生衛達熙,他長得很可愛,也很會說冷笑話……」映雨愈說愈心酸,明明知道江振達什麼都聽不進去,也不會有任何反應,她還是執意傾訴生活中的點點滴滴,好像這樣父親就能參與她的人生,也就不會感覺那麼寂寞不安。
瞿牧懷的目光從窗外游移到映雨的身上,專注而憂傷。
聆聽她的話語,愈聽愈心酸,他好想再愛她一次,卻害怕他的愛會再帶給她傷害,他只能守護,無法再更近一步。
半晌,醫護人員推開門板,走了進來。「江小姐,探訪的時間到了,我要帶病人去做復健,麻煩你們下星期再過來。」
「好的。」映雨放開江振達的手。「爸,我下星期再來看你。」
步出療養院後,兩人往下坡的小徑慢慢走往停車場,忽地,映雨感覺到左腳傳來一陣痛楚,腳步踉蹌,差點跌倒,所幸瞿牧懷眼明手快,及時扶住她的腰。
「怎麼了?」瞿牧懷擔憂地盯著她。
「可能是走太久了.我的腳有點痛……」她怯怯地說。
「我背你吧!」瞿牧懷蹲下身,背著纖弱的她走往停車場。
映雨靠在他寬偉的背上,輕柔的嗓音拂過他的耳際。「牧大哥,謝謝你。」她雙手圈住他的頸項,感受他的體溫,努力忍住想哭的衝動。
「謝什麼?」瞿牧懷頓了頓,繼續往下走。
「謝謝你一直都陪在我的身邊,要是沒有你……我不敢想像自己一個人該怎麼面對這一切……」貼在他溫熱的背上,她感到莫名的心安,方才面對父親的無措情緒得到了撫慰。
「映雨,你永遠都不必向我道謝……」他根本沒有資格接受她的感謝,他甚至無法想像,要是有一天她恢復記憶,知道事實的真相後,她是否會恨他呢?
映雨將臉貼近他的背,嗅著他身上清爽好聞的古龍水味道,忍不住想放縱情感,就這樣一直靠著他。
她在他的身上找到一種熟悉的安全感,讓她的心深深地陷落在他體貼的寵溺裡「牧大哥,我很高興車禍後睜開眼睛第一個看見的人是你……」她附在他的耳畔,輕聲地說。
那細柔的嗓音裡有一種堅定的托付,好想就這樣不顧一切地愛著他。
瞿牧懷心緒複雜,不發一語地背著她往停車場走去,隔著衣衫隱約感覺到她悸動的芳心正熾熱地怦動著……
第5章
沒有月光的晚上,只有星星點綴在墨黑的夜空上。
映雨掛上電話,結束和汪景曜的對話,兩人在通話中約好門診,他執意空出時間陪她去看心理醫生,找回屬於過去的那份記憶。
她知道背著牧大哥去看心理醫生,若是讓他發現,他肯定會不高興。但她還是按捺不住好奇心,想要知道那份被她強迫選擇遺忘的過去,究竟藏著什麼樣的秘密,抑或僅是單純車禍的後遺症?
她更想知道他們兩人的過去有著什麼樣的交集,為什麼牧大哥願意接受父親的托付而承擔照顧她的責任呢?
她趿著拖鞋,走到廚房倒了杯水,見到書房的燈還亮著,於是又泡了杯熱可可,然後來到書房前輕敲門板。
「牧大哥,我幫你泡了杯熱可可——」沒聽到回應,她悄聲走進書房內,將熱可可放在書桌上,看見瞿牧懷疲憊地坐在沙發上,雙眸緊閉,企劃案掉在地上。
她彎下腰,拾起卷夾,瞄了一下,那是有關「亞瑟科技」與「齊亞科技」的合併計劃案,除了將舉行媒體記者招待會,也會在「西爾飯店」舉辦派對。
派對啊……不曉得牧大哥會不會找她當女伴?
她小心地將散落一地的資料重新排放整齊,看到茶几上放著一個空酒杯,又瞧見他即使在睡眠中仍是緊蹙著的眉頭。
牧大哥在煩惱些什麼事嗎?
映雨忍不住傾身靠近他,輕輕地撥開他額前的髮絲,柔情似水的眼眸在他臉上流轉,悄悄地低首,吻住他性感的薄唇。
一下下就好……
她好想好想親近他,想用溫柔敲碎他堅硬的心牆,想走進他的世界,分擔他的喜怒哀樂。
他好聞的男性味道充斥在她的唇中,正當她想退開來吋,一股蠻橫的力量瞬間將她禁錮住。
她不知所措地靠向他的胸膛,閉上眼睫,感覺到他火熱的舌,輾轉地、纏綿地探人她的口中,汲取她的呼息與芳甜。
她觸到他的舌尖,伏特加的氣味熾烈地撲來,令她感覺暈眩,被動地任憑他將她壓覆在身下,灼熱的吻經過唇辦、耳垂,最後落在她敏感的頸窩上。想愛他的渴望,讓她心甘情願成為他的俘虜,放縱自己去感受他的熱情。
映雨有些意亂心慌,感覺到他熱情的大掌撩起她的裙擺,滑向她的大腿……天啊,牧大哥喝醉了嗎?瞿牧懷有點困、有點醉,朦朧間,他作了一個美夢,彷彿回到了在曼哈頓的時光,他與映雨正甜蜜地享受新婚生活。
親吻的甜美悸動蔓延開來,撩撥他潛藏在體內的情火,令他貪婪地將臉埋進她的頸窩,啃咬著她細緻的肌膚。
她的吻、她的氣息,一切都是那麼真實,讓他好想將她緊緊地揉進身體裡:永遠不放開……
「我好想你……」瞿牧懷低喃著,帶著幾分醉意,讓他以為置身在夢境裡。
我好想你……
映雨愣住,他在想念誰?那個送給他缺了一塊拼圖的人馮?牧大哥是不是喝醉了,所以把她當成其他女人的替身?
「牧大哥……」映雨喚著他的名字,輕輕推開他偉岸的身軀。
一句「牧大哥」將瞿牧懷的思緒從紛亂的夢境拉回現實,也讓他的酒意醒了泰半。
看到她迷濛的水眸、被吻腫的紅唇,以及被扯開來的衣襟,瞿牧懷火速地從沙發上彈坐起身,懊惱地揉著抽痛的太陽穴。
「該死的……」他忍不住低咒,責怪自己的衝動。他怎麼能對她做這種事呢?她已經不是他的妻子,就算他再愛她,也必須壓抑住想要她的渴望,不能逾越界線。
映雨緩緩地從沙發上坐起來,重新扣好被解開的鈕扣,白皙的頸項還留著被他熱吻過的痕跡。
「映雨,對不起,我喝多了……」他狼狽地站起身,自責地向她道歉。「以後不會再有這種事情發生了。」
「牧大哥……」她捆住他的手腕,鼓起勇氣,輕聲地說:「我喜歡你……」
瞿牧懷背對著她,心裡種種複雜的情緒全被濃烈的歉疚取代——這個世界上誰都能愛她,唯獨他沒有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