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艾蜜莉
瞿牧懷看著她因為傷心而顫抖的肩膀,她是那樣的嬌小纖瘦,連感情也是這般的脆弱。
「找個時間一起到律師那兒辦離婚手續……」他掩上內疚的眼眸,殘酷地宣告。
她的心彷彿被轟開一個洞,整個人都空掉,隔著氤氳的淚眼茫然地望著他。
「我不要、我不要……」她往後退了一步,撫著抽痛的胸口,哽咽地抽泣著。「我不想離開你的身邊……」
她嬌柔的眼眸盈滿痛楚,揪痛了他的心。
她揩去臉上的淚水,執拗地說道:「我不會離婚、不會簽字……我不要我們變成那樣……」
話甫落,她抓起沙發上的皮包,轉身跑出他的辦公室,彷彿逃離這間辦公室就能逃開這場爭執。
他的心隨著被甩上的門板狠狠地糾結著,他疲憊地癱坐在皮椅上,掏出一根香煙點燃,緩緩地吐出個煙圈,繚繞的霧氣氤氳成一個無奈的世界。
滂沱的雨勢以奔騰的氣勢落在市街上,將行人逼退至騎樓下,淒白的路燈亮起,映出一個冷寂的世界。
江映雨像逃難似地奔出「亞瑟科技」的辦公大樓,搭著電梯進入地下停車場,掏出車鑰匙,發動引擎,駛出車道。
她開著車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遊蕩,前方的雨刷忙碌地拭去擋風玻璃上的水漬,後視鏡映出一張淚眼斑駁的小臉。
她抹花了臉上的妝容,卻抹不盡如泉湧的淚水。
瞿牧懷不要她了,不要他們的婚姻,她該怎麼辦才好?
以後她的人生只剩下自己,和患有阿茲海默症已經漸漸把她遺忘的父親。
她一邊握著方向盤,一邊揩去臉上的淚水,不敢想像瞿牧懷的擁抱曾經是她最溫暖的慰藉,而如今卻成為最痛苦的煎熬;曾經給予她熱情纏吻的唇,竟會說出如此涼薄無情的話
我們的婚姻本來就是一場錯誤的結合,現在是該結束的時候了……
車窗外飛掠過一幕幕淋漓的雨景,剎那間,與他在一起的甜美記憶湧上心頭,如今他一句「我們離婚吧」粉碎了他們互相承諾一輩子的誓言。
他是她的信仰,是她的依賴,是她的呼吸,是她的一切……失去他,她該怎麼生活?
倏地,刺耳的喇叭聲將她拉回現實,一輛迎面而來的大卡車筆直地朝她開來,映雨立刻用力地扭轉方向盤,閃避前方的卡車。
車身擦撞到護欄,加上路面濕滑,失速撞上前方的分隔島,她繫住安全帶的身體往前一震,整個人趴臥在方向盤上,擋風玻璃碎裂一地的鮮血濡染了整個駕駛座……
冰冷的手術房外,寂靜的長廊僅剩下瞿牧懷一個人獨坐在椅子上,手裡拿著交通警察交給他在車禍現場撿拾到的物品,包括她的皮夾、手機和沾著血跡的婚戒。
沒想到數小時前的一場爭執,竟釀成無法收拾的悲劇,如果她的人生就此有了殘缺,他永遠都無法原諒自己。
他拿出手帕拭去婚戒上的血漬,看著手機裡還存放著兩人在LasVegas結婚的甜蜜影像,灼痛了他的眼……
艷陽高照的夏日,路邊兩側挺拔的棕櫚樹將細柔的暖風篩下來,拂動江映雨及肩的長髮。
她一邊晃動手中燦亮的鑽戒,一邊將手機的攝影鏡頭對準身邊的瞿牧懷。
「我們剛從教堂公證結婚出來……以後不准稱呼我江小姐,要改叫我瞿太太……」江映雨親匿地倚偎在瞿牧懷的身邊,清秀的臉上漾著笑容。
瞿牧懷寵溺地揉揉她的發,淺笑道:「是啊,瞿太太……」
「瞿先生,你會永遠愛瞿太太嗎?」映雨認真地發問。
「那就看瞿太太以後的表現嘍,如果她一直都乖乖的,不惹麻煩,我會考慮愛她一輩子。」他壞壞地逗弄她。
映雨嬌嗔了他一眼,嘟起紅潤的小嘴抗議。「瞿牧懷,你對我很壞,都拐我進教堂了,還說這麼過分的話。」
瞿牧懷俯下身,親吻她翹挺的鼻尖,寵溺地安撫。「我是跟你鬧著玩的,我是真心誠意想和你在一起。」
「你會愛我一輩子嗎?」
「瞿太太,我不只愛你這一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會永遠愛著你。」
「你會永遠牽著我的手嗎?」
「即使你變成老婆婆,要拄著枴杖,我還是會牽著你的手。」
映雨嬌蠻地揪住他的衣襟,威脅道:「你發誓……」
「我發誓我瞿牧懷永遠都會愛江映雨,讓她當永遠的瞿太太。」
「還要疼我一輩子才行。」
「好……」他捧起她的小臉,溫柔地說道:「疼你,就疼你一輩子……」
他俯下臉,啄吻她柔軟的唇。
他們熱情地纏吻著,親匿的舉止全都存錄進手機裡,為兩人倉促的婚禮留下甜蜜的見證。
瞿牧懷掩上手機,過往的點點滴滴湧上心頭,揪痛了他的心,如今想來,與江映雨在一起的這段時間,竟是他這輩子感覺最幸福的一段日子,可是他卻讓上一代的恩怨仇恨蒙住了眼睛,殘忍地將她趕上了絕路。
看著手術室緊閉的門扉,想起她荏弱無助的模樣,瞿牧懷才意識到自己虧欠她太多,非但沒有履行結婚時的承諾,還讓她掙扎在他與江振達的恩怨之中。
他好想念她那比陽光還要燦爛的笑靨。
如果時間能夠回到兩人相遇的原點,他發誓一定會放下上一代的仇恨,與她擦肩而過,靜靜地從她的生命裡走開,絕不帶給她任何困擾與傷害……
第2章
痛!
刺骨的疼痛鑽入她的四肢百骸,她分不清楚這份疼痛是來自於頭部的創傷,還是來自於胸臆間的痛楚。
她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彷彿竄起了一團火,烈焰焚燒著她的心,痛得教她透不過氣來。
「映雨……」低柔的嗓音傳進她的耳裡。
她睜開沉重的眼皮,迷濛的視線無法適應刺亮的光線。
瞿牧懷緊緊握住她的手,清峻的臉龐充滿疲憊,看到她清醒過來,心中的大石終於落了下來。
「你終於醒了……」他憂悒的眸心定定地鎖在那蒼白的容顏上。
「這是什麼地方?」她乾澀的喉間發出微弱的音量,好奇地眨動眼睫,觸眼所及全都是單調的白色,白色的漆牆、白色的床單……
「你發生車禍,被送進醫院裡……」瞿牧懷細心解釋,扶起虛弱的她躺坐在床榻上,盡量下去碰觸到她身上的傷口。
「我發生了車禍……」她的反應有些遲滯.抬跟環視室內一圈,原來她在醫院,怪不得手腕上注射著點滴。
「感覺怎麼樣?」她那疏離呆滯的模樣,令瞿牧懷擔憂不
她難受地皺起眉心,感覺身體就像被車子輾過般,全身心痛不已,尤其是左腿痛得抬不起來。「我全身都好痛……」
「休息一陣子就沒事了,我會陪著你的。」瞿牧懷像哄小孩般地柔聲哄勸。
她空洞迷惘的目光順著他疲憊的俊臉移到被握住的手上,緩緩地抽回手,疏離地與他拉開一段距離.吶吶地問:「你是誰?」
這個穿著襯衫的男人是誰.她認識他嗎?為什麼他會用這麼哀傷的眼神看著她呢?
瞿牧懷看著她困惑的小臉,空蕩蕩的手心有一種被棄絕的悲痛感。
他因為她詢問的聲青愣住,她居然問他避誰?該不會……那揚車禍奪去了她的記憶……
但醫生明明說她的左小腿骨折,額頭上僅是一般外傷有些腦震盪,並沒有談及失憶的可能。
「映雨,你還好嗎?」他溫柔地扶住她的雙肩。試圖喚醒她的記憶。
「你是誰?是醫生嗎?」她一臉怔仲。
「我不是醫生,我是瞿牧懷……你記得嗎?」
她掙了掙,疑惑地瞅住他。「我不記得……」
瞿牧懷是誰?她和他很熟稔嗎?為什麼她一點印象都沒有?
那自己又是誰呢?她應該有姓名、有家人,有屬於她的一切,為什麼她的腦海裡會一片空白呢?
她捧住纏著繃帶的頭部,努力地回想關於自己的蛛絲馬跡,得到的卻是全然的空白。驚懼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面對完全陌生的世界令她感到十分害怕。「我是誰……」
「映雨,你小心一點,不要碰到額頭的傷口!」瞿牧懷輕輕拉下她的手,深怕她碰痛了傷口。
「映雨……是我的名字嗎?」她無助的目光揪痛了瞿牧懷的心。
「是的,你叫江映雨……」瞿牧懷輕柔地同應她的問題,怕突來的刺激帶給她更多的折磨。
「為什麼我會一點印象都沒有?為什麼我會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她激動地扯住頭髮,額頭的傷口禁不住折騰,殷紅的血漬自雪白的繃帶滲出,痛得讓她的小臉皺成一團。
「你小心一點,別將額頭的傷口扯破了……」瞿牧懷箝住她瘦削的肩膀,凝睇她無助迷惘的小臉,柔聲哄道:「你放輕鬆一點,醫生說你的頭部受了創傷,不只額頭有傷口,還有腦震盪,等過幾天就恢復了。」
她聽不進他安撫的話,倔強地蹙起眉心,努力沉下思緒想在空白的腦海裡找回一絲記憶,無奈回應她的是無邊無際的頭疼,好似有條皮鞭無情地抽打著她的太陽穴,痛得她臉色三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