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綠風箏
結束了,原來一切早就結束了……
那雙空靈的雙瞳閃過一抹哀愁,沈靜尹沒有躲開宋東峻質疑的眼光。」那很好,不是嗎?」她刻意仰高下顎,用佯裝自若的冷淡口吻,忽視心裡湧起的遺憾。
她刻意的冷漠,刺眼得讓宋東峻直皺眉。
爛演技!低劣的偽裝堅強!真那麼無所謂,剛剛閃過她眼裡的哀愁,是幹什麼來著的?
「一點也不好,因為,讓沈醫生到死前都掛念的你,竟然來遲了。」
宋東峻的話像一道電流刺痛沈靜尹的敏感神經。
「你在責怪我?」拔尖嗓音。
相較於她的尖銳,他顯得從容,「你該早點來的。」
「夠了,我為什麼要早點來?就因為他的掛念?哼,誰希罕。」嗤之以鼻。沈靜尹強悍的背過身去。
「你是他的女兒。」他指出無法改變的事實。
「那不是我能選擇的,如果可以,我寧願我不是。所以,大可收起你的自以為是,因為我不是來關心他身後事的,我來,純粹是因為不甘心,僅此而已。」面色蒼白的沈靜尹口吻尖銳的強調。
繞至她面前,宋東峻輕扯了嘴角,手指勾過她避開的臉龐,讓兩人不得不正視彼此的存在,而她就像是落入陷阱的小動物,無處可逃。
「不甘心,你還是來了,不關心,你卻跑進屬於沈醫生的小診所,你還要繼續逞強下去嗎?省省吧,畢竟,你終究是來了,不是嗎?」
啞口無言的瞠瞪著雙眸,沈靜尹點視著面前的男人。
就這麼簡單的一段話,戳破了她的完美偽裝,害她擱藏在心裡的思父之情,竟然無預警的、赤裸裸的暴露出來。
該死!她明明討厭他,可狹知他的死訊,她還是沒用的來了。
惱怒的瞪了宋東峻一眼,她狠狠的推開他,腦中想的全是離開。
奔出診所,單薄的門被甩得發出痛鳴,沈靜尹坐上駕駛座,啟動引擎,雙手操控著方向盤離去。
「等等,沈靜尹!」宋東峻追了出來,他大膽的衝向車子前方,用身體攔住她的座車,阻止她的盛怒離去。
「讓開——」她狠狠的按下喇叭,尖銳的威嚇車身前方的他。
他們之間橫亙著一觸即發的火藥味。
去他的掛念!如果父親當真掛念她,為什麼要讓她嘗盡被忽視的絕望?
「宋東峻,你再不讓開,我就輾斃你。」她出育恐嚇。
「那你就踩下油門。」宋東峻也是絲毫不退讓的說。
雙方足足對峙有十來分鐘之久,沈靜尹感覺自己的耐心一點一滴的流失,不禁崩潰的怒捶面前的方向盤。
夠了,真是夠了,她為什麼忍受這一些?!
忍無可忍,她甩門下車,「你到底要怎樣?」質問著這個野蠻的男人。
他並不是想要將她逼人絕境,絕對不是。
宋東峻望進她受傷的靈魂,調整自己的口吻,「別走,拜託你,別走。」
他拿出誠意,繼而對她如是勸說:「聽著,我無意激怒你,但是,可不可以聽我的勸告,別在這種時間下山。」
山區的路況真的太婉蜒崎嶇,加上因為建設經費嚴重缺乏,應該指引方向的路燈在這窮鄉僻壤根本是不存在的東西,她此刻若是貿然下山那就意味著她將在黑暗中摸索歸途,為自己引來不可預測的危機。
而他,說什麼都無法坐視不管,不管是為已故的沈醫生,還是之他自己。
「沈……我可以喊你靜尹嗎?聽我說,靜尹,我們都冷靜下來,好不好?」
「是你在逼我——」她噙著眼淚,控訴他可惡的行徑。
「我道歉。」朱東峻誠懇的說。
她摀住自己的嘴,脆弱的蹲下身去。
宋東峻飛快的走向她的座車,熄火,拔走她的車鑰匙,然後回來拉起情緒不穩的她,護進自己的懷裡。
她想哭,真的想,可是,自尊心不允許。
「到我家去,你需要好好休息,平靜的睡上一覺,等我明天確認過你的狀況,我會把車鑰匙交還給你,屆時你不想走,我都會趕你。」
啥?去他家……荒山野嶺、孤男寡女的。
「我不要——」
他一皮看穿她的顧忌,「我在這附近經營民宿,就算你想爬上我的床,我妹妹東茜也會攔住你的。」
不是他宋東峻臭屁,放眼全台灣乃至五大洲,多得是女人想要爬上他的床,這個沈靜尹實在沒必要防賊似的防範著他。
真要說起來,該怕的人是他,她湊什熱鬧?
「誰要爬上你的床,無聊!」沈靜尹真是受不了他的自大。
他抹開笑容,「那就好,走。」
「走?我的車子……」
「放在這裡不會掉的。難得來到山上,別太依賴這些交通工具,大不了走不動了,我背你。」
「誰希罕。」
「不希罕就走,還愣著做什麼?」
敵不過他的挑釁,她踩著高跟鞋,懷著媲美壯士斷腕的心情跟上他的步伐。
第2章(2)
原來,她是沈醫生那個繼承他農缽的獨生女!那個早在幾百年前,他就耳聞的女孩。
就跟沈醫生所說的一樣,她長得脫俗動人,是男人都會傾心的絕色,而她的執拗,甚至讓他依稀可以從中看到沈醫生對事情堅持的影子。
只不過沈醫生沒說過,他的女兒像朵嬌悍的玫瑰,一個不小心,可是會被她刺得滿身傷啊!
遇見她,讓術東峻的心情一片太好,他想,倘若天上的沈醫生知道她來了,定可以了無遺憾了吧!
宋東峻回頭一笑,讚許的拉過她的手。
「給你一點獎賞,喏,手牽手。」
麗容一僵。牽手?她早在八百年前就不跟任何人有肢體上的親近。末料,她還沒來得及拒絕,宋東峻已經逕自握住她。
「快放開!」甩不開。
無視於她的抗議,他拉住她,杜絕她再一次離開的可能。
唷,不錯,這手又軟又嫩,要是主人的脾氣好一點,一切就更完美了。
相較於他的好心情,沈靜尹見鬼似的瞪著兩人交握的雙手。
明明半個月前,她才做過年度健康檢查,為什麼只是牽個手,就能讓她覺得胸悶:心律不整?
是太久沒有跟人接近嗎?為什麼他的手暖得叫人捨不得甩開?不可能,她不可能對一個初次見面的男人,產生這種依賴的心情……
「對幸樂村的人來說,他簡直是個大聖人吧?」她突然問。
停下步伐,「你是說,沈醫生?」
「可不就是他。放棄應該是他責任的大醫院,拋下妻女,像個苦行僧似的跑到這荒山野嶺,用他的醫術征服這裡的人心。我真納悶,你們怎麼沒想過替他建廟祭祀,好對他那媲美現代史懷哲的高尚情操歌功頌德一番?」她口吻不無嘲諷的說。
「你恨他?」沒有責怪,而是單純的詢問。
「我當然恨他,因為他的自私,犧牲了我的童年。奪取了我該有的快樂時光,即便窮盡畢生,我也會不遺餘力的記著這一切。」
無法諒解的情緒,一針一線的織進她的哀傷。沈靜尹深受愛與恨的極端情感煎熬,苦苦無法自拔。
宋東峻凝視著她,感到心疼,皺眉。「沈靜尹,告訴我,怎麼樣做才能抹去你心裡對沈醫生的不諒解?」
「抹去?」先是詫異的揚高聲調,下一秒,她冷漠的說道:「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孤傲的別開臉。
「那太好了。因為,我也沒有同情心氾濫的毛病。」
他扯過一抹淡笑,繼而苦口婆心的表示,「沈靜尹,無法原諒別人,也就是不放過自己,那種負面情緒的殺傷力太強,實在不適合被你這樣年輕的女孩所擁有。在你的心被佔領之前,告訴我,怎麼樣做,才能讓你不再繼續怨懟你的父親?」誠懇的問。
等等,他現在到底想怎麼樣?扮演完一個可惡至極的輕佻份子後,又妄想要扮演渡化人心的佛陀信徒了嗎?
她痛恨這個男人,痛恨他身上所散發的光明!
站在米東峻面前,沈靜尹感覺自己好像成了個要不到糖吃的可笑之人,這讓她打從心裡覺得不舒服。
憑什麼用那種救世主的口吻來對她說話?他又不是她,怎麼能夠理解她心裡的傷?
他又是憑什麼如此自信,竟然妄想摘除長年寄生在她心裡的負面情緒?他何德何能!
「虛偽份子!」低咒之後,她毫不猶豫且極其蠻橫捶打起身旁的男人。
沈靜尹知道這樣的自己很幼稚、很不理智,可是,沸騰的怒氣叫她無法控制自己。
明明揮出的每一拳,都是使盡力氣的全力攻擊,偏偏宋東峻喊都小喊一聲疼。
甚至在她恣意的攻擊許久後,不惱不怒的他竟然還張開手臂,毫無預警的一把抱住她。
「聽著,打人是不理智的,但卻是可以促進身心健康的運動。不過,偶爾為之可以,萬一太頻繁,別說挨打的受不了,打人的也會內傷,知道嗎?」
「放屁!」對他的從容感到氣結。
她惱怒的模樣叫他忍不住發出輕笑,「欸,淑女不應該說粗話的。沈醫生沒有說過你的脾氣是這麼壞。不過,我喜歡你可愛的粗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