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湛露
齊浩然一眼便看到桌上留著的字條,奔過去一把抓起,只見字條上只有簡單的一句話——遠離於佳立,即可送回你表妹。
「這是什麼鬼話?」於佳立大怒,將那字條一下子撕攔,生氣的對著窗外大聲吼,「小賊!
有種就出來和本姑娘打一場!不要搞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別叫了,他不會應你的。」他默默將她從窗邊拉開,再把窗戶關好。
於佳立急問:「要不要我去報官?」
「你說過的,無憑無據,官府憑什麼派人來?」齊浩然看著滿地的碎紙苦笑,「現在連最後一個證物都沒有了。」
她「啊」了一聲,這才反應過來,有些尷尬地看看自己的手,左手打了右手一下,嘀咕道:
「這手怎麼這麼欠打,都怪我這火爆脾氣!」又拍了拍齊浩然的肩膀,「你放心,我肯定幫你把胡秋雁救回來!」
齊浩然動容地看著她,「佳立,這是你第二次救她了。我知道雖然你不喜歡她,但是這還是阻止不了你喜歡幫助別人的衝動,這次如果能順利把她救回來,不要再把你的好心隱瞞起來,那不是幫她,是在害她。」
「等人救回來再說吧。」她拉著他回到房間。
「你有什麼頭緒嗎?」
「完全沒有。不過看來縱火的人衝著的不是白家,也不是針對我,而是針對你來的,這回我倒要來問你了,這幾年在江湖上跑來跑去,你有沒有得罪什麼厲害的人物?」
「我這點本事你還不知道嗎?」於佳立撇撇嘴,「我跑得雖然多,但大多時候是看熱鬧,真正出手的不多。若是得罪人。也就是上一次那個花飛香死於我的劍下,但他的幾個死黨兄弟都已經入獄了。」
「嗯,不會是花飛香的人。這個人看起來目的不是要殺你,而是要拆散你我,他好像對我們在一起的事情瞭解得很清楚。」
於佳立皺著眉拚命想,怎麼想也想不出來,最後只有搖搖頭放棄,「我看不是我的仇家,倒像是我的情敵!」說到這裡她眼睛一亮,一把抓住他的衣角,「對啊!情敵!我怎麼沒有想到?!」
齊浩然無奈地問:「想到什麼?」
「你這幾年在外面那麼風光,喜歡你的姑娘大概排隊都從城西可以排到城東了,說不定這是另一個胡秋雁!」
「佳立,你應該去當個說書先生。」他歎口氣,一點也沒當真。「此時此地,我不大想陪你開玩笑。」
「你以為我想開玩笑嗎?」她瞪著圓溜溜的眼睛看他,「我也是說得很認真!你趕快想,之前還招惹過哪家姑娘?就是沒有親過嘴,有沒有拉過人家的小手,或是給人家遞過手帕,在斷橋上舉過傘什麼的?」
他連連歎息。「我沒想到你那麼喜歡看戲,戲文裡的故事都能往我身上套。沒有了,真的沒有了,我這輩子招惹過的女孩子只有你一個而已,打從小時候第一次體會到我對你的情意不再是小兒女的遊戲玩耍時,我的眼裡心裡就只有你,再沒有過別的姑娘,又怎麼可能去招惹她們?」
這番話說得於佳立心中像是打翻了蜜罐一樣甜,如果不是此時情勢緊張,她真的想好好抱住他,在他的懷裡膩一陣子。
「我看我們干坐在這裡想也不是辦法,該找人幫忙才是。」低頭想了想,齊浩然忽然走到桌案旁,用那裡閒置的筆墨寫了一封信。
「你給誰寫信?」她湊過來看,不由得大驚失色。「夏憑闌?你居然寫信給他?」
「他是武林盟主對吧?」他一邊落筆,一邊解釋。「這也算是江湖事了,歸他管轄,」
「你別開玩笑了!那是武林第一神秘人,平時深居簡出,外人難得見上一面。
我這次上武林大會雖然是他邀請,但和他也是半點交情都沒有,他才不會理睬你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呢。」
「總之試試看。」他拍拍她的手,「除非你現在有更好的辦法可以教我?」
翻著眼睛,她想了好一會兒,然後悄聲問:
「你說,倘若我假裝離開你,對方會不會放人?」
「不會。」齊浩然斬釘截鐵的搖頭。「對方一定躲在暗處對我們暗中留意,沒有那麼容易輕信上當。更何況我不想拿我們的感情做為欺騙敵人的籌碼。」
思忖了半天,於佳立一咬牙,「那好,我們先想辦法把信送到未及城去,不管夏憑闌肯不肯幫忙,總是多一條路子,接著就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生絲被燒,胡秋雁丟失,兩個人這一夜都很警惕,再也不敢入睡。次日清晨天剛剛亮,他們就收拾行裝重新上路了。
在馬車裡,於佳立側目看著像是熟睡了的齊浩然,他盤膝坐著,身體直立,雙眸緊閉。她看了他很久,忽然他開口問:「看什麼?」
她嚇一跳,「你怎麼知道我在看你?」
他緩緩張開眼,微微一笑。「感覺得到。」
於佳立低聲說:「看你到底變化了多少。我總覺得,好像這九年裡我沒有長大,而你卻一直在變。」
「我變的也只是外表,而不是心。」他伸手拉過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膝頭上。
她索性側身躺下,枕在他的膝蓋上,仰視著他。「我姊說,你在京裡生意做得很好,說你是個精明到讓業內同人都為之敬畏的人,可是我怎麼看也看不出你有這麼厲害。」
他淡淡地說:「那是大小姐抬舉我,我也沒有那麼厲害。」
於佳立搖搖頭。「我姊那個人是從不輕易讚許人的,她若是誇了你,就是真心讚美。浩然,我問你,你喜歡我哪裡?我小時候好像一直在欺壓你。」
他不禁笑了。「原來你自己有覺悟。」
她顰著眉心,「你這是誇我還是罵我?」
「誇你。」他低下頭,在她的眉心印上一吻。
「我喜歡的就是你的坦率純直了從不矯揉造作,哭也好,笑也好,隨性而為,最重要的是,你幾次救我,所以我當然就要以身相許了。」
她瞇著眼睛看他,一點也不開心,「以身相許?你以為你是誰?也退說我看戲文看得多了,我看你也沒少看!要以身相許?好啊!回頭給我立個契約,一輩子賣身給我,絕不反悔,這輩子也絕不許在外面另討二房!」
她凶巴巴地霸道命令,看在齊浩然眼裡卻是孩子氣的可愛。有一點她說得對,這些年她好像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從女孩兒變成了少女,而他改變得比較多,唯一不變的是喜歡她的那顆心。
「妾發初覆額,折花門前劇。郎騎竹馬來,逶床弄青梅。同居長千里,兩小無嫌猜,十四為君婦,羞顏未嘗開……」
「你在念什麼?」聽他居然念起詩來,她好奇地追問。
「是我最喜歡的一首詩,也是世人常說的「青梅竹馬」的出處。我讀詩千篇,最喜歡的還是這一首,因為總覺得詩裡在說的人好像就是你我,只不過……那個騎竹馬的不是郎,那個折花門前劇的也不是妾。」
她雖然不懂詩,但眨了眨眼就立刻明白了,一手打在他的肩上。「好啊!你又在取笑我是個瘋丫頭,對不對?」
「我什麼時候取笑過你?」
「你看,你明明就在笑,明明就在笑!」她氣嘟嘟的指著他唇邊的那絲笑意不放。
他眼神一黯,一低頭,「看不到它不就行了?」最後那絲笑意就這樣隱沒在彼此的唇溫上。
好半天,她才喘息著推開他,說:「怎麼你表妹丟了,我看你卻沒有昨天那麼著急?」
他抹了抹唇辦,情不自禁地又偷啄了她一口。
「著急就會自亂陣腳,我們現在不能急,必須比敵人還冷靜。」
於佳立看著他,良久才說:「我和你一比,好像還只是一個孩子,喜歡我這樣的人,你不會太吃虧嗎?」
「又不是做生意,談什麼吃虧不吃虧。」他點點她的鼻子,不同意她的說法。
「浩然,我決定了,一定要幫到你!」她握了握拳頭,好像下了很大的決心。
「幫我什麼?」
「一切能幫到你的,我都要盡力去幫!」
看她這副嚴肅的表情,齊浩然笑問:「你現在不是就在幫我嗎?」
「那還遠遠不夠!我現在只是像個傻子,傻呼呼地跟在你和敵人的後面。我有預感,這個敵人肯定會現身的,也許就在眼前,很快。」她出神地看著車廂板的頂部,陷入沉思。
齊浩然默默抱著她,望著她一瞬間好像真的長大不少的容顏,心中有些感動。
雖然在江湖漂泊過,但她終究是白家小姐,沒有吃過太多的苦,所以也沒有真的成長。如今她忽然發誓要為他盡力做事,就好像發誓要為他在一夜之間迅速成長起來。
這樣的承諾比起「我喜歡你」這樣的話更來得真誠動人。但是,他是不會讓她陷入任何危險境地的。之所以現在他可以這麼鎮定自若,也許是因為丟失的人是胡秋雁而不是於佳立,在他的心目中,秋雁只是一個家人,於佳立卻是他生命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