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湛露
「你是說是我給你惹禍上身的?」一生氣,她將藥膏罐子塞到他手上,賭氣地低吼。「那你自己抹好了!」
捧著藥罐子,他臉上還帶著笑,笑得她很不安,朝他嘟起嘴。「你傻笑什麼,挨了打還笑得出來?」
「沒什麼。」他低下頭去,想掩飾自己臉上的笑意。其實是因為想起剛才孫明武取笑他們的那兩句話,他才忍不住想笑的。他心中其實是很喜歡她的,所以被人說成好像一對小夫妻時,他一點也不惱,反而很高興,為了這樣的話而挨打,也算值得,只是……
「小姐——」
「嗯?」她又挑起眉,他馬上改了口。
「於……佳立啊。」真不知該怎樣稱呼她才好。
「幹麼?」她又忍不住重新拿回藥罐子,再幫他抹了一遍藥膏,藥膏很清涼地敷在他的臉上,她卻察覺到指下的那片肌膚似乎更熱了。「真奇怪,爹說了這是最好的外傷藥,消腫最有奇效,可是你的臉怎麼還是這麼熱?」
「你……你將來想找個什麼樣的夫婿?」他終於問出口了,鼓足勇氣,問出他們從沒有聊過的話題。
她漫不經心,並沒有將這樣的問題當回事。「我娘說找一個能治得住我的男人就行了,我爹說,那就要從武林世家中找。」
武林世家?他一怔,心頭一沉。「……那你自己呢?」
「我無所謂啊,反正離嫁人還早,不過如果那個人是武林盟主就好了。」她笑,「我就可以天天練武,也不怕被人管。」
聽見這話,他的心沉得更深了。唉,真不該問,早知道她和自己不可能有緣分的,怎麼還敢胡想亂想呢?
兩個人剛走出藥房,迎面就遇到了於佳立的大姊,白家大小姐,白佳音,她今年已經十四歲了,早已是大姑娘的樣子,只是天性冷淡,看誰都是一副愛理不理的表情。從兩人面前走過時,她停下來看了一眼,還是淡淡地問:「又去打架了吧,怎麼還讓浩然也挨了打?」
「沒什麼,我給他抹藥了。」於佳立拉著齊浩然往外走,還不忘警告大姊。「不許你向爹娘告狀。」
白佳音嘲諷似的一笑。「你以為我不告狀就沒人知道嗎?縣太爺的公子你都敢打?」
兩人同時一震,沒想到這麼快就東窗事發。
白佳音感慨似的歎氣。「浩然啊,你這麼好的一個孩子,跟著佳立真是委屈你了,不如改跟我吧,爹說了讓我明年起就開始學著管帳,你雖然年幼,但是聰明,跟我學幾年,將來會大有出息的。」
「你休想!」於佳立攔在齊浩然身前,瞪著眼,凶巴巴地吼,「齊浩然是我的人!不許你和我搶!」
「哦?」白佳音戲謔的表情浮現眼底。「是你的人?你的什麼人?你的奴才,還是你的男人啊?」
可她壓根兒也沒聽明白姊姊話中的深意,小小的心裡只漲滿了要保護自己所有的意識。她瞪了姊姊一眼,拉緊齊浩然的手告誡。「別理我姊,她就喜歡搶我的東西。」
「你有什麼是我沒有的?誰希罕搶你的東西。」白佳音哼笑,「你不聽爹娘的話,就會惹麻煩,趕快到前堂去領罪吧,看爹娘是不是賞你十個大巴掌。」
「爹才不會捨得打我呢,就是娘打我,她心裡也是疼我的。」於佳立滿不在乎地和齊浩然走向前堂,她並不知道自己惹來了多大的一場風暴,也不知道因為這一場看起來稀鬆平常的打架,會改變她和齊浩然的一生。
因為兒子被打,縣太爺雖然不敢和白家正面衝突,可仍然還是親自過府「閒聊」了幾句,為此白家當家勃然大怒,要問罪二女兒,可齊浩然挺身而出,一肩承擔下所有的罪責,被其父重罰。
第二天,白家便派齊父北上負責京城的分店業務,齊浩然也隨父北上去了,這一走,就是許多年。
第二章
九年後
白家當家白錦霞鐵青著一張臉坐在正堂上,她如今是快四十歲的人了,但是因為保養有方,看上去不過三十出頭的樣子,和坐在她右手邊的大女兒,二十三歲的白佳音站在一起,宛若一對姊妹花。
「娘啊,這封信您翻來覆去都快看爛了,再看也看不出花兒來。」白佳音忍不住開口。「還是和爹商量一下吧,只要不讓佳立看到就行了。」
「你爹那個老糊塗,還不是向著你妹妹的?」白錦霞提起丈夫袒護小女兒就有氣。
「怎麼說爹也是在江湖中混過的人物,這種江湖事還是爹來做主比較好。」
「什麼事情要我做主啊?」入贅白家的於從雲,當年是江湖上的快劍高手,如今雖然從江湖上半退了,但還是有早起練劍的習慣。
此刻他剛剛練劍完畢,擦著額頭上的汗珠,一邊進來,一邊笑說:「錦霞啊,咱們的佳立真是了不起,我這套從雲劍法當年練了近十年才有所進益,她不過練了五年就已經有我當年七成的功力了。」
「你還得意呢!她若是不練武功,也不會從小到大惹這麼多的禍!你看,現在更好,居然驚動武林大會都給她下帖子了。」
「武林大會給她下帖子?」於從雲也吃了一驚,接過那張帖子看了一遍,又呵呵笑了起來。「哦,原來是這丫頭上個月無意間殺了花飛香那個採花大盜,所以名聲在外。其實也沒什麼,武林中總是對表現搶眼的武林新秀格外關注,讓她去開開眼,見識一下也挺好。」
「絕對不行!」白錦霞斷然否決,「我不管她是姓于還是姓白,我白錦霞的女兒就是不能變成一個天天打打殺殺的江湖人!你無所謂,可是佳立還是要嫁人的,你讓她再這麼混下去,有哪個婆家敢要她?」「佳音不是都還沒有嫁人嗎?」於從雲辯解,「你怎麼不為佳音發愁?」
「佳音和佳立又不一樣。」白錦霞瞪了丈夫一眼,於從雲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後悔之下想再收回,卻已經來不及了。
只見白佳音淡淡地接話。「我和佳立是不一樣。佳立還沒有許過人家,我已經是死了一個未婚夫了,像我這樣不大吉利的女人,嫁不嫁無所謂,再說白家日後的家業還要靠我維持,要找男人也要找肯入贅的,這世上有幾個男人會心甘情願娶一個年紀大,死過未婚夫,還必須入贅的女人?爹娘不必為我操心,我也沒想嫁人。」說完便逕自起身出去了。
「都是你!好好的說佳音做什麼?」白錦霞低聲罵丈夫。
他歎息道:「我們這兩個女兒啊,性子真是大相逕庭,佳立是個粗神經,佳音卻是心思太重,要讓她們嫁得好,實在是不容易啊……」
於佳立現在已經是個十七歲的大姑娘了,別人家的女孩兒如果到了她這個年紀,不是天天在閨中學著針織女紅,彈琴繡花,就一定是出嫁相夫教子了,但她偏與一般女孩兒有所不同。
身為白家的二小姐,她從不插手過問慶毓坊的生意,一天到晚不是閉門練劍,就是出遊東嶽各地,和許多江湖成名劍客稱兄道弟,坐談天下事,以酒論道,儼然像個男子。
今天她剛剛從外地回來,風塵僕僕,卻沒有急著回家,她知道一回家必然要面對娘那張難看的臉色,索性先躲到外面吃頓飽飯。
剛一進門,榮華樓的夥計就笑著迎上來,「於大小姐,您回來啦,在外面可好?這邊靠窗的位子給您留著呢!」
夥計嘴甜,讓她心情大好,順手丟給他兩錢銀子打賞。「老規矩,還是給我來兩壺女兒紅,兩屜餃子,小菜隨便來個三五樣就行。」
「您稍等,這就來!」夥計利落地應著,正要轉身去辦,一眼看到門口來了一輛馬車,又跑過去迎接。「這位公子,是頭回來本店吧?要吃點什麼?」
「水晶餃子還有嗎?」不疾不徐的一個男聲溫和拂來,讓於佳立忍不住回頭去看。什麼人說話這麼好聽?
站在馬車邊的是一個年輕男子,看年紀不過弱冠,身材清俊高眺,一張臉秀雅無匹,竟是本地也少見的美男子,不由得讓她也呆住了。
夥計笑著回答。「公子也知道我們店裡的水晶餃子最有名?您請進,這邊坐,餃子立刻到。」
那位年輕公子回身對車內說:「秋雁,下來坐坐吧。」
車簾一掀,娉婷走下的是一個絕色女子,一身鵝黃的裙衫飄搖若仙,與這名年輕公子並肩而立,兩人竟如畫中人一般。
於佳立更覺得有趨,托著腮側頭去看。只見那兩人走到自己斜對面的一張桌邊,那男子還很體貼地拿出一方手絹放在女子要坐的椅子上,那女子才緩緩坐下。
見兩人這樣一番動作,她心中嫌棄,鄙夷地嗤了一聲,這聲雖輕,卻讓對方聽得清清楚楚。
那兩人同時抬頭看向她這邊,那女子不滿地堆蹙起秀眉,嘀咕一句,「我就說不要進來吃,這裡什麼奇怪的人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