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慕楓
花色聞言一僵,但還是沒回頭的逕自離去。
他看著她的身影漸行漸遠,很快地就淹沒在人潮中。
雖然花色的態度始終是冷冷的、不帶一絲感情,也不給他好臉色看,段然卻還是天天來接她下班,她不肯讓他送她回家,他就陪她搭捷運回家,再回來牽車。
一個星期過去,他仍不放棄,打算繼續跟她耗下去。
「你最愛吃的提拉米蘇唷。」他揚揚手上的紙盒。
幹麼還要為了她去排隊買提拉米蘇啊!她又沒有拜託他去。
上下班時間,捷運車廂內人擠人的,他卻用他的身體為她圈出一方舒適、不被推擠壓迫的小天地。
兩人的身體靠得極近,他的氣息緊緊地將她包圍住,輕易地勾起了她費力隱藏壓抑的心情。她好氣,氣自己的力不從心。
捷運停了又開,開了又停,有人上車,有人下車。
她明明決定要遠離這個泥沼,不要再被他影響,重新開始,但是她的心卻不爭氣地只為他動搖、跳動。
她好想緊緊擁住他、霸佔他,卻又害怕重蹈覆轍——只要薇薇的一通電話,他就會轉身離她而去。
她怕自己會承受不住。
明明在訂婚宴之後,她和他都可以回到人生正軌上,各自過著生活,從此不再有任何交集。
他為什麼還要來招惹她?
段然發現她微微泛紅的眼眶,關切地問:「怎麼了?」
她喜歡他、很喜歡他,喜歡到胸口發疼。花色搖頭,眼淚卻撲簌簌地往下掉。
「色,別哭……」他輕輕地將她擁入懷裡。
「都是你啦……」她從來不曾這麼軟弱無勸過。
「是,都是我不好。」隨便她給他安什麼罪名都無所謂,只要能讓她停止哭泣就好。
「你不是很關心薇薇、很在乎薇薇嗎?她一通電話你就隨傳隨到,你幹麼不去找她?」即使是現在想起來還是覺得很氣、很委屈。「就算你要和她破鏡重圓,也不會有人有意見。」
他輕問:「真的?」
「真的。」這兩個字都加重了音階。
色吃醋的樣子真可愛。「不過我一點都不想和她破鏡重圓。」
她還有一絲不確定,「一點點也沒有嗎?」
「沒有。」他斬釘截鐵地道:「我會因為一通電話趕過去是基於朋友的道義,再無其他。」
「你不愛她了?」
「我的心不夠大,只能夠承載一份感情。」他直勾勾地瞅著她,黑夜星子般的眸子裡蕩漾著深情款款。「你住進來之後,就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他從來就不是濫情的人。
花色微微紅了臉,胸口盈滿了甜蜜的氛圍,雙臂悄悄地環上他的窄腰。「可是你卻讓她吻了你……」情人眼裡都是容不下一粒沙子的。
嚇!「那是因為我沒有防備才會被偷襲成功,下次不會了。」他保證。
「真的嗎?」她在他的懷裡仰起頭。
「當然。」
她冷不防地伸手攬下他的脖子,湊上自己的唇。
段然不閃不避地任由她吻住他,並順勢攫取了主導權,加深了這個吻。
她的唇被吸吮著,他的舌放肆地探進她的口中貼吮、廝磨、挑逗,汲取屬於她的甜蜜。
她誘人的甜美幾乎一舉擊潰了他的自制力,讓他忍不住想渴求更多更多,在理智全面淪陷的前一秒,他才呼吸濁重、喉嚨乾澀地抽身。
花色酡紅著臉覷他,「我剛剛不就偷襲成功了!」
他的額抵著她的,低笑,「你隨時都可以再偷襲我。」他很歡迎。
「薇薇偷襲你的時候,你也是這麼回應她的嗎?」她輕哼。
「只有你才能享有這種特殊待遇。」
看著她的笑,擁她入懷中,這半個多月來惶惶不安的心終於放下。只要她回到他身邊,他發誓不會再讓她傷心難過,並且永遠不會再放開她的手。
花色蹲在地上替小朋友們整理行囊,天真無邪的他們始終以為要搬到更寬敞舒適的新家,殊不知這一離開,他們即將被分散到各個育幼院,能不能再團聚都是個未知數,但她沒有勇氣告訴他們實話,只能壓抑著滿腔情緒強顏歡笑。
「小色阿姨,你的眼睛怎麼紅紅的?」一隻圓滾滾的小手出現在她眼前。
「有、有嗎?」揉了揉眼睛,她堆起笑顏,「沙子不乖跑進阿姨眼睛裡了。」
「我幫小色阿姨吹吹。」圓滾滾的小手湊了上來,粉嫩的小嘴圈成0字型,輕輕地朝她吹著氣。「沙沙飛走了沒?」
花色眼眶一熱,眼底蓄積的淚水不減反增,在淚水潰堤前,她伸出雙手將小女孩擁進懷中,「阿姨沒事。」
震天價響的隆隆聲由遠而近,吸引了院區裡小孩們的注意力,大家全部拋下手邊整理到一半的行李,跑到長廊上好奇地伸長了脖子跳望。
「那是什麼?」
「要來接我們的車車嗎?」
「不是啦,遊覽車又不是長這樣。」
「那是怪手啦。」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發表童言童語,但有人說中了——那是輛砂石車,後面還載了台怪手。
接踵而至的是推土機跟好幾名面色不善的工人。
「叫你們院長出來,時間一到,你們來不及搬的東西就全都要變成垃圾了。」一名看似工頭的男人拉開嗓門吆喝。
「叔叔好凶……」
「對啊……」
「怕怕!」孩子們被男人嚇著了,開始嚎啕大哭,許多幫忙的志工忙不迭地安撫孩子們的情緒。
「別這麼大聲,會嚇到孩子的。」花色挺身而出,堅定的眼神毫不畏懼地瞪著他。
「你就是院長?」男人跨了幾步上前,嘴裡咬著鮮紅刺目的檳榔,輕佻地道:「還真年輕呢。」
她挺直背脊,「你們有執行拆除的公文嗎?」她不能畏縮。
「有有有,什麼都嘛有!」男人隨地啐了口腥紅的檳榔汁,「別以為這樣又可以拖東拖西的,我剛才說得很清楚了,時間一到,我們馬上動工。」
「有什麼事針對我就好,別找其他人麻煩。」何院長由辦公室趕來,擋在兩人之間。
「院長……」花色難過地看著何院長疲憊的神情。
「小色,你為育幼院做得夠多了,總不能什麼事都讓你承擔。」何院長將她護在身後,一如保護院區裡的小孩一樣。
「在演八點檔喔,拖拖拉拉——」男人粗魯地揮手將何院長推開,讓她一個踉蹌跌在地上。
「婆婆……」
「院長媽咪!」小朋友們蜂擁而上,抱著何院長傷心哭泣,搬到新家的美夢消失殆盡。
「你太過分了!」花色一揚手,毫不猶豫地甩了男人重重的一巴掌。
「你這個肖查某——」男人使勁地抓住她的手腕,面露凶光威脅,「看我怎麼修理你。」
一旁隨行的工人冷眼等著看好戲,沒有人想插手管這閒事。
「你憑什麼動手推人?」花色沒有掙脫的意思,冷然地瞪著他。
「我……」他才管不了那麼多,她敢讓他在工人眼前顏面盡失,他出不會讓她好過。
揚起的手眼看就要落下,千鈞一髮之際,另一隻手及時攫住了揮出的掌。要不然,她的臉肯定會被打歪!
「你在做什麼?」冷冷的嗓音地插入。
這個聲音……是段然!
花色錯愕地望著他,還有遠遠地慢慢踱過來的邵凡齊。
原來……原來……Greenlight的建案也是屬於段氏集團的。
工頭悻悻然地縮回手,「段總經理。」這下可麻煩了,這個女人該不會和他有關係吧!
「叫你們老闆明天來見我。」要是他沒有及時趕到,色肯定免不了要挨那一巴掌,該死!
「段總經理,我要是不凶狠一點,這些人肯定會賴著……」拆房子嘛……衝突肯定是無法避免的。
段然沒再理會他,關切的眸光上上下下地掃過她的全身,「色,你沒事吧?」
「我……沒事。」
「你有困難為什麼不告訴我?」要不是花容告訴他,他也不會知道她的摳門、她的節儉、她的一塊錢打二十四個結都是為了資助這家育幼院。
「我……」她不知道該怎麼說,她一向獨立慣了,再說兩人之前的關係是建立在契約交易上,她也沒立場和他說這些事。「院長以前救過我一次,所以我想報答院長,想幫她保住這家育幼院……」但是力有末逮。
「小色,你已經幫我和育幼院的小朋友很多忙了,已經夠了。」
「不夠……」她搖搖頭,育幼院終究還是保不住……
「這是命、是天意,我們都已經盡力。」
「凡齊。」邵凡齊踱過來,遞上一份合約書。
「這是?」何院長很納悶。
段然把合約書交到她手上,「在Greenlight動工興建的這段期間,您和育幼院的小朋友們就暫時住在這裡吧。」
「段先生,可是我們的經費……」何院長不敢相信,他竟替他們找到臨時落腳的地方。
「那個您就不用擔心了,只管帶著小朋友們搬進去住。」色的心願他會幫她達成,「等Greenlight完工之後,您和育幼院的小朋友們再搬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