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文 / 於晴
蘭青笑著上了床,任著她替他蓋上被子。
「大妞……」
「嗯?」
「你這傻楞子,沒有我主動,你是連成親這事都沒有想到,是麼?」
「……我是傻楞子。」
蘭青轉身,笑著與她額頭互抵著。在黑暗裡他看著她溫暖的眼眉,彼此交錯的呼吸令他心安,若是一日沒有與她睡在同一床上,他總是不安心。他笑著低語:
「大妞,你早過雙十了,我一直在等你提這事……我要是在沒名沒份的情況下碰了你,大妞……我可就對你爹不起了,是不?」他本想說,他要是在沒名份的情況下碰了大妞,他心裡還是不安心,他一直等著大妞主動提,只要她一提,有名有實,一切都是大妞主動,他才能安心。何況,他一生沒什麼值得珍惜的人事物,只有大妞,他現在想珍惜著。
長平輕輕摸著他的臉,輕聲道:
「我心裡一直有蘭青的,我巴不得注意到每一件小事,可我太笨,蘭青,我不小心哪兒漏掉的事,你只要點一點我,我就知道了。」
他的鼻粱輕輕碰觸她的鼻子,在她嘴前笑著:
「好,那,咱們回到家了。」
「嗯,回到家了。」
「所以?」
「……」她在微笑,吻上蘭青的嘴。「我要把我最美好的一切還給蘭青。」
兩人彼此輕輕碰觸額、眉、眼、鼻,不住輕柔探索著。
「今天晚上,就算我不說我喜歡蘭青,蘭青也會感覺到的。」
衣衫褪盡,呼吸沉重中帶著淡淡的喜悅,她偶爾笨拙些,卻是滿載著溫暖春風送到他面前來。
「蘭青,疼嗎?」她注意到蘭青手指微微抖著。
「……」蘭青暗笑自己也緊張起來,穩下心神。他笑:「怎麼……我最快樂的日子都是跟大妞在一塊的呢?」
「所以,蘭青非我不可。咱們一直快樂下去。」
「一直麼……」
「嗯,蘭青是老頭了我也照顧你,不離不棄。」
「……」他掩不住笑意,這傻丫頭在此時說這種殺風景的話,真不知該說她心眼實還真是蠢姑娘了。
雲雨之歡對他來說,一向是剎那激情,只有肉體攀上高峰的快樂,不曾想過另外要得到什麼,唯有對大妞,唯有對大妞,他貪心地想要更多。
他小心翼翼引導著這笨拙又想取悅他的妞兒一塊並行前進。
無盡的喜悅湧上心頭,微濕的長髮糾結,暖洋洋的歡愉流蕩在兩人之間。不住吻著、深深淺淺探索彼此的極限,盡情收下彼此送出的美好。
纏綿至極點,猶如身落萬丈懸崖,短暫失去控制,但他心甘情願,心裡百般歡喜,只盼沒有落地的那一刻,直至穩穩落了地,他才知那跳落懸崖的剎那,身心被暖風包裹著,將他心底殘留的鼓聲一併送走。
現在的蘭青,被大妞完完全全霸據著。
他輕輕撫過她通紅的臉頰,她眼色濛濛,還帶著殘留的情慾,明明看不見他的表情,仍是回報地撫著他的臉。她微笑著,神色柔軟著,毫不掩飾對他的喜歡,不掩飾她的疼惜。
「瞧你,哪來的姑娘在洞房花燭夜這麼大方,還不害臊呢。」他沙啞道。
「我要是害臊,蘭青跑了怎麼辦?」
那聲音,跟他一樣的沙啞,蘭青自是明白方纔她得到多少的快樂,因為,他也得到同等的快樂。
他將她摟進,吻上她的額。「有點困?」
「嗯,不知道為什麼,有點累。」
他連笑數聲。「那就睡吧,明天還要開張大吉呢。」
「嗯。」她合上眼,緊緊抱住他的腰身。
「大妞,你終於是我的呢。」
「蘭青也終於是我的了。」她道。
蘭青又想笑。她會這麼說,當然是要他安下心來……他真的很歡喜很歡喜。他聽見她呼吸還沒有穩下,輕輕撫著她的發,讓她更舒服地入睡。
在不知不覺裡,他也慢慢陷入睡夢裡。
他懷裡的長平,微地一動,連忙張開眼,平常很容易被驚動的蘭青這次竟沒被驚醒,她心裡高興,跟著合目。
雙雙熟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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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她醒來,發現蘭青比她還要早起。平常蘭青早起她不意外,但昨晚她以為蘭青累壞了,至少,她是還想睡覺的。
她下了床,梳洗換衣後,看見小窗外蘭青的身影,她推開門,見他今天心情頗好穿上一身白袍。
蘭青不太愛穿白色。「白色已經不適合我。」他曾這麼說過。
但今天,他過腰的黑髮居然沒束起,一身白袍隨著暖風飄揚,還赤著腳站在院裡呢……
他似乎在沉思或者享受什麼,美目半垂,動也不動。
「蘭青?」
過了一會兒,他才起了動作。他慢慢回頭看向她,朝她盈盈一笑。
「大妞,睡得好麼?」見她呆住,他揚眉:「怎麼了?」
「……蘭青……今天很高興嗎?」
「嗯?這是當然。」他眉目在笑,輕鬆至極。「昨兒個我沒聽見鼓聲呢。」
「鼓聲?是蘭家鼓聲?」
「好像吧。」
是平常殺人的鼓聲,還是蘭緋那天在船上讓蘭青恐懼的鼓聲?長平一時沒有接話。
「大妞,過來。」
長平走到他的面前,細細看著他快樂的神情。
他替她撥著長髮,愉悅笑著。
「蘭青,你今天好美。」她沙啞道。沒有平常的算計、沒有平常的陰影、沒有平常的不安,原來,無垢的蘭青,是這麼的美麗。
「是麼?」他不以為意。
「我真的能使你這麼這麼的快樂嗎?」昨晚的親密,能讓蘭青這麼這麼的安心嗎?
他但笑不語。
長平朝他笑著。「那我天天都讓蘭青這麼快樂吧。」
他眨眨眼。
長平執起他的雙手,在他手指關節上輕輕一吻,然後笑著推開大門。
門外,城裡的人已經開始迎接這個早晨,準備一天的工作了。
長平深吸口氣,大聲喊道:
「我喜歡蘭青!我就是喜歡蘭青一個人,我跟他,不離不棄!」
路過的百姓停住,紛紛往這裡望來。
蘭青一愣,而後哈哈大笑。他就地而坐,也不怕乾淨的白袍沾上泥塊,笑聲不絕,直到長平合上門,回到他的面前。
她也在微笑,彎身讓自己的額面與他的額相抵,再讓彼此呼吸交錯著。
「蘭青,我天天喊,喊個五十年,你會天天都這麼快樂嗎?」
「五十年啊……你是說一就是一的傻姑娘。你若天天喊,我自是天天如此的快樂。」他柔聲道。
「嗯,那我天天喊,讓每個人都知道我是喜歡蘭青的,我與蘭青總是一起的。」
「……好。你喊一天,我就快活一天,大妞,這一次咱們誰也不在家等著誰,就這麼一直一起走著。」
「嗯,咱們這次誰也不在家等著誰,就這麼一直一起走著。」
番外篇(三)過客——今朝酒
這個頭有點大、那個五官有點皺,還有,那個那個也太小孩子氣了吧……從二樓的窗口往下看,李今朝真是愈看愈悶,咕嚕咕嚕直接灌了半壺酒。
這年頭,怎麼小姑娘都長得不一樣?連像個大妞的姑娘都找不著。她悶著氣,又灌了幾口,聽見樓下喊道:「春香公子,請。」
她含在嘴裡的烈酒差點一口噴了出去。阿娘,她從不去掌握傅臨春的行蹤,他身為雲家莊的寫史公子,東奔西走是常有的事;而她是雲家莊掌握生計的主子,也是時常亂跑,她總想,天下之大要偶遇很難,今天還真他娘的巧……
酒樓的雅房以垂地珠簾相隔,珠色偏暗,能適時掩去雅房貴客的部分面貌,同時,也避免完全的隱密讓雅房裡的人做出不雅的事來。
春香公子遇春則香,芳香令人身心舒暢,唯一一點不好,就是很容易讓親近的人沾上那個味兒,現在正是春天,跟他過一晚上肯定全身染香,她完全沒有興趣在這時候遇見他。李今朝只手托著額,臉蛋微微撇向窗外,眼不見為淨,反正當個縮頭烏龜她早習慣了。
那些江湖人陸續上樓來。她似乎聞到香氣了,香氣極淡,令她想起蘭青身上的氣味。
大妞她……捱得住蘭青身上那能左右人本能的媚香嗎?
「這酒味……真香啊。」傅臨春忽道。
李今朝小心肝撲通通跳著,繼續支著額,斜看窗外。窗外景色好啊,景色美啊……
「這酒樓的今朝酒是一絕,入口芬香,喝完七口後,保證不但快活似神仙,睡上一覺,所夢皆是美夢,今朝有酒今朝醉,春香公子可以一試。」
「原來如此。」那聲音如暖陽,輕輕拂過李今朝的心頭,但,心肝依舊撲通通的跳,她左手支額,右手攥著酒壺。這酒壺豈止七口,十七、八口都不是問題,她手一軟,任著酒壺滑落桌下,腳尖一頂,讓酒壺安全落地。
她沒喝酒,哪有喝酒……
她聽見他們轉入對面雅房,不由得暗鬆口氣。傅臨春為人隨意,什麼都能配合人家,來酒樓喝酒是小事,不過,自她戒酒後,他也未曾沾過一滴酒,就不知,他要喝了這種今朝酒,會作上什麼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