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夢蘿
她多想緊緊握住面前這只溫柔的大手,可是她不能,而且她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強忍住此刻心中強烈的想望及衝動。
阿毅,她的阿毅啊!
「你沒事吧?你還站得起來嗎?」發現她始終呆望著自己兀自失神,陸毅開始感到一絲困擾。
他知道自己擁有一張很容易令人一見傾心的出眾外表,也不是不曾遇過像這位女傭一樣,在一見面便傻楞住的,然而令他戚到納悶及不解的是,何以這位女傭凝視他的眼神,競令他無來由的感到一股熟悉感?
他的嗓音終於令她很快地鎮定下來,她沒忘記自己扮演的是啞巴傭人,於是站起身後,她急忙向他彎腰行禮,接著便抓著垃圾袋跑去追已開走的垃圾車。
陸毅站在原地,疑惑的看著那女傭人的背影,一股熟悉感再次令他的眉頭攏起。
但一意識到自己居然連個女傭人的背影都會錯認是她,他隨即甩甩頭,懊惱的走進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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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兩天前偶然和陸毅打了照面,方紫雁更加小心行事,但她並未放棄繼續藉此機會每天偷偷目送他上下班。
或許她真如茵茵所說的是個笨蛋吧,但能這樣一日見著阿毅兩次,儘管只是側面或是背影,她也已經感到相當滿足。
「唉,我真不明白你到底要委屈自己到什麼時候。紫雁,你想見大哥一面,現在也見到了,是不是可以不要再做這種工作了?」陸茵茵突然來到院子,咳聲歎氣的說。
聞言,方紫雁臉色一變,連忙拉著陸茵茵至院子的角落,確定四下無人後,才懊惱地說:
「茵茵,你想害我被人發現嗎?」
「被發現也好,總之我不想看你打扮成這個模樣在我家做事。」陸茵茵一臉的不認同。
明明有很多方法可以見她大哥一面,她偏偏想到這最糟糕的方法。
把自己醜化,並佯裝啞巴,根本沒有任何意義嘛!
瞧她不知上哪兒去買來一副暴牙的牙套,套在她牙上果然使她看來既粗俗又難看,更遑論她臉頰上那成排的雀斑,數目多到驚人,實在令人不想再多看她一眼,若再加上她那副眼鏡,真可稱得上是天下一絕。
現在是什麼世代了,她怎麼還有辦法找到這種滑稽可笑的黑色鏡框?而那超厚鏡片的眼鏡,將她慧黠的水靈大眼遮掩住不打緊,還讓她看來又蠢又呆,平凡到了極點,連她一開始看到她這副驚人的模樣時,也被嚇得差點口吐白沫,直接往生了。
「你放心,既然我已經見到阿毅,我準備這兩天就不再過來了。茵茵,讓你操心了。」方紫雁終於做下決定。
雖然心裡很不捨,這幾天日子雖短暫,但她一直很開心能在這兒守著他出門,並等著他回來。
「然後呢?」
「什麼然後?」
「你不是答應我要把實情說出來?」陸茵茵質問。
她一愣,隨即回道:
「我是說過,但一直沒有適當的時機——」
「你一直躲在這裡當啞巴,會有適當時機才怪!走,我們馬上去見我大哥。」陸茵茵氣呼呼地拉著她的手腕往外走。
「不,茵茵,不行,你不要這樣子,小聲一點,你不要引起別人的注意。」方紫雁大吃一驚,立刻反捉住茵茵的手,直對她搖頭。
「你到底是怎麼了?紫雁,以前那個不服輸、凡事力爭到底的你上哪兒去了?」沮喪地放開她的手,陸茵茵語氣裡滿是失望。
方紫雁跌坐在草地上,將臉埋在曲起的膝蓋裡,掩不住悲傷的情緒,她終於坦白道:
「我沒有變,茵茵,我只是答應了你母親,為了阿毅的將來,我不會說出當年的事。」
「你說什麼?我媽找過你?」陸茵茵掩不住滿臉的驚訝。
「為了這件事,陸伯母再次向我苦苦哀求,你認為我應該怎麼做?」
陸茵茵一時無言以對,但同時也為紫雁所做的犧牲感到無比難過。
原來紫雁是因為母親的哀求,才一再地委曲求全,她的心裡其實一點也不好受,她甚至為了見大哥一面,還必須醜化自己,那是需要多大的勇氣、多強烈的思念,才能促使她做下這樣的決定?
她……她……
「哇……哇……」陸茵茵再也忍不住的抱住方紫雁,痛哭失聲。
「茵茵。」方紫雁不禁失笑,這會兒想哭的人應該不是她吧?
「這種事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我可以替你想辦法,甚至替你分擔一些苦啊!」陸茵茵一面流淚、一面指責她不夠意思。
「沒什麼好說的,茵茵。伯母說的對,如果我真心希望阿毅能闖出一片天,我的確必須放手讓他飛,而今他成功了,和他分享的人也該是能在事業上對他有所幫助的人,那個芬妮就是最好的人選。」
「紫雁,別說了,我都明白了,對不起,是我媽太自私了,對不起。」陸茵茵覺得好對不起她,只好一再地道歉。
「不,這不是任何人的錯,真的。」她喃喃道,是情勢逼得她不得不做這種選擇。
「紫雁。」陸茵茵的反應是將她擁得更緊,陪著她一起面對這一刻。
相擁的兩人始終未曾發現,在院子的後方正佇立著兩個人,因為某個人的皮包沒拿而踅回,不料卻正巧撞見這一幕,也因此聽見她們兩人的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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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毅哥?毅哥?」芬妮·馬汀有點擔心的看著陸毅。
自從在院子的後方聽見茵茵和那個人的那番話後,他就一言不發的拉著她離開,回到車上後許久都不曾開口,只是表情嚴肅地瞪著前方,看來挺嚇人的。
「毅哥?你為什麼要把我拉走?為何不在當下和她把話說清楚?」雖然他的表情很嚇人,但她還是冒險把心裡的疑問提出來。
「不,沒有用,芬妮,如果剛才我直接走出去,只會讓她當下飛奔而去,然後讓我找不到她,想當然我也別想知道四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而茵茵口中的實情又是怎麼一回事,這些絕不是我去和她對質,她就會願意說出口的。」用手耙過頭髮,陸毅第一次有種想罵髒話的衝動。
原來兩天前撞到他的女傭人就是她,難怪他會覺得有一種熟悉感。不過他沒認出是她,應該也是在她的預計之中,她八成認為把自己醜化成那副模樣,肯定不會有人認出她。是沒錯,他一開始完全沒把她和女傭人聯想在一起。
但由此可見,為了想見他一面,又必須隱藏自己,她的確花了很大的工夫。
如果他今天沒陪芬妮一起進屋拿皮包,肯定是要錯過她了,為此,他再次忍下想咒罵的衝動。
想到她向茵茵提到她這兩天就不會再來,陸毅的臉色一沉。不,這回她休想再悄悄的走。
在她尚未將四年前究竟發生什麼事交待清楚之前,他絕不會再讓她溜走!
回到台灣的這些天,他儘管飽受思念之苦,卻仍克制著去找她的衝動,因為他認定她是背棄自己的無情女人,他決心忘了她的一切,雖然很難真正做到,他卻一直很努力去做。
如果事實不是他所以為的是她背棄了他,那麼在他查清事情真相之前,他絕不可能再讓她從他身邊逃走,也絕不可能再讓她愚弄自己。
「說的也是,那你準備怎麼做?」芬妮·馬汀好奇地問,心中忍不住嘖嘖稱奇。
瞧,此刻毅哥那雙眼是多麼有生氣、多麼炯炯有神!真神奇,那個人竟然能帶給毅哥這麼大的轉變。
「我會想辦法讓她說出實情,倒是你必須好好配合我才行。」在他想到對策之前,他必須有個幫手。
「要我配合你?我有什麼好處?」她故意反問道。
「是誰說只要能跟我回來,一切就聽我的?」他不忘提醒她在美國時說過的話。
「是,那個人是我。」
「所以?」他揚起眉毛。
「一切都聽你的。」芬妮·馬汀無奈的點頭。
唉,早知道一開始就不要說大話。
「你要記得這事不要告訴任何人,也不要露出破綻,芬妮。」他不希望打草驚蛇,讓她有所警覺。
「我瞭解。不過毅哥,你認為那個人,究竟為你做了什麼?」芬妮,馬汀比較想弄明白的是這一點。
「不管她曾經為我做下什麼決定,我絕不會原諒她。」他絕不原諒她自作主張,做下讓兩個人痛苦四年的決定。
絕不!
盯著他忽然抿緊的唇線,及那張嚴肅卻仍酷斃了的臉,芬妮·馬汀不再出聲,只在心裡兀自想著:
最好毅哥真能這麼想啦,因為接下來她就要遵照先前她向他保證的——只要遇見當年傷害毅哥的那個她,她一定會替他好好出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