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蔡小雀
齊鳴鳳一驚,面上得意的冷笑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的心臟緊緊揪成了一團,遲遲不敢回頭。
秋桐?
「你怎麼會來這兒?」他喉頭發緊,胸口盛滿了恐懼和心慌。
「為什麼是你?為什麼?」秋桐佇立在大門口,清秀的臉龐自得像雪一般,震驚痛苦地瞪著他。
她懷疑過大掌櫃,懷疑過二掌櫃,甚至連老季伯都……可她怎麼也沒想到竟然會是他!
「秋桐……」泰山崩於前仍面不改色的齊鳴鳳,眼底掠過一抹惶恐和心痛。
「為什麼?」她緊握拳頭,渾身抑不住地劇烈顫抖。「為什麼要這樣對付老夫人?為什麼……你要傷害我最在乎的人?」
「秋桐,你不瞭解。」他試圖安撫她。
「不要!」她閃躲開他的手,不能忍受他碰她,尤其在知道他原來是毀滅溫家的幕後真兇之後,她心都快碎了。
為什麼自己愛上的這個男人,也就是毀了他們原來平靜、恬淡生活的惡魔?
齊鳴鳳的臉色頓時變了。她……怕他?
不,他不要地怕他,更不要她恨他……「你到底是淮?你究竟為什麼要這麼做?」
溫老夫人總算自崩潰邊緣支撐住,神情凶狠憤恨如夜叉般地盯著他,「我溫氏和你無冤無仇,你憑什麼毀我百年基業?」
齊鳴鳳神情一冷,側首對傳掌櫃和大武吩咐道:「你們都下去。」
「公子,大武在這兒保護您。」忠心耿耿的大武見情勢緊繃,不願離去。
「都下去!」他冷冷道。
傳掌櫃明白他的心思,輕喟一聲,朝眾人一揮手。「你們沒聽到公子說的嗎?都退下。」
榮耀祖看得瞠目結舌,在傳掌櫃的提醒之下,趕緊呼喝著眾官差也一併離開。
偌大的溫府,只剩下老季伯沒有走,他臉色煞白地直望著齊鳴鳳,像是想起了什麼。
溫老夫人看著榮耀祖一行離去,心下頓時瞭然,恨恨地回頭對齊鳴鳳怒喊:「榮大人也是你的走狗嗎?原來你們都是串通一氣,連手要來坑殺我溫家的?你這天殺的混帳,該殺千刀的賊子,你不得好死!」
秋桐心兒驚跳了一下,不安地瞥了齊鳴鳳一眼。
他的臉色好蒼白,好難看,好可怕。
可是她卻情不自禁為他心痛了。
「老夫人。」秋桐忍住哽咽伸手扶住溫老夫人,傷心又幽怨地瞄了他一眼,還是忍不住低聲替他求情。「您有話慢慢說,別太凶,也許他……也有苦衷……」
「秋桐,你這死丫頭究竟是站在哪一邊的?」
溫老夫人一腔怒氣正無處發洩,抬手狠狠地摑了她一記。「給我滾開!」
「住手!你不准打她!」齊鳴鳳大驚,急忙接住秋桐跟槍往後退的身子,狂怒地大吼,「該死的,我要把你碎屍萬段——」
她憑什麼一次又一次傷害他最愛的女人?
先是他娘,然後是桐兒……齊鳴鳳憤怒得想要單手擰斷她的脖子!
就算要為此犯下弒親死罪,他也在所不惜!
「不要!」秋桐臉頰火辣紅腫得老高,顧不得捂頰,死命抱住了他的鐵臂。「公子,不要——」
「秋桐……」他低下頭,心疼到極點,大手輕輕揉撫著她紅腫的臉頰,低聲問:「可惡,她怎麼能打你?很疼嗎?要不要緊?」
「秋桐,你這個小賤人原來是勾搭上他了?」
溫老夫人憤怒極了,輕蔑地指著他倆罵道:「我早該看出你們倆不是什麼好東——」
齊鳴鳳眼神陰沉冰冷得可怕。
「不!」老季伯腦中靈光一閃,衝口而出:
「不要,老夫人,他、他是小孫少爺啊!」
剎那間,彷彿平地陡起一聲雷!
溫老夫人腦袋一轟,神色驚懼,張口結舌地瞪著老季伯,「你,你……你說什麼?」
「老夫人,您仔細瞧清楚,鳳公子……鳳公子的模樣……」老季伯老淚縱橫,似想伸手去牽齊鳴鳳的手,終究還是不敢,只能哽咽著對溫老夫人道:「奴才一直覺得他好生面熟,剛剛總算認出了……小孫少爺,他就是小孫少爺呀!
您瞧瞧他下巴那一道淡淡的疤痕,那是……那……」
「那是二十年前我摑了他一巴掌,手上的戒子劃傷他的傷痕。」溫老夫人彷彿作夢囈語般,震撼不已地瞪著齊鳴鳳的臉,神情不知是喜是悲,抑或是驚惶。
「是呀,一定是小孫少爺沒錯呀!」老季伯喜極而泣。
秋桐呆呆地看著這一切,她腦子嗡嗡然一片混亂,不知道究竟是發生什麼事了。
鳳公子是小孫少爺?溫府裡曾經有過小孫少爺?
可是……可是老夫人不是親人俱亡了嗎?
怎麼還有一個小孫少爺……她驚異地抬頭看著他。「公子,這是怎麼回事?」
齊鳴鳳溫柔憐惜地注視著她,神色卻不知是悲是痛。「那個不重要。你的臉還很疼嗎?我帶你回家上藥好不好?」
「不,我想知道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腦子裡迷霧叢生,頓時忘了要氣恨他一直以來對付溫府的陰謀與手段,小手緊緊捧住了他的下巴,堅決地仰視著他。「你不可以再騙我,否則我真的會恨你一輩子!」
齊鳴鳳一震,沙啞的開口:「秋桐,我從沒有成心騙你,我只是……不想你難受。」
「你太不瞭解我了,難道不讓我知道,我就會眼睜睜看著你毀了溫家……」她傷心地看著他。
「還是讓你毀了你自己嗎?」
聞言,齊鳴鳳心頭酸甜苦辣齊湧而上,說不出是喜是悲是痛。半晌後,他才勉強一笑。「我的目標是溫家,不是我自己。」
「如果老夫人是你奶奶,為什麼你要這麼做?」她深深地凝望著他,還是覺得痛心。「溫家……也是你的家呀!」
「我姓齊,不姓溫。」他的眼神又冷硬起來,想起了過去痛苦掙扎的點點滴滴。
「這裡也不是我的家。」
這是一個家嗎?
充滿了貪婪的、悶厭得令人無法呼吸的氣息。
所有骯髒的、自私的靈魂駐守在這看似華麗卻陰森森的大宅院裡,左右活著的人們一切喜怒哀樂。
漱玉坊,漱的不是玉石,是血!是他爹、他娘,還有他的血!一寸一寸吸盡原該屬於他們的幸福與快樂,張著血盆大口,森森獰笑。
「桐兒,就算是你,也不能阻止我毀掉溫家,或是拿我自己來陪葬!」齊鳴鳳的聲音冰冷,輕輕將她推至一臂之外。「這是不屬於你的恩怨,讓開。」她驚惶地想揪住他的衣袖,卻難過地發現他又將自己重重武裝起來,成為她初次遇見時的冷漠可怕。
秋桐不知道哪一種令她更為心痛,是他的報復,還是他緊緊封鎖住心門不讓她接近?
「公子,你別這樣……」她哽咽的開口,心酸難禁。「這樣不是最好的方式,不管你的理由是什麼,傷害溫家,傷害老夫人,你也得不到滿足的……我看得出,你並不快樂——」
「錯!」他咬牙切齒的打斷她的話。「我等待多年,為的就是這一天、這一刻!我怎能不快樂?我如何不滿足?想到今日只要我輕輕一彈指,整個溫家就灰飛煙滅,一無所有,我就滿足得想昭告天下,讓所有人都知道江南絲繡大戶溫家便是毀於我手!」
「你不是真心的。」她含淚凝望著那張佈滿憤恨的英俊臉龐,喃喃道。
齊鳴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再多做解釋,只是冷冷地望向溫老夫人。「今晚是你留在這大宅裡的最後一夜,你可以羞憤上吊自盡,你也可以恨極投井自殺,你可以逃,可以跑,但身為江南溫家歷代最能幹的女東家,我想溫老夫人您不至於成為那種令人嗤鼻、唾笑的輸家吧?」
「公子,你可以不必這麼做的,」秋桐痛苦地望著他,「不要……」
不要趕盡殺絕,不要讓仇恨遮住雙眼,不要毀掉自己和旁人,不要逼她選邊站,更不要逼她恨他……他若是明日堅持來接收溫家所有的一切,那麼就算死,她也要擋在老夫人身前,以命相諫!
她絕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倆血親相殘。
「這是她欠我的。」他雙目赤紅,笑得令人不寒而慄。「也是溫家欠我齊家的。」
秋桐無助地轉頭望向溫老夫人,希望她能給自己一個解答,更希望她能夠說點什麼,好解開他心頭的仇恨與鬱結;卻在瞥見瞬間像衰老了十數歲的溫老夫人時,陡然一驚。
「你娘,是齊月兒吧?」溫老夫人顫巍巍地開口,所有的霸氣嚴厲和冷酷消失得不見蹤影,剩下的唯有風中殘燭的淒傷與悲涼感。
「住口!你沒有資格喚我娘的名字。」齊鳴鳳臉色一沉,目光冷冷地逼視著溫老夫人。
「她當年是我的婢女,我如何沒有資格喚她?」溫老夫人迅速恢復冷硬,防備地道:「是她要你報復自己的親奶奶的?是她的主意對不對?
當年她唆使我兒子和我反目成仇不夠,被我驅逐出府,二十年後竟然還精心策畫要整垮我……她真是好狠毒的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