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安琪
我心裡只有你,沒有別人。我的妻子也永遠只有你一人,沒有第二個人……他方才說的話,在她耳邊重複迥晌著,像一隻大手,不斷撩撥她顫動的心弦。
「噢,住口!住口!不要再說了!」宛筠不想再受他影響,被他的一言一語牽動情緒,但她無法克制心底湧現的情緒,氣惱地掩耳大叫。
她不要愛他!
她不要再愛他了!
不要了!不要了!
不要了!
「江大哥。咳咳!」
雲雪眉柔柔弱弱地走向等在花園中的江書硯,接近他時還故意低頭咳了幾聲,希望能引起他的關心。
但江書硯只一徑抬頭望著遠方的天空,對她的「病弱」視而不見。
雲雪眉憤憤地咬了咬唇,索性不再演戲,昂頭快步走到他身旁。
「江大哥,你找我來有什麼事嗎?」
她其實並不想問起,因為她已經感受到一股說不出的緊繃氣氛,瀰漫在他們四周……他找她出來絕非好事,她感覺得出來。
「雲妹。」江書硯轉身面對她,神情依然溫和,但過去幾天疼寵她、憐惜她的眼神已經不見了。
「我想告訴你一件事。其實——說來實在是我不好!」江書硯搖頭歎息。「我本來以為可以娶你進門,同宛筠三人一同快樂地過日子,但是……宛筠怎麼也不肯讓你進門,而我發現自己還是很在意她,所以——真的很抱歉,我……不能與你成婚了,請你離開狀元府去尋找自己的歸宿吧,我不想再繼續傷害宛筠的心了。」
「江大哥!你在說什麼呢?」雲雪眉一聽,臉色難看至極,但還是勉強擠出笑容道:「姊姊現下不肯同意,江大哥費心多勸勸她就是了,何必趕我出府呢?」
「我不是要趕你,而是不忍見你為我虛耗青春。宛筠何時才會同意,誰又知道呢?要是她一輩子都不同意,難道你也要為我耗上一輩子嗎?」
江書硯心疼地道。
「我願意呀——」
「但我不忍!」江書硯加大音量強調。
「現下的我,沒信心能給你幸福,既然不能給你承諾,那麼只有放開你。請你離開這裡吧,無論你將來歸依何處,我都會給你最大的祝福。」
「江大哥,我不要……我不要啊!」雲雪眉嚶嚶啜泣,哭得好傷心。
努力了這麼久,好不容易就快成為他的妻子了,但只差那麼一步……只差那麼一步而已,他卻在這關頭放棄了!她不甘心!
真的、真的好不甘心!
「很抱歉,但是我不會改變心意的。」
說完,江書硯逕自轉身離去,對於她的傷心、她的眼淚,絲毫不在意。
雲雪眉見他無情的轉身離去,哭得更傷心了。
無論她怎麼努力,他就是放不下宛筠那個女人!那滿族女子粗野嬌蠻,究竟有什麼好?
她好恨!
好恨、好恨!
好恨……你為什麼要與我搶我愛的男人呢?
你為什麼要活在這世上呢?
如果你不在說好了!如果你不在,江大哥就是我一個人的了……雲雪眉的指甲拈進掌心裡,露出一抹陰惻的笑容。
如果她不在就好了……
春風徐徐的午後,宛筠在房裡午憩。
紋珠到廚房去張羅她下午的點心,其它婢女也各自去忙了,午後的寢房,比夜裡還要安靜,也鮮少有人過來走動,因為怕吵醒午憩的宛筠。
隨著微風吹動樹葉的窸窣聲,一道纖細身影,靜悄悄地穿過花園,推門步入宛筠房裡。
那人趁著被人發現前,飛快關上門,然後轉身朝內室走去。
床炕上,宛筠背對著門口熟睡著,而這正是個大好的機會!
來者從衣袖裡抽出一把鋒利的小刀,悄悄靠近床炕,瞬間,這人眼中浮現強烈的殺氣,猛然舉高利刀往宛筠的要害一刺——可是床上的人居然隨即跳開!
「你——」來者嚇了一跳,雙眼瞪得極大,更令她驚駭的是——床上的人根本不是宛筠,而是她沒見過的一名陌生女子。
「你、你是誰?!」
原本想刺殺宛筠的人——也就是雲雪眉,搗著胸口,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個「假宛筠」。
「當然是被請來當釣餌的人。」
隨著熟悉的話聲傳來,原本以為無人的房內,竟然陸陸續續冒出三四個人來。
原來他們早已躲在簾幕後、床底下等隱藏之處,等著她自投羅網。
而領頭之人,不是別人,就是雲雪眉怎麼想也想不到的——江書硯。
他牽著宛筠的手,從簾幕後走出來。
「你們——」雲雪眉顫抖的手指著他們,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很驚訝吧?但是我會在這裡抓到你,可是一點都不驚訝。」
江書硯沉聲說道,望著她的眼神如冰霜般冷硬,毫無半分柔情。
雲雪眉倏然明白了。
「你——你是存心的!你故意設計陷害我,假裝對我好,說要娶我進門,但被宛筠阻止,好引誘我來殺她,引我入甕!」她氣憤地大叫。
「說陷害太過分了,我只是設計讓你現出原形而已。」江書硯望著她,難掩心痛。
「為什麼?雲妹,我一直把你當成親妹子,你怎麼忍心傷害我的妻子呢?還有我那無辜可憐的孩子,還來不及見到天日,也被你奪去性命……」
江書硯想到自己誤信奸人、引狼入室反倒害了自己妻兒,懊悔得眼眶都紅了。
「你在說什麼我不懂,方纔我只是被嫉妒蒙蔽了心眼,才會一時糊塗,不過反正宛筠格格也沒受傷,不是嗎?至於其它的事,我什麼都沒做。」
雲雪眉狡膾地把自己犯下的惡行撇得一乾二淨。
「是嗎?」江書硯冷冷一笑,揚聲喚人:
「來人,把人帶進來。」
「是。」早已在外頭等候的下人,連忙把人帶進去。
雲雪眉一見到那人,臉色瞬間垮了下來。
「你認得他是誰嗎?」江書硯指著被帶進來的人,直盯著她問。
「我不知道!我根本沒見過他!」雲雪眉慌亂搖頭,徹底否認。
「欽!姑娘,我們明明見過,你怎麼說沒見過呢?」那名男子不平地嚷道。
「我在城郊開藥鋪,前陣子你來問藥方,說你表妹讓惡人玷污有孕要打胎,我才讓你抓藥,怎麼會說不認得呢?」
因為她長得美,所以他記得很清楚。
「你還有什麼話說?」他早懷疑她暗下毒手傷害宛筠,只是苦無證據,他堅信那帖下胎藥一定是京城內開出的,所以一直暗中派人四處探問,最後終於在城郊找到這名開藥鋪的藥師。
「你胡說!我根本沒去過西郊,更沒抓過什麼藥,你別血口噴人!」雲雪眉驚恐地猛搖頭,拒絕承認自己與這名男子接觸過。
江書硯冷眸一閃,好整以暇地問:「他剛才只說他在城郊開藥鋪,你怎麼會知道是在西郊呢?」
「啊!我——我……」雲雪眉整個人都呆傻了,完全說不出話來,沒想到最後竟是自己露了餡。
「雲妹,你太令我失望了!為了自己的私情,你連無辜的胎兒與孕婦都可以傷害,如今還想下手刺殺宛筠。虧我還當你是親妹子,而你卻如此歹毒地傷害他們,我對你真是失望透頂!」
「我……」雲雪眉先是面露羞愧,後來索性翻臉怒聲道:「誰讓你那樣待我?明知道我對你一片真心,卻口口聲聲喊我妹子,最後還娶了一名驕縱頑劣的滿人格格、甚至愛上她!我從小就冀盼著嫁給你哪,我的恨、我的不甘,你懂嗎?」
她悲從中來,撫面痛哭。
江書硯默默瞧著她,並無同情之意。
「或許我是不懂你的感情,但至少我知道不能傷害別人。宛筠有時是任性貪玩了些,但她從來不會故意去傷害誰,她是很善良的女孩,這也是我最愛她之處。」
「夫君……」宛筠羞紅著臉,不敢置信地瞧著他。
這是她頭一回聽見他親口說出喜愛她,驚喜得好像檢到什麼人間至寶。
江書硯也有些靦腆,不好意思瞧她,便不自在地別開頭。
雲雪眉望著前方,茫然失措,彷彿墜入了無邊地獄。
她所愛的男人,最終還是沒能得到,而她下藥讓宛筠流胎,還企圖刺殺她,罪名鐵定極為重大。
想到自己的後半輩子,只能在牢裡度過……不!
她眼前一黑,險些暈了過去。
與其坐一輩子牢,不如自我了結,她要用自己的血,詛咒他們一輩子——「我詛咒你們沒有好下場!」她尖叫著舉刀刺向自己的心口。
「快欄住她!」
不等江書硯吩咐,旁邊的幾名壯丁已經撲上前搶下刀子,制伏了意圖自盡的雲雪眉。
「為什麼要阻攔我?我不想活了啊!我要以我的性命為咒,詛咒你們,詛咒你和宛筠不得善終,絕子絕孫——」
「夠了,把她送到衙府去吧!」
江書硯聽不下去了,別開頭,要人把她帶走。
她變得太可怕了,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單純可愛的女孩了。
雲雪眉被押走後,其餘的人也相繼退去,最後房裡只剩下他們夫婦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