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董妮
好啦!大軍被迫退回盤龍關,狄國得了一個休養生息的機會,頭一年還好,狄國因為初敗,無力南犯,可近幾年,狄國又開始不安穩,隔三差五就過來騷擾一番,弄得周鵬一個頭兩個大。
以德報怨?報個頭啦!報到最後就是狄國現在又有南侵的本事,而他年事漸高,不知自己若故去,朝廷可有人能再繼大將軍之位,護得一國平安?
「李老頭,你說,現在該怎麼辦?一句話,有道理,老子便支持你。」
李友合沉吟了好久,歎口氣。「皇上本性還是善良的。」
「廢話!」周鵬一點也下給他面子。「說重點。」
「聖聰如今只是被妖女蒙蔽,只要能除掉妖女,皇上必能回頭。」李友合也不在乎他的無禮。一個粗魯不文的莽夫能懂什麼禮節?
「還是廢話。」每次一提到儲笑夢,周鵬就會想起步驚雲留在他胸口的痛。
「妖女武功那麼高,尋常人怎麼殺得了她。」
「不,李相說的有理,只要能除去妖女,我大齊必欣欣向榮。」幾個老夫子卻非常贊同李友合的話,紛紛商議起來,怎樣才能殺死儲笑夢,解救他們受到欺騙的可憐皇帝?
反而是外表粗魯的周鵬腦子還好一點,悄悄靠近李友合,低語道:「就憑我們這些人,根本殺不死儲笑夢,妄自動手,不過是找死。你究竟有何主意,快快說來。」
李友合眉頭凝皺,咬牙切齒。「為了齊國的江山社稷,唯今之計只有一條:舉義兵,清君側。」
「你——」周鵬感到胸口的舊傷又復發了,疼入骨髓。「你知不知道步驚雲、儲笑夢這對師兄妹的武功有多高?」
「正因為知道他們武藝高強,哪怕我們再派幾十、上百名殺手,也除不掉她,只有聚集兵陣之力,方能一舉殲之。」
「狄國軍隊還在盤龍關外虎視眈眈,我們現下打內戰,很可能給對方一個可乘之機,到時內憂外患,你我便是齊國罪人。」
「既如此,我們下手就要更狠,我讓禁軍包圍皇宮,你率親衛攜械帶弩,一舉擊殺儲笑夢。」李友合拍拍周鵬的肩膀。「只要我們動作夠快,在狄國反應過來前,先行殺掉儲笑夢,你再趕回盤龍關,當保得大局安穩。」
「說得簡單!你一介文人,怎知絕世高手的厲害,那是在千軍萬馬中可以飛劍斬敵將的威力!稍一不慎,只怕把半座皇宮轟塌了,都不一定殺得了儲笑夢。」
「那就把皇宮全拆了。」李友合恨恨說道:「總之,儲笑夢非死不可。」他不能容忍那個女人掌控皇帝,挑撥他們的君臣關係。
原本皇上對他是言聽計從的,他也一心報效聖恩,他們君臣相得,何等歡快?他不信自己會突失聖心,原因只有一個——儲笑夢迷惑了皇上,所以皇上才會駁回他的政策,拒絕召見他,還鼓勵工商,讓那些下賤平民也能與清高士子同室而居。
亂了,再這樣搞下去,所有的倫常道德全亂了,齊國如何還稱得上聖人之朝?
「為還我朝清朗之風,大將軍,清君側之事,你責無旁貸。」李友合說。
周鵬深深地吸氣、吐氣、再吸氣……良久,他才下定決心一頷首。
「好吧!我到禁軍營挑選五千精兵,半月後,舉義軍,清君側。」
「我必控制皇宮內外,誓殺儲氏妖女。」李友合一字一字道。
無人知曉,那看似揮袖而去的皇帝,實則躲在議事房門邊,將裡頭的密議句句不漏地聽入耳裡。
直到李友合和周鵬商量好起兵計劃,他才滿意地轉身,回轉鳳儀宮。
「很好很好,朕也正想清君側,殺的就是你們這群目無君父、狂妄自大的叛臣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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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爭吹著口哨,帶著一絲陰謀得逞的快意回到鳳儀宮。
才入宮門,他便見著儲笑夢。她身上背了一隻小小的包袱。
「你去哪裡?」
她想離開他嗎?原本充滿他心頭的快樂,剎那間消失得一乾二淨,剩下的是濃濃的失落和難捨。
「回雲夢山。」她不介意成為他挑起朝廷鬥爭的棋子,卻非常驚恐他的熱烈追求。
「為什麼?」他以為她的心上已經印下他的身影,哪怕此時還不能與他兩情相悅,但日深月久,他總是有辦法打動她的,可她卻說要走?她離開了,他怎麼辦?
她恨恨地瞪了他一眼。這不要臉的傢伙還敢問她原因,若非他詭計逗引,她何至心神紊亂,連練功都無法專心。
「因為你很煩。」她怕再對著他,不出幾日,她便要走火入魔了。
看她脹得通紅的臉,那澄澈秋瞳底波濤暗湧,有羞有喜、有惱也有怒,卻是萬般情緒結成一捆難解的結。他心頭一點明悟。
她怕是從來沒有動過心,一朝突然情愫滋生,卻讓她心慌意亂起來。
「我不許你走。」
她終於從一個高高在上的仙子墜入紅塵,讓他有機會一牽素手,他把握都來不及,豈肯輕易放棄。
「就憑你?」不是她看不起他,以她現下的功力,這天底下唯一擋得住她的,大概只剩她那個隱居雲夢山的怪物師父了。
「我沒有那麼不自量力,以為能攔下你。」
「那還不讓開?」
他壞壞一笑。「我攔不下你,不代表沒本事留住你。」說著,他拔出貼身匕首,抵住自己喉頭。「想離開,簡單,踏著我的屍體過去。」
她瞠目結舌好半晌,恨恨地一跺腳。「你可以更無恥一點!」
「我說到做到。」
「那你就去死吧!」她不信在他大業將成之際,會為了一件小事尋死,依舊一步步走向鳳儀宮門。
她的輕功本是天下一流的,逍遙游身法一層,任他動作再快,他嚥氣的同時,她必然已出皇宮大門,從此天寬海闊,自在翱翔。
但她越走近他,看見他手上那柄寒光閃爍的匕首,腳步便不覺地遲疑了。
他不會自殺的、他不會自殺的、他不會自殺……她不斷告訴自己。
然而,隨著她的步步進逼,他的匕首也一分分地往頸項內刺去。
很快地,刀鋒劃破肌膚,一絲艷紅滲出。
她腦海裡轟然一響,觸目所見就只剩下那滴血珠,再無其他。
她的身子開始搖晃,想往前,又怕他真的尋死,欲後退,又憂自陷困境,一時間,矛盾溢滿心窩。
只要她的身影有一點向前的跡象,他手中的匕首就更往脖頸刺入一分。
不過眨眼間,血珠已多到連接成線,順著他的脖頸,沒入衣領。
「你不敢的……」她的嘴張了張,卻訝異自己居然怕到發不出聲音。
他的回應是把匕首刺得更深一點。
血越流越多,終於,把他的半片衣襟都染紅了。
她再也沒有前進的勇氣,閉上眼睛大叫:「住手!」
同一時刻,他也將匕首移開了頸部,手在發抖。該死的!好痛,下回再也不幹這種虧本買賣了。
「你你你——」她胸膛劇烈起伏,氣到腦袋發暈。「無賴!」
「沒關係,只要能夠把你留在我身邊,做什麼都無所謂。」
若她真無情,他必不敢相逼,但明明她是意動了,只為驚慌而逃跑,他若不攔,便是傻瓜。
「混蛋!」恨恨地,她給了他一巴掌。
他兩肩一聳,把另一邊臉也湊過去。「若不消氣,這邊再來一下。」
「如你所願。」她氣呼呼地,又賞了他一下,然後轉過身。
王八蛋、大壞蛋、臭雞蛋!她不要看到他!她她她——她回鳳儀宮。
齊爭劍眉輕揚,摸了摸挨了兩掌的臉,居然一點都不痛,她打得還真是……比蚊子叮還輕。
「這是摸,不是打吧!」他得意地哈哈大笑。
儲笑夢終究不是無情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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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儲笑夢日子過得很不好。
也沒啥的,就是忍不住要發呆。
她癡癡地看著自己的手,想起齊爭的無賴,恨不能揍他兩拳。
實際上,她也出手了,但……她好羞愧,枉練了二十餘載武藝,出手的力道連只蚊子都打不死。
「我莫不是走火入魔了?」真奇怪,她一身內力居然在碰觸到他之時,自動收回來。
當然,她也不排除自己中邪或見鬼。
她絕對沒有喜歡上他。
是的,她不愛他,他們甚至連知交都不是,就是……一般那種見過幾次面,認識了,卻不熟的朋友。
都怪他不好,連朋友也要捉弄,搞得如今兩人見面便尷尬。
她應該跟他說清楚,她不喜歡他的玩笑,他若沒事,少來煩她。
儲笑夢這一輩子只想投入武學瀚海中,成為一名武道宗師,她不想成親,遑論談情,她要——
「笑夢,吃飯了。」因為李友合的人把持了宮門,拒絕給鳳儀宮傳膳,偶爾就算送食物過來,也都下了毒,根本不能吃,所以儲笑夢再不能以點心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