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宋雨桐
「你究竟為什麼肯嫁給我?」「嗄?」話題為什麼突然轉到這啊?風鈴被他的問題嚇到,愣得沒接話。一雙清麗眼眸開始不安地飄啊飄的,連抓住他的小手都不著痕跡的給抽了回去。
他把她的手抓回掌心裡。「說,我要聽實話。」這個問題,雷揚當然私下問過他母親和透過一些間接管道得知答案了,只是他不明白她本人是心甘情願嫁過來?還是被逼的?照理說,一個養尊處優的千金小姐,不可能為了幫父親報恩就點頭嫁給一個將死之人,說什麼也會來個一哭二鬧三上吊之類的戲碼,不然也會搞個失蹤或離家出走什麼的。
可是,據他所知,什麼都沒有。也就是說,這個女人在正式進他家門之前顯得非常平靜,除了很緊張之外,她表現得甚至是喜歡他的……他大膽推測她是因為見過他之後喜歡他,所以願意嫁給他,可是在見到他之前呢?她隻身來到日本,見到他時還直接問他是不是喜歡她?可以想見她早就有心理準備要嫁給他了,所以,這樣的推測似乎又不是很有力。
又或者是,她和她的父親達成了某種程度的協議?譬如說,如果他死了之後,她就可以做什麼之類的?
本來,他是不太想細究這些旁枝末節的,畢竟他的目的只是為了讓大哥順利接班才會答應母親娶新娘沖喜,順便可以藉此替他的病找一個能夠痊癒的借口,還他一個自由身罷了。
可是,現在他想知道了,想知道這女人腦袋瓜裡在想什麼?當初是抱著怎樣的心情嫁給他的?
他甚至想瞭解更多,關於她的家庭,她的一切……「爸爸欠婆婆一份恩情,有恩必報是爸爸做人的原則,所以--」「是岳父欠我媽咪一份恩情,卻不是你。」「可是這份恩情卻只有他女兒能還。」「所以你就心甘情願替他還?」雷揚炯炯眸光映照上她不安的瞳,將她眼中的閃爍看在眼裡。
「是……我愛爸爸,很愛他,所以我願意。」就算得這樣欺騙所有人,包括眼前這個她喜歡的男人,她也在所不惜。
天啊……她喜歡他?
念頭一閃,她被自己喜歡他的想法就這樣昭然若揭、亳不猶豫而駭著了。
是吧?她早該知道自己是喜歡他的,很喜歡,喜歡到可以毫不害躁的要他抱她,喜歡到只要他的眼神一落到她身上,她就慌,他的手一不小心碰觸到她,她就亂,亂到不知該把手放在哪?心又擱在哪?
她是這樣的喜歡著他,所以不想離開他,不想他死,為自己代嫁而對他深深感到愧疚與抱歉,卻不能對他說實話,這讓她很痛苦,卻也無可奈何。
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他可以娶真旺夫的芸芸,好好活著。
「我呢?」「嘎?」「聽到你是因為喜歡爸爸才嫁給我,我不太開心呢。」雷揚伸手挑起她的下顎,將她一臉的怔愣可愛看在眼底,唇角不由地勾起一抹笑。
「不是這樣的……」她絕沒惹他不快之意,何況,她還這麼的喜歡他。
「那就是喜歡我嘍?」「嘎?」小臉驟紅,竟是傻傻地盯著他的俊顏瞧,忘了移開。「真的-…」可以說嗎?」「當然。」好半晌,她的唇終是動了動。「嗯。」「我聽不見。」「是……」「還是聽不見。
「是啦,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可以了吧?」被他激得又羞又惱,小風鈴也會發瓠的。
可發完飄,見到他頰上的笑。大有想要就此埋進地底永不見人的悔立思。
腳一跺,風鈴轉身便跑,
雷揚沒有拉住她,跟神追逐著她像彩蝶一樣飛去的身影,眸中的笑意轉為一抹黯影。
「明明對人家無意,又何必挑動一池春水?
說來,你還真是個禍害。」羽澤悠不知何時已來到門邊,兩手環胸的看好戲。
「嘖,神出鬼沒的,你什麼時候改行當鬼了?」雷揚冷冷地瞄了羽澤悠一眼,越過他走到外頭的院子。
屋外,陽光燦燦,讓雷揚下意識的瞇了眼。
羽澤悠勾勾唇,跟了上去,在那壺依然泛著清香的茶邊隨意找個大石頭坐下。「我當鬼很久了,你不是應該很習慣了嗎?要不是你剛剛恍神絕不會等我出聲了才發現我的到來。」「我沒有恍神。」「那就是失神。」羽澤悠高深莫測的看著他。
「雷二少為剛娶進來的老婆失神?真是個大新聞。」雷揚的利眸掃過去,一道俊眉挑起。「你的中文倒是進步神速呵,竟然敢在關公面前耍大刀,跟我玩起文字遊戲來了。」兩個人都是中日混血兒,卻都是在日本長大,說起來中文該是半斤八兩的不怎麼樣,可是因馮羽澤悠的父親羽澤浩二很愛他的母親,雖然他母親已逝,但打小便請家教來教他中文,雷揚則是因為父親是台灣人,礙於東方人的優良文化傳統,基本上他在家號稱是以中文為母語、日文為輔語,所以理所當然的練就一身的好中文。
羽澤悠不理他,長手一伸把眼前那壺茶給提起,倒在唯一的一個杯於裡,仰首一飲而盡,喝完,替雷揚倒了一杯推到他面前去。
「荼泡得不錯,可惜涼了。」「有得喝還嫌?」雷揚端杯就口,細細品味,彷彿捨不得喝似的,其實是想起剛剛那女人端荼給他喝時,那專注看著他的神情,想著想著,唇角不自禁的便扯出一抹笑。
果真是……有鬼。
羽澤悠不想再看下去,這樣的雷二少實在離他想像的太遠,寧可把視線往頭頂上的樹葉瞧去呵,翠綠可人。
「對了,聽我說要去台灣,老爸罵我不孝,說他都這把年紀了,我還把他一個人丟在日本,所以不准我去。」
「他是巴不得想丟下在日本的一切跟你一起去吧?」羽澤悠笑了。「果真是對我們父子瞭如指掌的雷二少呵,看樣子我們父子這輩子都得栽在你手上了。」
「好說,你們羽澤家在日本不只名氣大,財勢又驚人,人脈更是無孔不入,我雷揚是剛好承蒙令尊的喜愛才能如此放肆,你這天才美醫生就不必再時時拿這件事取笑我一番了,我會害羞。」
「你?害羞?哈。」
「儘管笑,到時候在台灣人生地不熟的,我可不會救你。」
「那你就別怪我在令堂面前把真相托出。」
「如果你們都不計名醫毀譽的話,歡迎。」
「嘖,良心被狗吃了。」
「所以,都搞定了?」羽澤悠斜了一眼過去。
「會有什麼問題?你可是堂堂國際日本名畫家「井」耶,能親自到台灣授課人家可是求之不得。」
雷揚笑了。「謝謝,能得到天才醫生的稱讚,我真是受寵若驚啊。」
羽澤悠瞇起眼。「嘖,人家說禮多人必詐,你雷二少今天還真多禮,讓我有點坐立難安。」
「哈。」
「話又說回來,為了一個小鈴鐺就這樣跋山涉水的拉著我當墊背跑去台灣住,會不會太誇張了一點?」到現在,羽澤悠都還沒有從被脅迫之中清醒過來。
要不是他自己本來就很想去看看母親的故鄉,要不是他這人根本不眷戀權位名氣,也不需要眷戀,要不是他也想去看看台灣的醫療環境,順便救救順眼的人,否則,以他堂堂羽澤世家少爺的尊貴身份,又豈會輕易受這傢伙擺佈?
偏偏,這傢伙就是抓准了這一點,才會有狗膽逼他跟他一塊去台灣定居一年,美其名是說要陪老婆回去唸書,事實上是他這傢伙想要自由想瘋了,唯有離開日本、離開隆田雅子的視線,這傢伙才可以當個「正常人」總歸一句,就是個可憐的傢伙!
「是風鈴,不是鈴鐺。」差太多了吧?雷揚出言糾正。
這,根本就不是重點,這傢伙究竟在計較什麼?
突然間,羽澤悠有一種前所未有,快被嘔死的感覺。
第四章
隆田宅第的早餐桌上,今天顯得熱鬧些,因為一向不跟大家吃早餐的雷二少和新娶進門的二少夫人,全都進了餐廳端坐在餐桌前,讓廚於阿姨和管家們都忙得笑不攏嘴。
看來,二少爺的身體真的變好些了呢,氣色沒那ど蒼白,而且始終掛著笑容,對二少夫人也很體貼了,拉著她的手走進來不說,還幫她拉椅子、挾菜,甜蜜得不得了。
將這一切看在眼底的隆田雅子和雷明遠也覺得開心,雖然沒有說出口,但眉眼間儘是藏不住的笑意。
隆田雅子伸長手挾了一塊紅燒排骨到兒子碗裡,取笑道:「自己多吃點,別只顧著幫老婆挾菜。」
「媽瞇是吃醋了嗎?」雷揚一笑,反手也挾了一塊排骨給母親。「來,這是兒子孝敬您的,還有爸,這一塊給您。」
「你們母子倆這是幹什麼?東西挾來挾去的真不衛生,自己吃自己的就好,又不是一年半年沒見面。」雷明遠忍不住笑著叨念了一句,把兒於挾進碗裡的排骨咬進嘴裡,竟是有些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