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夙雲
「請問有什麼事嗎？」
她仰起頭，目光充滿崇拜地看著衛子鈞。
剛剛的和藹面具已經瓦解，此時的衛子鈞換上冷漠的表情，沒有說話，只是面無表情地叼起一根煙，逕自用打火機點燃，書房內立即瀰漫著嗆鼻的煙草味。
杜媺薇忍不住關心地說：「請您不要抽煙好嗎？我爸爸是藥劑師，我媽媽是護士，所以我從小就知道抽煙對人的身體傷害很大，不僅對肺不好，也容易造成……」明知講這樣的話很不得體，但她越是緊張，越是下意識地碎碎念著。
「杜小姐。」衛子鈞突然開口，嚇了杜媺薇一跳。
「是！」
他不理會她的話，單刀直入地說：「我不是看不出來，我兒子對你特別『關愛』，聽說你在學校也很照顧他。」
杜媺薇有些臉紅地說：「他是我學弟，學姊多多關心學弟是理所當然的。」
衛子鈞不以為然的神態非常明顯。「在我面前，你不需要再裝模作樣了，我沒那麼好騙。」
她聽得一頭霧水，不明所以。
「我們就開門見山地說吧！」他猛然貼近她。「以你的家世條件，配不上我兒子。你想勾引他、釣上他這隻金龜婿，還得先過我這關！」
她面色慘白，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彷彿在一瞬間凍結了。
「我、我沒有……」她想辯駁，但他不給她辯解的機會。
「有，你有！學校的謠言已經傳得滿天飛，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他斬釘截鐵地指控她的罪行。「你愛慕虛榮、心機深沉，故意接近我兒子，讓我兒子迷你迷得無法自拔。我不可能坐視不理的，你馬上離開祥燁，我不可能讓祥燁和你這種女孩在一起，這個暑假我就會送他到美國唸書，你死心吧，不要再纏著他了！」
「不！我不是那種愛錢的女孩！我接近他是因為……是因為……」在他足以殺人的嚴厲目光下，她退縮了，不敢表白自己接近衛祥燁的初衷，純粹只是因為崇拜衛子鈞……
「好吧，我知道您的意思了。您不必大費周章地把祥燁送去美國，我現在開始就可以不理祥燁。」她承諾。
「你以為我會相信你嗎？」
「我真的不喜歡祥燁，您誤會我了。」
「哼，是嗎？」他嗤之以鼻。
無法忍受喜歡的人一再地誤會自己的人格，杜媺薇一咬牙，氣呼呼地全盤脫口而出──
「您真的誤會我了。我會接近祥燁，是因為……因為您！」
什麼？他內心一震。
「我喜歡您，真的！」
她大膽直率的告白，讓他的心臟一瞬間彷彿停止了。
「從第一次在財經雜誌上看到您的照片，我就對您念念不忘，很崇拜您在商場上的表現！您可以笑我傻，可是，我真的很喜歡您！」
單戀是種巨大的痛苦，她的眼裡浮上水霧，看起來楚楚可憐。
他突然有些心軟了，忍不住猜想，她會不會真是無辜的？畢竟她看起來不像是個心機深沉的女孩，令他有股想安慰她的衝動……
老天，他真是瘋了！
她……是他兒子的學姊，只是個十八歲的女孩而已，啊！
「……這真是個天大的笑話！你才幾歲，哪懂什麼是愛情？」他刻意冷言以對，隱藏自己內心的波濤洶湧。
「我不小了，我已經十八歲了！」她憤憤不平地回應。
衛子鈞彎身更靠近她，離她的嫩頰只有咫呎，急劇的呼吸聲沉重可聞。
他刻意語氣嘲弄地說：「我是個成熟的男人，早過了愛情至上的小伙子年紀，現在，我不追求愛情，只追求情慾。你只是個黃毛丫頭，不會懂得大人的情慾世界，而且老實說，我也不喜歡生澀的青蘋果。」
她霎時臉紅耳赤，沒想到自己真摯的告白，他卻棄如敝屣。
「我愛您，真的……」
「好吧！那證明給我看，你怎麼愛我？」
她討厭他笑她什麼都不懂的表情，視線落在他剛毅的唇上，心一橫，下一秒，粉嫩的朱唇主動貼上他的嘴！
他愕然，一時間全身動彈不得。
推開她！他對自己吶喊。
不！他做不到。
他的手不知不覺地攬住她的腰，更加深了這個吻。
衛子鈞在回吻她？
此時此刻能夠得到他的擁抱，得到他的熱吻……她已了無遺憾！
他的身上有煙草的氣味，她放縱自己吸取這股獨特的味道，原來這就是喜愛的男人的味道啊！
衛子鈞感到自己升起不該有的慾望，這認知讓他驚恐！
他瘋了！
他竟然想要她？
她帶給他的震撼太大了，他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不能沉溺下去了，不行……
他要讓她恨他、討厭他……讓她永遠離開他們父子！
驀地，他粗魯地抓住她的肩膀，兇猛地攫住那張小嘴，火熱的舌蠻橫入侵……
不曾經歷過的粗暴弄疼了她，感覺嘴角嘗到鮮血的味道，她奮力推開他，淚水忍不住滾滾而下。
他終於鬆手，努力隱藏自己被她吸引的事實，剛硬冷酷地說：「杜媺薇，如果你要勾引我，那你的技巧還要多多加強！大人的遊戲，你玩不起！你還不夠格！」
他刻意羞辱她、踐踏她的感情，讓她無地自容。
她心碎了，原來，他不是她想像中那個溫文儒雅、翩翩風采的王子。
他根本是個徹頭徹尾的壞蛋！
她狠狠地甩了他一耳光，發狂似地抓住他的手，用盡全力咬他的手臂，想咬得他皮開肉綻。
衛子鈞不動如山，直到她鬆開他的手為止。
他逼自己漠視她的淚水，說：「滾！滾出衛家！」
她在奪門而出之前，卻又被他嚴厲地叫住。
「不准哭著出去，以後也不准再接近我兒子一步。如果你讓我兒子知道這件事……我不會饒過你的！」
「衛總裁，我不會那麼不知好歹的……」她哽咽地說。「今天的事情，我保證，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秘密……」
最後，她回頭望了他一眼。
他帶給她刻骨銘心的傷害，所有的愛慕這一刻全部化成了不甘。
她擦乾眼角的淚水，略略整理自己的衣服後，假裝若無其事地走出書房。
門一帶上，衛子鈞便力氣用盡地坐在沙發上。
他到底做了什麼？他不懂自己為何要這樣羞辱一個小女孩。
杜媺薇一定很恨他吧……
怪了，向來心硬如鐵的他，此刻胸口居然會隱隱作痛。
他看著桌上的粉色盒子，這是適才杜媺薇留下來的禮物，雖然她說是姊姊送的，但如今看來，有可能只是借口，這應該是她自己費心準備的禮物。
輕輕打開盒子，一對可愛又溫馨的串珠熊迎面對他微笑。
他看到發呆，彷彿看到一幕少女熬夜努力串珠的畫面……
如果她剛才的告白是真的，那麼，這禮物應該滿載著她純真的少女心意……
衛子鈞用力搖頭，把禮物重新裝好，想也不想地把保險櫃打開，把東西放進去，鎖起來。
就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吧！
然而，真的能如此嗎？
衛子鈞迷惘地看著手上的咬傷。
他料想不到，這咬傷竟在日後變成一道疤痕，像個永遠也擺脫不了的印記，無時無刻地提醒著他，這一夜所發生的事……
第三章
五年後
杜媺薇已經大學畢業，而且出社會工作了一年多。
五年前讓她痛徹心肺的那一夜後，隔天，她不再早起到學校操場去運動，在她刻意的疏遠下，衛祥燁再也沒機會跟她說話，直到放暑假，衛祥燁果真如衛子鈞所說的，前往美國念高中了。
她跟衛家人再也沒有任何關係。
只是，雖然沒有任何聯絡，但那個被他羞辱的夜晚，她不曾忘記。
偶爾乍夜夢迴，她仍會猛然驚醒，只因他那沒有溫度的漆黑眼眸不時竄入她的夢境裡，像繩索似地緊緊捆綁住她。
她一直在等待，等待接觸衛子鈞的機會。
這五年來，她過得並不開心，家裡發生了好多事情。
一年多前，姊姊和爸爸、媽媽出國玩，卻在回國途中發生空難，一夜之間，她失去了所有摯愛的家人，姊夫也失去了最愛的妻子。
她和姊姊漢漢雖然差四歲，但感情一直很好，她念大二時，研究所畢業的姊姊和同學鬍子賢結婚，因為鬍子賢是孤兒，所以婚後就住在女方家。
他們夫妻兩人很恩愛，但不幸的，這場空難毀了一切。
照理說，姊夫沒有義務留下來照顧毫無血緣關係的她，但事情發生後，姊夫並沒有離開，選擇代替最愛的妻子和岳父、岳母，留下來照顧她。
一年多以來，她和姊夫像兄妹一般相依為命，一起度過人生中最難熬的日子，走過人生的最低潮。
姊夫現在等於是她在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她對姊夫充滿了感激，畢竟當初如果不是姊夫堅持留下來，還沒大學畢業的她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她現在在姊夫經營的「千蕁」廣告公司當AE，負責跑廣告業務。
「子賢！」她敲他的門。「快點！上班要遲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