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項薇
抬起頭,目光幾乎空洞地凝望漆黑的天際,依在胸前的女人仍然哭泣不斷,嚴飛硬是狠下心,拒絕順從他心底的渴望,任由自己的神智游離,將體內那陣陣痛苦的抽疼感置之不理。
是啊!女人是無法信任的,他可不能忘啊……
第五章
回到家時已是清晨三點,嚴飛清冷的神色讓人難以察覺出他此刻的心情。
跟在身後一塊踏入屋內的倪安,雖然臉色依然蒼白,但看得出她的情緒已經較為穩定——沒想到這個男人又再一次幫了她。
「坐。」嚴飛指著沙發,神情冷漠的對她發出命令。
走進這間偌大的房子,倪安順從的走到沙發前。這好像是她第二次來這裡了,環顧室內的擺設,倪安腦中不禁浮現三年前的情形——
三年前那一夜,當時她的情緒十分不穩定,為了避免她再做出瘋狂舉動牽連其他受害者,嚴飛不顧她的意願,強行將她帶回他的住處。
想到這,倪安的唇瓣揚起一抹濃濃的苦澀笑意。
那時的她雖然被帶回來,但這個男人並沒有開導她,只是逕自將她當作隱形人般丟在客廳,要她自力救濟。
她還記得,那天是個非常寒冷的一天,而這男人對她沒有半點憐惜,從頭到尾只開口說了一句,「你睡沙發。」然後再也不理她,就連一條被子也吝嗇施捨,任她在寒冷的夜晚瑟縮著身子失眠到天明。
眼前突然出現他遞來的水杯,打斷了倪安的回憶。
「謝謝。」倪安感激的接過水。
嚴飛拉下頸上領帶,坐在沙發另一頭。
「今天……謝謝你的幫忙。」就在方纔,當她再也無能為力改變任何結果時,他又出現了!
彷彿尋得一絲曙光,她無法多想,只能向他求助;而這個男人沒有多問事情緣由,毫不猶豫的再次救了她,把母親留下的房子給贖了回來。
是的,只因她的求救,這個被眾人誤解為殘忍無情的男人,毫不猶豫的在這清晨時刻打電話給自己的秘書,要他馬上從公司金庫調出七百五十萬替她解決了那筆債務。
果然如她所想,雖然看似無情,實則他有一顆比任何人都要善良的心。
她和他雖然不算真正熟識,更無法與朋友兩字沾上邊,但他卻在她最脆弱,最需要救援時,二話不說再次伸出援手,這要她如何能不感激、不感動?
嚴飛冷酷的眼眸在凝望她含笑恬靜的面容時,某種火熱的溫度一閃而逝,但他掩飾得很好,甚至他馬上將那抹不該存在的溫度全然抹殺,彷彿不希望讓她發現,更不願承認自己的所作所為是為了無法忽視她的傷心。
「幫忙?我有說要幫你嗎?」平板接近殘酷的口吻自他發出冷笑的唇瓣吐出,嚴飛好整以暇的靠在沙發上,雙手落於椅背。
「呃?我是說今天的那筆錢,如果不是你願意拿出那筆錢,我想從今天開始,媽媽留給我的店一定會被別人給奪走!」無論這個男人戴上如何殘忍的面具,她知道那全是偽裝的,所以對他刻意裝出來的不善態度,她毫不畏懼。「我會把錢還你的,我的戶頭裡現在只有兩百多萬,明天一早,我就會先把這些錢還你,其餘的……我會每個月按時還你。」
「有人要你還那些錢嗎?」嚴飛嗤之以鼻的冷笑,對他來說,這點錢微不足道。
「不行!你幫了我這麼大的忙,我……我是一定得還你的!」倪安慌張的聲明,她已經欠他好多人情,再這麼累積下去,她該如何還?
森冷的笑聲悠悠傳出,嚴飛語帶不善,「你是不是搞錯了?我拿出這些錢替你贖回那間房子並不是為了幫你,而是打算將它作為和你交易的籌碼!」
籌碼?!倪安疑惑的望著他,不懂他話中的意思。
她單純、真誠的眼眸,倒映著嚴飛危險駭人的臉孔。
自衣內抽出得回的地契,嚴飛將它丟在桌上。「想要將這張地契拿回去,就必須和我做一項交易。」
「什麼交易?」不捨的疼痛感自心頭浮現,倪安望著他佯裝無情的殘忍臉孔,渴望親手替他撫去。
嚴飛沉默了許久,久到讓人以為他不打算開口,猶豫在他的眼底快速閃爍,內心彷彿在交戰,是非對錯在他的心中像條長線正左右不斷的拉扯。
心中的惡魔與天使在對抗,他從不知原來他心裡除了住著可怕無情的惡魔外,還有另一隻氣息已微弱得幾乎要消失的天使。
如果將心中所想的話對倪安和盤托出,不知她會有何種受傷的神情;如果將他的打算殘忍的說出口,不知從現在開始,她是否會在未來見到他的日子,依然給予他甜美溫柔的笑靨?
如果他……
「我打算以這張地契和你談一場交易——我想以它換取一個兒子!」理智仍然在交戰,當殘忍的話一說出口,陌生的痛苦立刻糾纏著嚴飛的心房,陣陣的疼痛感由心口蔓延,在他的體內四處流竄,直到他的身子開始發冷,幾乎要凍結。
「什麼?!」倪安震驚的瞪大眼,她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他說……換取一個兒子?!
「幫我生一個兒子。」既然狠話已說出口,嚴飛鐵了心,更具體的解釋。
驚訝的抽氣聲發出,倪安的神色凝重。「幫……幫你生一個兒子?!」
「只要你幫我生一個兒子,地契就歸還給你。」
「我……我幫你生個兒子?!」腦袋混沌,倪安無法理解他話中的含義。
幫他生個兒子……幫他生個兒子?置於腿上的雙手狂亂的顫抖著,她的臉色蒼白如紙,眼神凌亂不已,腦袋似乎仍然在生兒子的意思上打轉。
「女人的工作不就是孕育下一代,成為男人的附屬品嗎?」嚴飛冷笑,腦中瞬間浮現某個女人殘酷的笑容,這可是那個女人讓他瞭解的——女人的存在除了替男人傳宗接代外,其餘的可有可無!
從他口中所吐出來的話讓倪安感到十分驚愕。「女……女人的工作?!」
充滿疑問的問題一個接一個在她的腦中翻轉,她尚未將它們釐清,他又丟出另一個問題給她,然後……
她……她是不是看錯了?否則為何當他語氣帶著諷刺和憤怒時,她卻隱約察覺到在他那充滿憎恨的面具下,正浮現著他的另一面。
痛苦自冰冷銳利的眼眸流露,晦暗的情緒在他的臉上一閃而逝,這一刻的他是否想起了誰?她發現他已在他的四周設下屏障,小心翼翼的只想保護自己受傷的身心。
「我需要一個兒子來繼承我的事業!」但至今,沒有女人有資格懷他的骨肉,他可以勉強忍受一個不算討厭的女人來替他生孩子,他可以勉強與一個他不算討厭的女人和他的孩子有著血緣,截至目前為止,眼前的倪安是唯一一個讓他不算討厭的女性,所以他選擇了她!
「幫你生孩子……」臉頰莫名開始發燙,心律不受控制地急速跳動,倪安無法理解自己為何會變得這麼不正常。
「不是孩子,是兒子!」
「替你生一個兒子……」發熱的胸口竄出火苗,心頭正顯現著陌生的羞澀,無形的喜悅正快速浮現,讓她覺得自己的心情變得好怪異又複雜不已。
他不知道他所說的話有多大的含義嗎?
「你……你的意思是交往?我和你?」有了交往才能熟識彼此,而有了熟識才能結婚,接著生孩子……
他正對她提出進一步的邀約……
「交往?!」聽見可笑的說詞,嚴飛冷笑。「我並不打算和任何女人交往!」
「但你要我替你生一個兒子?!」倪安被搞混了。
「你是不是想太多了?我拿這張地契和你交易的是你的肚皮,並不是你!我只要兒子,並不是要你!交往?如果我願意,多的是女人等著我挑,我為何要與你交往?」從頭到尾,他要的就不是她,而是一個能替他生育兒子的雌性動物。
有沒有交往無所謂,有沒有感情也不是重點,重點是他要一個兒子,而不是能生出孩子的母體。
只要能替他生一個兒子讓嚴家有後,那麼他父親也將不會再強逼他和女人交往;只要將嚴家的繼承人生出來就可以交差,他父親希望熱鬧的生活也會如願,而他呢……他自己真正的心情是不需要太在意的。
既然只是為了一個繼承人,他又何必賠下自己的人生,去和他厭惡的女人生活一輩子?
任何東西只要有錢就能解決,這不是最好的例子嗎?
「只……只要孩子?!」乍聞他強調的話語,倪安震驚地好一陣子說不出話,只能睜大眼,不敢置信的望著嚴飛。
「只要兒子!」再次重申,這次嚴飛若有似無地迴避倪安的目光。
明明腦中的想法是如此的理所當然,明明他不覺得自己對她說的話有任何錯誤,但他就是無法與她互視、無法理直氣壯的看著她,好像連他都為自己說的話感到、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