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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文 / 淺草茉莉

    〔是、是。」常貴心慌再去。

    「大、大王,大臣已至,是、是否要先上朝……哎呦!」時辰已過,負責接迎大王上朝的中書謁者令硬著頭皮,緊張的趨前詢問,但得到的結果是蟬杯當頭一擊,他當下痛呼出聲,額際血流如注。

    至此無人敢再冒死詢問是否要上朝,可一贏政自己瞧向天際,天色已白,心知今日燕國派人來求和,他非上朝不可,可是那曲奴兒竟敢讓他見不著人,不禁火上心頭。「哼,傳太僕備車,寡人要上朝了!」狂躁的背影如泰山般壓迫人。

    眾人不敢耽擱,得令即伏身協助大王登車上朝。

    「傳寡人旨諭,找到曲奴兒後,直接將她送到朝殿,寡人要她上殿候召!〕轉身再交代,他這才讓太僕恭送至朝殿去。

    朝殿,三品以上官員皆穿戴綠色衣袍,頭戴冠,袍寬袖大,腰配書刀,手執易板,耳簪白筆,朝官一列站立於朝堂之上,而秦王贏政一人端坐於高台殿首,身旁」且了幾名近侍隨從,十尺之內不得有人近身,所有武士只能駐守於高台下候命護衛,沒有王令,不得上高台。

    朝堂之上,對君王的人身安全,防衛得極其嚴謹。

    大王乃上天之子,朝堂上戴的是冠冕,造型前圓後方,代表天圓地方,冠冕的前緣綴著十二串珠玉,冠冕下端懸在耳旁有兩塊玉石,提醒天子不要聽信讒言。

    今日的早朝不同於以往,顯得更加正式,因為今朝是燕國派人來割地求和之日,國威赫赫,秦王本該眉開眼笑的迎接這燕國使臣,哪知一上朝,秦王就臉色凝重,竟不見一絲愉悅,使眾臣也無人敢露出歡欣之色。

    「大王,燕國派出使臣求和,請大王接見。」李斯率先上前參奏。

    「宣。」他臉色依舊奇臭無比,逕自瞪了身邊的太監一眼,太監心慌,苦著臉搖首,贏政臉色立時更臭。還沒找到人?!該死!

    使臣受召上殿後,他冷聲問:「來者什麼身份,報上名來!」坐於朝堂之上,他傲慢的神情讓眾臣以及燕國使臣一覽無遺。

    「使臣荊軻。」來人一臉正氣,見了他只是躬下身行禮,眼中並沒有懼意。

    贏政不禁瞇起眼打量起殿下的人。「你為燕國帶了什麼樣的誠意來求和?」

    「小的奉燕國太子丹之命,獻上燕國沃土督一幾,以及前秦國將軍樊於期的項上人頭。」荊軻不卑不亢的說。

    「喔?」督亢為燕國最為肥沃的土地,而那樊於期則是流亡燕國,他急於懸賞通緝的叛國將軍,這兩樣都確實是他日夜極想得到的東西,如今燕國人親自呈上,他該要露出喜色的,可這心情卻因為一個人的失蹤而大受影響,當下只是繃著臉,似乎不滿意這求和之禮。

    這讓高台下的荊軻握緊雙拳,上心怎心急的直冒冷汗,驀然,他瞥見秦王臉色不知何故又變,凶煞的雙眉間不再聚怒。

    贏政眼角終於見著了要見的人,那人個子嬌小,神情看起來有些匆忙,看似剛急奔至他的身後,他想立即問她上哪去了,但礙於此時此地,只得暫且按下詰問之意。這帳下朝再算!

    既已見著她安然出現,他冷冷瞪了她一眼,只見她表情清清淡淡的故意撇開臉,對他的怒氣視而不見,他想怒卻又覺得好笑,這人兒,是當今天下唯一敢無視龍威的人,她的膽大包天,偏偏是被他自己給縱容出來的,當真哭笑不得,他嬴政,首嘗自討苦吃的滋味。

    這麼一鬧,怒氣自然銳減,、心情也隨之趨穩,當然臉色也緩和了許多,更有、心情去瞧瞧這燕國使者帶來的好禮。

    「先送上那樊於期的頭顱吧,寡人要親自檢視。」他朝殿下說。

    荊軻大喜,立即捧著裝了樊於期頭顱的盒子,一步步走上朝堂的台階,接近秦王身側。

    贏政要人打開木匣,一看,果然是叛將樊於期的頭顱。這傢伙敢以他荒唐無道的理由背叛他投奔敵營,可說是死得好!正想仰頭暢笑,見一旁的曲奴兒看了那血肉模糊的頭顱似乎一陣反胃,身子輕顫了一下,他眉心一折。「撒下頭顱吧。」

    直到頭顱被拿開,曲奴兒才又恢復了血色,一贏政一個眼神,立即有人輕拍她的背,希望她能舒服些,此舉落入朝臣眼中,哪個不知這是大王「憐香惜玉」之舉,唯有那荊軻不解,心下更加擔憂。秦王要人如此草率的收起頭顱,莫非是對這項禮物不動心?若是如此,可就枉費樊將軍將自己當成誘餌的犧牲了……

    「大王,小的這裡還有燕國呈上的督」幾地圖,請大王過目。」他小心的再奉上一卷地圖,人就低跪在一贏政腳邊。

    「打開吧。」

    「是。」荊軻努力穩住顫抖的手,慢慢打開圖卷,隨著圖卷張得越開,額上的汗就冒得越凶,一旁的曲奴兒注意到了,清澈雙瞳瞇起,心底有了不祥的預戚,也想起那日趙高所提,燕國太子意欲派人行刺一事。

    「大王……」

    她正要開口提醒,可才敵口,荊軻已火速將預先卷在地圖一異的一把匕首抽出,圖窮匕現,他抓起匕首,左手拉住一贏政的袖子,右手就要把匕首送向一贏政的胸口。

    一旁的曲奴兒驚見,使力將一贏政推開,讓那匕首撲了個空,一贏政只掙斷了一隻袖子。

    底下的武士見大王遇刺,紛紛驚愕的衝上前護主,可是那台階甚高,刺客離王又極近,眾人怕是遠水救不了近火,就算趕至大王恐怕也已中刀了。

    既然武士趕救不及,大王身旁的近侍就得以身擋刃,幾個宮人儘管怕死,還是得顫抖著身子擋在主子身前,就連曲奴兒也抱著必死的決心貼站於一贏政身側。

    「秦王,納命來!」荊軻懷負重任,眼看武士已衝上台,他奮力一擊,對準一贏政的心口就要刺下,曲奴兒駭見,躍上前就要以身擋下這一刃,見擋在面前的是她,贏政當下血液逆沖,心頭急抽,下意識的揮手要撥開她的身子,情願自己中刀,也不要她以身犯險。

    曲奴兒訝異他會如此護她,驚險的瞥見刀刃已至,反身再推他一把,當下不及多想,只有一個念頭,她情願自己死,也不要他遇刺!

    嬴政身子一傾,匕首又從他身邊呼嘯而過,曲奴兒的手臂卻被刀刃輕輕劃過一條細痕,瞥見她傷勢不重,一贏政雖然安下心來,卻也怒火中燒,乾脆急切的將人往他身後藏,不讓她再有擋在他身前涉險的機會,他再也禁不起讓這女人在刀刃裡逃生的驚嚇。

    兩次擊殺都失手,荊軻才要第三次出手,一贏政卻已有防備,拉著曲奴兒行至龍形屏風,將她藏身於屏風後,這才安心的抽出架上寶劍,回身砍向刺客,此時所有武士已衝上高台,拿下荊軻,他上前暴怒地連砍八劍,讓荊軻當場含恨氣絕而亡。

    「大王……刺客已死,請您息怒。」殿前發生如此劇變,眾臣無不心驚肉跳的全都跪伏一地,等著他發落處置。

    他瞧著那已然斷氣的刺客表情仍是悍然不甘。「這人是個英雄,是個人物,膽敢殿前行刺,其心思縝密,勇氣過人,寡人倒也敬重他!」收拾起暴怒,一贏政竟仰頭大笑了。

    「那這屍首……」

    「留他全屍。」他恩典的禮遇。

    驀地,身後傳來一物落地聲,接著驚呼四起,他皺眉回身一望,就見那倒地的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內侍「男寵」曲奴兒!

    「來人啊,寡人要割下他的頭顱,支解他的身體,懸掛於城門上曝曬七天七夜,寡人要荊軻不得好死!」稍後,一贏政激起了漫天怒火,厲聲怒喝得全內殿都聽聞得到。

    原要留這名英雄刺客全屍,但當曲奴兒中毒倒下的那一刻,他怒火中燒,殺氣騰騰,恨不得將那刺客再砍十八刀,剁至肉爛,方可洩恨。

    原來荊軻所帶來的匕首上喂有劇毒,儘管只是輕輕擦過曲奴兒的手臂,也已足夠教瘦弱的她毒氣攻心了!

    見著床榻上俏顏布黑、不省人事的人兒,他怒不可遏,心中的恐懼更是難以言喻。

    「大王,您召見臣下?」將軍王翳應召入殿。

    「寡人要增兵遣將,由你統帥伐燕,近期內寡人要你攻克燕都薊,將那太子丹的頭顱取下!」他憤怒地下達詔令。

    既然不能教已死的刺客再受死一次,他就要那罪魁首腦的燕國太子丹喪命賠罪!

    「遵命!」得旨,王翳領命而去。

    回身再盯著中毒後全身發黑的人兒,他倏然感到無措,內心彷徨不已,雙手發顫,眼眶前所未有的泛出紅光,不禁暗忖,倘若這人兒在他面前就死了呢?他會如何?

    念頭一起,立時讓他打了個驚人的寒顫。不,她怎能死,他還沒得到她呢!

    瞧見她額上泌出薄汗,一時他又慌了手腳。「來人,快,布巾,布巾!」她不舒服嗎?很痛苦嗎?這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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