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黃苓
「……你是我的生命,是我的一切。可是,我對你來說是什麼?……我的夏衫……我得到你的人了,你的心……也是我的吧?」微帶渴切的低喃聲裡,隱隱有著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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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銀亮的圓月高掛夜空。
京城裡的各條商街,到了夜裡更見熙來攘往的人潮。有別於白天的街道,夜晚的京城大街在夜燈的映照下自有另一番風情。
而京城這條最熱鬧的大街,由於街尾正是城隍廟,為了今天剛好是城隍廟的慶典,幾乎全城的善男信女全出動到廟裡上香、參加活動,所以這大街直到晚上仍舊人氣滾滾,香客、行人絡繹不絕。
洪夏衫跟著貴花嬸、翠萍一起擠在人群中,不過,她都還沒和她們走進城隍廟上香,便被四周洶湧的人潮給衝散了。
第一次見識到這般人擠入、車水馬龍的繁盛京城街景,洪夏衫還真是嚇了一跳。等到發現和貴花嬸她們走失了,她也不急,並且乾脆暫時躲到一家商舖的牆角邊歇腳,順便喘口氣。
擦擦額角的汗,看著前方連續不斷走過的人群,她覺得自己已經沒有再繼續走到城隍廟的力氣了。
下午貴花嬸她們興匆匆地說著晚上要去城隍廟上香,順便買雜貨、看雜耍,正好路過的她被熱心的貴花嬸攔下,邀她一起到城隍廟上香、祈求好運。由於貴花嬸的好心好意,再加上她也有興趣瞧瞧夜裡的京城,所以就答應了。
嫁到京城算算已經快兩個半月,她倒是首次感受到不同於青梁城的京城夜晚氣氛。可老實說,這種必須和人擠在一起看熱鬧的事,她真的習慣下來啊。
「姑娘,一個人嗎?沒家人陪你?」突然,一個流里流氣的聲音隨著兩三個人圍到她前面來。
她一愣,馬上發現了自己站的地方已經圍近了三名模樣輕佻的年輕人。她沒動,看著他們。
完全不在乎位處人來人往的鬧街,三個明顯是見洪夏衫落單、想調戲她的年輕痞子,一下子就將她的去路整個堵住。
「姑娘,你一個人上街不怕被人欺負嗎?要不要咱們兄弟保護你?」自許老大的尖臉傢伙眼睛發亮地直盯著她的細緻臉龐。
「沒錯!姑娘,我們可是很有正義感的,只要有我們在,絕對沒有人敢動你一根寒毛的。」旁邊的兩名小弟跟著附和。
洪夏衫哪會看不出三人的心懷不軌。她對他們抿唇淡笑。
「多謝你們的好意,我丈夫就快來了,你們不用為我費心。」她心平氣和地說。
尖臉年輕人馬上咦一聲。「原來小娘子已經嫁人了。」再嘿嘿一笑。「不過,我想你那夫婿也許會晚一點才來,我們還是陪你在這裡等等好了。」壓根兒不信她的丈夫真的會來。
「小娘子,咱們瞧你在這兒等著,小腳兒一定挺酸的,要不要咱們兄弟帶你到前面酒館坐坐?」兩個小伙子開始朝她伸出毛手了。
洪夏衫在青梁城自家酒肆裡碰過客人無理取鬧、甚至藉酒裝瘋的情況,所以面對這三個輕浮傢伙,她的態度倒是鎮定得很。
「謝謝你們三位,真的不用……我丈夫已經來了!」俐落閃過伸向她的毛手,原本還想說什麼的她,卻在轉眸間意外發現正殺氣騰騰朝她這邊大步跨來的張狂龐軀,話音一頓,接著像明白了這三人等會兒肯定會有淒慘下場,她同情地歎了口氣。
但那三人可沒感應到自己即將倒大楣,此起彼落的哈哈大笑響起。「是嗎?小娘子,你以為我們這麼好騙啊?」
「是啊是啊!哪有這樣巧,你說他來了就來了……」
猛地,其中兩個背對街道的年輕人,突然被人從後抓了起來,一道彷彿從冥獄刮上來的陰狠唳聲響起:「在說我嗎?臭小子!你們竟膽敢碰她,我要剁了你們的手!」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不但那兩個被整個提離地面的人驚得面無血色、頻頻掙扎,就連那聽到聲音轉身、見到自己兩個手下被一名魁偉懾人、神情宛如煞神惡鬼的男人抓起的尖臉年輕人,也嚇得一時不敢亂動。
不……不是吧?這男人……真的是小娘子的丈夫?
「……喂喂!快放我下來!」
「你……你是什麼人?」兩個被拎住的小伙子回過神,接著還不知死活地頻要轉身揮拳揍人。
光看這男人的體格氣勢,有色無膽的尖臉年輕人已經頭皮發麻地決定丟下他們,偷偷開溜了。
「哼。」冷冽的哼聲一落,男人手中的兩個傢伙,立刻被他像玩偶似地抓來對撞,兩人還來不及唉叫出聲,便被用力往地上一丟,接著一隻大腳毫不留情地狠狠踩斷兩人的左右手──只聽「喀啦」一聲。
慘叫聲立刻響起。而看到這一幕的尖臉年輕人也跟著大叫一聲,不顧一切地拔腿就跑。
「救命啊!」終於驚覺自己捻到虎鬚的尖臉年輕人逃得飛快,只可惜,還是逃得不夠快。
一隻大掌毫無困難地將才跑了三步的他給撈了回來。
這時,附近的人自然也注意到這邊的騷動了。漸漸的,有不少人朝出事的商舖牆邊投以側目的眼光,更有人忍不住好奇地駐足觀看。但多數人見到這像是打架的場景時,反而是以著不願惹事的心態悄悄繞道走開。
「啊!大……大爺……饒命啊……小的……小的不知道您是姑娘的丈夫……小的有眼無珠……請大爺高抬貴手饒命啊……」被抓住的尖臉年輕人大聲求饒。尤其當他一對上正杵在他面前的這張閻王酷臉時,更是嚇得尿濕褲子。
聞到尿騷味了,原本站在一旁的洪夏衫臉一皺,低眸瞧到那傢伙濕掉的褲子,趕緊回神跳開。
老實說,他俐落、毫不遲疑將那兩人的手廢掉的狠勁,已經駭得她的胃翻攪,人也呆掉了。這下他再逮住最後一人,想也知道這人的下場不會好到哪裡去。
「……小深,住手。」咬著下唇,她走到路雲深滿是張狂怒氣的健軀後,輕輕扯住他的衣帶。
雖然這三人的行為很討人厭,不過他們並沒有傷害到她,更何況他們也傷害不了她,所以即使她明白雲深是因容不得她被欺負才毫不留情地教訓他們,她卻不想讓他把事情鬧大,甚至不小心把人打死了──以前他還待在她家時,就常靠著蠻力、拳頭,將膽敢不尊重她的酒肆客人揍得哭爹喊娘,後來他的身高體格呈現驚人的抽長,根本不用亮出拳頭,只要往她身後一站,就足夠把膽敢打她主意的人嚇得大氣不敢吭一聲,沒想到現在他揍人的功力更上層樓,連在眾目睽睽之下都不怕被提報官府。
唉!她真的嫁給了一頭保護欲過盛的蠻牛了。
路雲深被她的纖手一拉,全身肌肉仍緊繃糾結,森寒的目光瞪著被他揪在手上簌簌發抖的傢伙,暴戾之氣未減。「哼。」冷哼一聲,把人朝牆角一丟。
碰、喀啦哇!連串碰撞聲、骨頭斷裂聲、痛嚎聲響起的同時,路雲深已經迅速轉過身,攬了洪夏衫就走。
見到這一幕的路人莫不目瞪口呆、又驚又駭,當然,終於有人認出這囂狂出手的硬酷男人是誰了──
「啊!是路家商行的狂虎路爺!」
「咦!什麼?!是路雲深?!」
「原來是狂虎路爺……」
圍觀的眾人因為男人的名聲而起了不小的騷動,一瞧見路大爺擁著美人兒過來,趕緊跳開讓路。
就在這時,火速從酒樓衝下來的胡同,和察覺這邊騷亂而拚命推開人群擠過來的貴花嬸、翠萍,同時來到路雲深身邊。
「爺……」從樓上看到主子爺揍人一幕的胡同,立刻知道有差事做了。
路雲深的表情仍寒凍著。「把那三個傢伙給我拖到衙門去,我要讓他們在牢裡『好好養傷』!」指示簡單明瞭。
胡同馬上意會地點頭去辦事。
「爺……夫……夫人……我們可終於找到您了。」一直急著尋找失散的洪夏衫的貴花嬸和翠萍,這會兒總算可以鬆口氣了。不過雖然和夫人會合了,主子爺那一臉似乎才剛殺完人的血腥表情,卻讓兩人頭皮發麻、差點抱在一起發抖。
在路雲深完成暴力手段後,被他毫不避諱攬著走的洪夏衫,努力回過頭對貴花嬸兩人擺擺手。「我沒事。」
「是你們將夫人帶出門,卻沒盡到保護責任的?」凌厲的責問掃向兩人。
兩人直打哆嗦,但還是趕緊跟上主子爺的腳步。「……是。」貴花嬸不敢卸責。
一條青筋在他額角暴凸。「很好,我會讓你們知道該受到什麼樣的懲罰。回去!」
兩人停下腳步,翠萍哭喪著臉目送被主子爺「挾持」進那大酒樓、卻仍不忘回頭朝她們做出要她們放心表情的夫人。
洪夏衫一邊跟上路雲深像要發洩怒火而踩得疾快的腳步,一邊試圖對他講理。「小深,是我自己要跟貴花嬸她們出門的,是我自己不小心和她們走失的,你懲罰剛才那三個人就算了,我不許你動貴花嬸她們……」他想害她以後被所有人躲得遠遠的嗎?她的後半輩子可還要在路家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