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杜飛
這一連串的動作如行雲流水般,快得令人來不及反應。
茶館眾人驚得張大了口,霎時下巴彷彿不是自己的,全然收不回來。
不一會兒,滿室哄堂大笑,議論不絕。
相信不用多久,這事必然會傳遍整個揚州城。
秦琯兒看得目瞪口呆,久久無法出聲。
這……這……這人真是她的爺爺嗎?吳英才給她的驚嚇還比不上爺爺帶給她的。
「走吧!」秦老爹拿著煙桿,掉頭就走,察覺身後的她沒有跟上來,隨即轉過頭去,卻發現秦琯兒依然傻楞楞的站在原地。
這丫頭在搞什麼?
「阿琯,還不走!」
秦琯兒終於被這怒吼聲給震醒,忙跟上前去。
一路上秦老爹神情凝重、皺緊眉思索著。他隱藏武功是為了躲避那些人的追殺,如今卻……唉,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秦琯兒抬頭看著爺爺。她有些困惑,這真是和自己相處十多年的爺爺?
她從沒見爺爺這般嚴肅過,他總是傭懶的吸著煙桿兒,凡事淡然處之、一笑置之。是什麼事情讓爺爺這麼困擾?還有,爺爺分明身懷絕技,為何這麼多年來一直隱藏著?
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爺爺,我……我……您……」就這麼支吾了半天,她實在不知從何問起。
倒是秦老爹很果斷的丟下一句話,「琯兒,回家收拾一下,咱們天一黑便出城。」
什麼?離開揚州城?為什麼呢?剛剛的教訓想必吳英才暫時不敢再來犯了,那何必離開揚州城呢?
「為什麼?」
秦老爹不說一語的看著秦琯兒,深歎了口氣,似乎有苦難言。
「您別說是因為剛才的事,那根本構不成威脅。爺爺,您得告訴我實情,為什麼?」堅定的眼神、果決的語氣,表明著她不會輕易妥協。
能告訴她嗎?秦老爹在心裡不斷的掙扎著。不告訴她,這丫頭若拗起來可難纏得很;若是隨意編派個理由,只會顯得欲蓋彌彰,這丫頭精得很,不會那麼容易受騙的。
快十八年了,這秘密藏了快十八年,若真告訴了她,恐會讓她惹來殺身之禍……不行,他得保護她不受任何傷害。
「琯兒,爺爺平日從沒要求過你什麼,現在爺爺希望你乖乖聽話,回家收拾,別再問什麼了。爺爺不想騙你,也騙不過你,等時候到了,我自然會告訴你。」秦老爹語重心長的說道。
秦琯兒睜著她那水靈靈的大眼,沉靜的望著秦老爹,倔強的眼底有一抹委屈,著實令人不捨。
「何時才叫時候到了?」秦琯兒不依的噘嘴道,語氣緩和了些,看來是暫時不過問此事了。
「不久了。」秦老爹總算寬了心,微露笑容,寵溺的拍拍她的頭。
「這是什麼答案嘛!」秦琯兒把頭鑽入爺爺的懷裡撒嬌著,惹得秦老爹呵呵大笑。
等這丫頭嫁了人,他的責任也可卸下,到那時再告訴她吧。
天色漸漸灰暗,夜色終於像黑幕般披蓋住大地。
秦老爹爺孫倆一前一後踩著月光趕路。秦琯兒心中有百般疑慮與不滿;爺爺竟然不許她去邵叔那兒告別,只說待安頓好再捎封信告知,看來他們真要遠離揚州城了。她原以為可以在這兒待很久,甚至是一輩子,沒想到終究還是事與願違。
打懂事起,他們就常常遊走各方,每到一個地方總是來匆匆去匆匆,每年總在不同的地方過年。她沒有朋友,總在剛熟識時,爺爺又帶著她遷移他鄉。直到十二歲那年,他們到了揚州並定居於此,認識邵叔一家人,她開始有了朋友,每年在同個地方過年,她在心中一直把揚州當成自己永遠的家。而現在,他們又得重新再找家了……只是就這麼一直走,要到哪兒去?她按捺不住,快步走向前想出口詢問,秦老爹卻忽地停下腳步,全身繃緊,聚神傾聽著。
身後的秦琯兒來不及收回急行的腳步,一臉結實的撞向秦老爹。
沒想到爺爺依然文風不動的立在原地,倒是她往後艙跌了幾步,撞得鼻子怪疼的,鼻頭還微泛紅。
正想出聲抱怨時,秦老爹卻轉過身來,神色十分凝重。
「琯兒,待會兒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不能停下來。你拿著這片金葉子往北走,到飛鷹堡找一位叫范離的人,他看了這片金葉自會保護你。」
秦老爹從懷裡取出一片金葉子,上頭還刻了個「葉」字,他將金葉子放入秦琯兒手中。
秦琯兒看了眼掌中的金葉子,大力的搖著頭,眼中噙著淚水。不!
她不要這樣!爺爺像在交待後事似的,她不要離開爺爺!
「琯兒,不許搖頭。聽話,你先到飛鷹堡,過不久爺爺就會去找你。」
秦老爹輕擁著她,不捨的摸摸她的頭,在心中長歎一聲,願老天保佑這孩子。
騙人,爺爺是騙人的!她知道爺爺這麼說全是為了讓她先行離開,更知道此一別恐怕難再和爺爺相聚。
不管怎樣她都不可能拋下爺爺獨自離去,如此一想,她反而放寬了心,反正大不了一死,就如文天祥所說的,「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眼前的秦琯兒雖然粗布簡衣,卻有種尊貴的氣質,泛著淚光的水瞳,更顯得清澈明亮。這丫頭的神色太平靜了!秦老爹搖搖頭,不能再拖下去了。
「快走!」
秦琯兒輕應一聲,卻未有任何動靜。
秦老爹憂急的喊叫著:「快走!聽到沒?」
「您走,我才走!」秦琯兒不為所動的抬高臉,直視著秦老爹。
「你們誰也別想走!」
聲音一落,四個黑衣蒙面人也飛身而至,紛紛持劍圍住秦老爹。
為首的人乾笑幾聲,「秦葉,好久不見了。」
秦葉?
秦琯兒看看手中的金葉子,再瞧瞧爺爺。
秦老爹拉著秦琯兒的手,重重的握了一下,低聲道:「找機會逃。」
隨即出手攻向為首的黑衣人。
秦琯兒在一旁心急如焚,心想:四個打一個,真不要臉!忽然,她聽到為首那個人說:「別殺了他,得逼問出那個女娃的下落。」
那個女娃?這……她原以為這些黑衣人是吳英才派來的,看樣子似乎不是,應是另一批人……秦老爹以一敵四,初時尚能應付,但時間一久恐會體力不支,黑衣人似乎對他頗為忌憚,因此打算以拖延戰術來應戰。
秦老爹頻頻暗示秦琯兒逃跑,秦琯兒見狀,心想爺爺暫時應該沒危險,於是決定先去找救兵。
她才正想離開,一名黑衣人忽然大喊:「別讓那小子跑了!」接著一把長劍向她揮過來,她向後跟艙了幾步,那黑衣人緊跟著再補上一劍,長劍正要落到她胸前時,卻被一支長煙桿擋開了。
是爺爺!
接著,她的頭頂被重重的敲了一記。
「叫你跑你不跑,現在可跑不了了吧!笨啦!」
痛喲!秦琯兒撫著頭,扁扁嘴,「人家壓根就沒想丟下您嘛!」
秦老爹以寡擊眾,還得不時護著秦琯兒,體力漸感不支。忽見一支飛箭趁隙射向秦琯兒,眼看相救不及,只好縱身撲倒她,代她挨了那一箭。
那袖箭筆直射入秦老爹的肩。
「爺爺!」秦琯兒驚慌尖叫,淚流滿面的扶著秦老爹。
「不要臉!以多欺少!」秦琯兒含淚怒視黑衣人。
黑衣人停止了攻擊,為首那人冷眼望著他們。
爺爺?忽然間他狂笑不己。他剛是故意將飛箭射向那小子,只為試探秦葉。
「秦葉,她就是那個女娃吧?」若非秦葉死命護著她,他還真想不到這小子就是那女娃。將她裝為男子真不失為好方法,可惜呀,可惜!
秦老爹掙扎而起,黑衣人見狀冷笑道:「一支袖箭或許沒什麼,但那上面可是抹上了『天一水』。」
秦老爹一聽,臉色驟變。
「天一水」乃是西域天一教的鎮教之寶,傳說其無色無味,唯有其獨門解藥方能解其毒性,若無解藥,三日後毒性攻心會七孔流血而亡。
「堂堂商大人竟也開始使起毒來了。」那人縱使蒙了面,秦老爹還是認出了他。
「當年的金葉威名赫赫,我等人絕不敢輕敵,為能一舉成功,只好出此下策。」他理所當然地說道。
聞言,秦老爹冷哼一聲。
「我就好人做到底,直接送你上西天,讓你免受毒性攻心之苦。」
說完,長劍即往秦老爹胸口刺去。
啪一聲,一顆石子打掉了黑衣人的劍,隨後飄下兩個身影將他們兩人抱起,迅速施展輕功離去。
為首的黑衣人向前追了幾步,完全不見任何蹤影,他憤憤的握緊長劍大聲咆哮。這麼多年來的察訪,終於在今晚有所斬獲,卻沒料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能以石子打掉他長劍的人功力定不淺,會是誰呢?
大廳內,秦琯兒不安的來回踱著步,一旁坐在椅子上的青年不耐煩的看著「他」。
「你可不可以別走來走去,看得人頭都昏了。」
秦琯兒睨了他一眼,嗤哼一聲,不理會他又繼續來回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