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杜飛
「沒這個人。」那人說完,索性閉目養神,完全不為所動。
「這位冷爺向來愛清靜,他是不會多事去藏個人的。」老鴇忙插口。
這位冷大爺人雖然冷淡些,可是出手大方,老鴇向來奉「錢」為上賓,當然得幫忙說說話了。
「要你多嘴!」吳大怒斥道,眼光掃過房內四周,是不太像躲著人,再瞄向床上——「我是個正常的男人,藏個小伙子在棉被裡,我可沒這種興趣。」
床上那人睜開眼睛,帶抹邪笑,懶懶的說著,一隻手還拍打著棉被。
秦琯兒嚇得一顆心幾乎跳出來。他未免也太大膽了吧,不怕他們真來掀被子?秦琯兒在心裡不斷咒罵著這個男人。
這時床上的人又出聲了,「我看那小子說不定趁你們在這裡吵鬧時,早逃跑了。」
這倒也是,他們只顧在這找人,該不會讓那小子趁機逃了吧?吳大哼一聲,瞪向床上那人。
「算你走運,老子沒空跟你算帳。」說完,帶著手開。
「冷爺,真對不住呀,這——」老鴇正想一連串的賠不是,卻讓他一聲打斷。
「李大娘,出去門幫我帶上。」冷淡的語氣,渾然不把剛才發生的事看在眼裡。
老鴇走了出去,關上門後,腳步聲漸漸遠離,終於平靜了。但棉被裡的秦琯兒心裡卻不怎麼平靜,一顆心還是怦怦跳,一時間倒也忘了該起來了。
「小鬼,你該不會睡著了吧?」低沉的嗓音夾帶一絲絲的嘲諷,他將棉被掀了開來。
秦琯兒趕緊起身坐正,睜大眼睛看著男子,剛剛老嬤嬤叫他什麼來著?
「喂,你不會讓個位啊!」她沒好氣的說著。
拜託,他橫在那兒,要她怎麼走下床?雖說世俗禮教對她全無約束能力,但是男女共在一床,總是不宜。剛才情急之下她才會爬過他躲進棉被,現在難不成還要她再爬一次?
「你剛剛都可以過來了,現在為什麼不能過去?還有,我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吧?」
「我又沒要你救,我原本可以躲在更好的地方,沒有你我一樣可以逃過。」秦琯兒不服氣的噘著嘴。
冷天鷹挑著眉,冷笑一聲:「喔,是嗎?」
他起身走向大門,秦琯兒疑惑的跳下床走近他。
「你要幹嘛?」
「沒什麼,房裡躲著一個小鬼頭,想叫人把他揪出去。」他那滿不在乎的表情,讓秦琯兒看了氣惱的嘟著嘴。
「你……你……」太可惡了!她可不想再被追著滿街跑,只好擠出個「甜甜」的笑容,雙手作揖道:「多謝恩公救命大恩,秦琯永生不忘,願結草啣環,來生作牛作馬報答恩公。」她不情願的念著,水瞳翻著白眼。反正她是秦琯兒,不叫秦琯,作牛作馬也輪不著她。
冷天鷹看著表情多變的他,不禁在心裡失笑。瞧他說得誠心卑微,可那雙靈活大眼卻流露出氣惱與不服。
「好啦,現在恩也謝了,我可以走了吧?」
「還不行。」
還不行?秦琯兒一聽蹙高娥眉,憤憤不平。
「為什麼還不行?」開玩笑,不走難不成真要留下來「報恩」?
冷天鷹走近窗子,示意她跟來,接著將窗子微開。
「那些人不會那麼快走,他們猜想你必然還躲在裡頭,假裝離開,其實是躲在門外,等著你落網。」他將窗子再開大些,「你看!」
秦琯兒探頭一看,真的耶,那些人就躲在石柱後。好險!這下若是出去,肯定被逮個正著。
此時正是傍晚,黃昏柔和的光線穿透窗欞灑進屋內,秦琯兒一張俏臉正迎向陽光,細緻的粉頰、水靈靈的翦瞳、挺俏的鼻子,再加上那因微慍而氣嘟的小嘴,令冷天鷹不禁微楞。
她是女的!
這就是了,剛才兩人窩在棉被中,那股淡淡的幽香,是不可能從一個男人身上散發出來。
秦琯兒回過頭來,沒想到兩人競站得這麼近,而那人的雙眼就這麼盯著她瞧,她慌愕的往後退了幾步。
他好高喔!秦琯兒抬眼瞧,高碩的身軀,像刻出般的剛毅臉龐,如鷹般的銳眼,似能看透他人的心思,渾身還散發著領導者的氣度,一種吸引人卻又令人敬畏的魅力。
冷天鷹挑高眉。這女人從方才就這麼目不轉睛的盯著他瞧,他不是沒被女人瞧過,相反的,像他這麼一個不凡的人物,時常吸引女人的眼光;她們或是崇拜、或是景仰、或是畏懼、或是怯羞,甚而暗示、挑逗者皆有之,總是費盡心機想引起他的注意。
眼前的女人,眼光中毫無心機,而且自然坦率不造作,她若非天性率真,便是太會作戲了。
「看夠了嗎?」冷天鷹挑挑眉,淡漠的語氣中有些揶揄。
「我……我……」想解釋,偏又說不出半句話來。
「如何?看夠了就可以走了,他們離開了。」冷冷的聲音,再加上一張冷峻的臉,一般人恐怕早己嚇得說不出話,可她偏不是一般人,看了那張冷得可以刮下一層霜的臉,她在心裡暗暗一笑,他以為他是誰呀!
「看是看夠了,如何嗎?」她故意略為停頓下了,嘴角噙著抹笑看了他一眼,才又開口道:「足以令人倒盡三天的胃口,嗯呀!」說完朝冷天鷹吐吐舌、做個鬼臉,不待他回應,飛也似的跑了出去。
冷天鷹愣了一下,隨即揚起嘴角。這小鬼當真皮得很,敢對他這麼說話的人,真找不出第二個,何況她還是個女的,是有那麼點特別。
倒盡三天胃口?伸手摸摸自己的臉龐。他或許不那麼重視外貌,可是這麼說似乎太誇張了吧?
第二章
飛鷹堡揚州分堂。
首位坐著一位高大冷峻的男子,一雙敏銳的眸令人望而生畏,他正是飛鷹堡堡主冷天鷹。
「大哥,你怎可只身前往稜星山莊?」開口的是個二十初頭、容貌俊逸的青年。
此話一落,眾人紛紛出聲附和。
冷天鷹眼光掃視過眾人後,才緩緩開口:「我此去稜星山莊是作客,何必勞師動眾。」
「堡主,石莊主是怎樣的人咱們又不曉得,所謂防人之心不可無,堡主還是小心些。」一位中年大漢說著。
冷天鷹尚未開口,一旁頭髮略為花白的老者又接著說。
「傅堂主,稜星山莊的石莊主俠名遠播,這樣一位濟弱扶傾的俠義之士,人格方面是無庸置疑。不過,堡主,你雖是作客,總還是咱們飛鷹堡的頭頭,身邊帶些人也不為過吧。」范離的一席話合情合理,冷天鷹一時也不好拒絕。
「大哥,那咱們何時動身呢?」先前出聲的青年興奮的說道,顯然一心嚮往前去會見石星墨。
「任飛,我可不記得曾說過要你同行的話。」冷天鷹口氣中有著難得的笑意。
「大哥,你這……」任飛隨即轉求助於范離。
「范叔,你說呢?」
冷天鷹此次南下,只有范離與任飛二人隨行。飛鷹堡有兩大總管,一位主外——范離,一位主內——紀仲林。冷天鷹每次外出巡視,范離總會跟隨其旁,而紀仲林則留在堡內負責飛鷹堡所有運作及安全。
任飛是冷天鷹六年前於天寒地涑的大雪中救回的,當時十六歲的任飛飢寒交迫,瘦削的身軀傷痕纍纍,眼神滿是哀慟與對人的不信任。
初至飛鷹堡時,除了冷天鷹之外,任何人接近總會令他豎起防衛,像刺蝟般的保護自己,於是冷天鷹親自照料他的生活起居,教他習字練武。
一年後,任飛才卸下心防。實在很難把現今高大俊朗、臉上帶著自信笑容的大男孩和昔日羞怯瘦弱的小男生聯想在一塊。
或許是因為救命之恩,也或許是對冷天鷹的崇敬,任飛可是誓死忠於冷天鷹。
「阿飛,堡主說笑著,瞧你緊張的,也不怕傅堂主他們見笑。」范離哈哈笑說。
「怎麼會呢。」傅堂主輕笑道。他可不敢看輕眼前這位青年,能成為堡主身邊的得力助手,想必這任飛有其過人之處。
「好了,就這麼辦,明日一早我即和范叔、任飛前往稜星山莊。各位若沒什麼事,這就散會吧。」
六年了,他和星墨已有六年未見了。當初兩人一北一南各自創立了飛鷹堡和稜星山莊以實現年少時的約定——成為江湖上舉足輕重的兩大勢力。
當年兵荒馬亂,兩個十一歲的男孩在逃難時相識,一路結伴行乞為生,之後巧遇丐幫幫主,收他們為義子,且傳授他們武功。
十年後,兩人拜別義父,而義父也決定卸下幫主重任雲遊四方去,於是三人便訂下了六年之約。
終於可以和義父及星墨相聚了!
當年,義父管教他們甚嚴,兩人一同練武,不論狂風暴雪從無間斷。
傍晚時分義父總會煮一大鍋飯,三人有說有笑的用膳,那是一天最美好的時刻。夜晚他則和星墨在被窩中訴說未來夢想,這其中的甘苦旁人是無法體會的。
一想起他們,冷天鷹向來冷峻的臉竟難得的出現了溫暖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