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黃千千
「這是我跟俞宇潔對話的錄音,想聽嗎?」沈風問得很挑釁。
「無論俞宇潔對你說什麼,那都是她個人的行為,不關我的事。」俞宇心的兩邊太陽穴似乎又有暴痛的跡象。
一場重感冒好不容易才痊癒,最難搞的資遣也才剛塵埃落定,她早該想到大堂姊為了要募款,遲早會把她害得淒淒慘慘。
「那你就聽看看,關不關你的事。」沈風按下播放鍵,俞宇潔那似乎不太真切的聲音隨之流出——
「沈經理,你放心,只要你捐了款,我一定會在宇心面前說盡好話。」那是俞宇潔一貫諂媚的音調。
「哦?俞課長會聽你的?」這是沈風的聲音。
「宇心當然聽我的,我是她的大堂姊嘛。」
「可是薛總不一定會聽俞課長的。」
「沈經理,我想你比我還清楚宇心在薛總面前的份量,所以薛總會聽誰的話,不用我再多說,你也應該知道。」
俞宇潔把話說得很滿。
「要捐多少?」沈風問得很爽快。
「十萬。」俞宇潔不怕咬到舌頭的獅子大開口。
「那你要怎麼幫我?」沈風似乎同意了這筆交易。
「就幫中民的員工多說些好話。我相信宇心一定會同意過完年後再來執行資遣的動作,甚至是以更優厚的資遣方式。」俞宇潔笑著承諾。
「好,成交。可別忘了我們的約定。」
「一定一定。」那是俞宇潔一貫狗腿的奉承。
沈風按下停止鍵,挑眉看著俞宇心。
俞宇心臉色鐵青。原來這就是沈風和大堂姊的約定!早該想到大堂姊為了募款會不擇手段,可是萬萬沒想到她會做出這種利益關說的事情。
捐款應該是要出於真誠的愛心,她完全不想強人所難,偏偏大堂姊不但強人所難,還人盡其用。
她定下心神,以著最專業的表情,用著鏗鏘有力的音調,說:
「沈經理,我還是要重申,這是俞宇潔的個人言行,我完全不知道這件事,你要相信她所說的胡言亂語,我也沒有辦法。」
沈風冷冷的笑起。「我早就知道你會這麼說。如果我把這個錄音檔案,傳送給董事長及總經理,你以為你脫得了干係嗎?」
「你到底想要幹什麼?」俞宇心加重口氣。「給你承諾、跟你約定的是俞宇潔,不是我!你應該要去找她算帳,不應該來找我!」
俞宇心心裡也明白,雖然不是她收了這筆錢,但畢竟俞宇潔是她的大堂姊。就像某個立委的助理酒駕肇事,那立委也得要負連帶責任,甚至是公開道歉。
所以,就算她從頭到尾不知情,但事情要是鬧到高層,她可是會被記大過,甚至得引咎辭職。
「我就是要找你。你看該如何解決?否則我就讓全誠的董事長來評評理。」沈風晃了晃手中的錄音筆。
「你……」她忍住氣,用著最理智的聲音說:「我讓俞宇潔把十萬塊還給你。」
「我不要錢。」沈風雙手一攤。
「那你到底想要什麼?」
「你自動離職,我保證不把錄音檔案傳出去。」
原來這就是沈風的目的,替中民的員工拔除她這個眼中釘。「我要是不主動離職呢?」
「到最後你弄到身敗名裂還是得離職。」沈風一臉得逞的笑意。
「是嗎?」俞宇心揚眉。她最討厭別人威脅,這個沈風不但把她拖下水,連錄音的內容都牽扯到薛育淳,事情很棘手。
如果只有她自己,她還可以選擇豁出去,但是事情關係到薛育淳,她不能害了薛育淳坐不住總經理的位置。
看來這是沈風陰險的一石二鳥之計,可憐的俞宇潔以為拿到大筆的捐款,沒想到卻反被沈風利用。
「你不信的話,我們可以試看看。」沈風說得很篤定。
「聽說,沈經理和紀總是高中同學?」不得已,她只好使出撒手鑭。
「這不是聽說,而是事實。」沈風濃眉微蹙,不懂她為什麼突然轉話題。
「你認為紀總會同意你用這種見不得人的手段對付我?」
「俞課長,我相信以我跟紀總的交情,以及你跟他對立的情形,我想他是會同意我這麼做的。」沈風有著得意的冷笑。
「我們要不要來打賭?」她也跟著微笑,笑容中帶著絕對的不認輸。
「賭什麼?」
「賭紀總絕對不會同意你這麼做。」
「你這麼有把握?」
「你要是賭輸了,就毀掉錄音檔,絕口不能再提起。」她提出條件。
「那要是你輸了?」
「我輸了,自動離職。」
沈風陷入短暫沉思。
因為她說得信心滿滿,這才激起他的賭性——究竟是為什麼,她可以說得這麼有把握?
況且,他只是嚇嚇她,她若不肯離職,他也不一定會將事情鬧到董事長那裡,畢竟是他自己願意捐款的,她並沒有從中得到任何好處。
所以,他在審慎評估後,做出了決定。「我賭了。」以他跟紀博濤的交情,他就不信紀博濤會站在她那邊。
「沈經理,我看你現在就可以把錄音筆交出來。」她同時伸出手。
「為什麼?」沈風不解地問。
「你自己去問紀博濤。」她揚起得意的笑,轉身走出會議室。
看著俞宇心從驚慌到篤定,沈風一整個不明白。之後,沈風才知道自己的大錯特錯,怎麼也料想不到,俞宇心居然是紀博濤的前妻,兩人還有一個七歲的小女兒。他居然賭了一場穩輸的賭局。
不過,他還是不想善罷甘休。
☆☆☆☆☆☆☆☆☆☆☆☆☆☆☆☆☆☆☆☆☆☆
除夕的前一天,大街上已經可以嗅到過年的味道,俞宇心頂著寒風,走出辦公大樓。
從明天起,就可以連放七天農曆年假。長久的工作壓力,終於在這一刻得到休息,她可以好好的在桃園老家和女兒培養感情。
只是,才一走出公司大門,就聽見喊她名字的聲音,接著,她的手腕立刻被人給把住。
那道聲音是這麼熟悉,她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
「幹嘛?」她沒好口氣的。
自從上星期她生了一場大病,接著他莫名其妙出現在家裡,自此以後,他就像是趕不走的蒼蠅般時時在她身邊繞。
那個週末,他死皮賴臉夜宿她家,她無力趕走他,只好讓他在客房待到天亮。沒想到他回家稍作梳洗之後,在中午時,又帶著熱騰騰的湯麵回到她家。
然後,他繼續賴在那,在他的三餐強迫餵藥下,她那頭昏昏、腦脹脹的重感冒,最後痊癒到只剩下輕微的咳嗽。
星期一一早,他本來還要她繼續休息,是她堅持要上班,他才勉強同意。當然,他也就這麼順理成章的載她一起去上班。當他們被同事們撞見時,還引來不少的耳語。
就像沈風認定的,她是全誠派來裁減中民員工的劊子手,她和紀博濤這個中民的總經理應該是仇人相見份外眼紅,為什麼還會走在一起?
她不管同事們怎麼想,她只擔心沈風手中的錄音檔案,幸好紀博濤的一句話,就讓沈風乖乖交出錄音筆。
紀博濤警告沈風不准動她,否則兩人十五年的友情就到此為止。他還是對她那麼好,她心裡其實很感動,只是仍排斥著他對她的好。
她極力在掩飾對他的愛,極力在心中否認他的好;他對她越好,她就越害怕,伯會深陷在對他的感情裡。她不能再對他動情,否則她不知道自己的心還能否再承受一次那樣的痛。
這個星期以來,他還是天天準時出現在她家大樓下,準時要送她上班。上班的時問很固定,她躲也不躲不掉;但下班時,她就可以趁他不注意時趕快落跑。
只是,今天終於被他給逮住了。
「我送你回去。」他笑嘻嘻的,不顧她的臭臉。
「不用了,有朋友會來接我。」她告訴自己,一定要把他隔離在距離外,再也下能讓他踏進自己的私領域。
「你的朋友是誰?」他一臉的警戒。
一台銀色轎車剛好停到了路邊,她見狀,比了比前方的車子。「喏,來了,拜拜。」她揮手要跟他道再見,忘記自己的手腕還被他扣在手裡。
「薛育淳?」他一眼就認出薛育淳的車子。
「放手啦。」她掙扎著。「這樣很難看。」
「你要跟薛育淳去約會?」他不自覺地揚高八度音。
「你管得著嗎!」她用力一甩,終於甩脫他的箝制。
他臉色一僵。「我當然管得著。你是我女兒的媽媽,我想要見子恩。」
「紀博濤,我沒空跟你說這個,我要走了。」她怕再多停留一秒,真的會把他帶回家,只好趕緊溜上薛育淳的車。
幸好紀博濤沒攔她,直到她上了車才喘口氣。
薛育淳一邊開車一邊說:「怎麼了?博濤跟你說了什麼?我本來打算要下車的。」
「沒什麼,他太無聊了。」她一語帶過。「薛大哥,謝謝你送我回家。」她和薛育淳在全誠共事三年,薛育淳是她的頂頭上司,兩人私下的交情勝過一般的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