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寄秋
被晾在一旁的關天雲很不是滋味,兩眼像探照燈似的緊盯著眼前這對坐得近的男女,一股酸意由胃裡冒出,囤積胸口部位。
他從沒受過這樣的冷落,受眾星拱月的他向來是人們眼中唯一的焦點,宛如發光體般吸引所有人目光,視同領袖願意服膺其下。
為何此時他竟感到煩躁,氣血逆流充斥四肢,一把火悶燒灼紅了眼,不敢相信居然有瞎了眼的女人捨他而就油頭粉面的蒜頭花。
哼!他的容忍是有限的,他們最好不要越過他的底限,否則他一發起火,遭殃的人不知是誰。
「其實你條件很好,不一定非他不可,大不了我委屈一點,跟你湊合湊合,反正我也沒空談戀愛,就陪你走到老好了。」她無所請。
一臉種滿苦瓜的強尼笑得澀然。「你這種安慰人的方式真爛,你還是不是女人呀!」
一點女人味都沒有,緣個男人婆。
「喂!你還嫌棄,也不想想是誰放棄一客八千的頂級神戶牛排,為朋友兩肋插刀,特地來陪你共度苦難的夜晚,你好意思反咬我一口?」她假裝生氣,兩手叉腰。
「對不起,小月亮,我心情不好。」沒法子和往常一樣陪她嘻嘻哈哈。
強尼像兄長一般憐愛地揉揉她的頭,兩道鋒利的眼刀忽地一射,他頓感寒顫地抖了一下,慢慢將手收回才回暖,困惑的抬眼東瞧西瞄,與一雙漆黑的墨瞳對個正著。
喝!好懾人的冷芒,凍得血液都快結冰了,難怪他會覺得冷。
「好啦!原諒你,誰叫你是除了爺爺和君瑋外,我最愛的男人。」她指的是親人間的感情。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關天雲正好聽見最後一句話,頓時打翻醋桶似地瞪著她的背,想用兩眼將她瞪穿。
「你確定?」神經特粗的女人,她真的一點也感覺不到身後男人射來的怒火?
真是太神奇了。
「當然確定嘍!我生活圈的男人也不過你們幾人,難不成還能紅杏出牆?」人一忙,什麼關係都維持不久,包括友情和愛情。
幸好老天並未遺棄她,給了她充滿智慧的爺爺,還有家事一手包的萬能弟弟,以及把她當妹妹照顧的強尼,她已經很滿足了,不敢妄想得到全世界。
至於那個老是飛來飛去的空中飛人井田森,她是看在強尼的份上勉強接受他,要不然誰理日本倭寇,一腳踹他游回倭國。
「那他呢?」他以眼神指示。
「誰?」他眼睛抽搐呀!怎麼一直眨呀眨地?
很想歎息的強尼壓低聲量在她耳畔輕言,「送你來的關先生。」
「喔!他呀!」她這時才想到屋內還有一個人,下意識想看看他還在不在。
「不要回頭。」強尼低喝。
為什麼?她用唇型問。
他在看你。他也用唇型回道。
看我?她有什麼好看,不就兩個眼睛、兩隻耳朵、一個鼻子一張嘴,五官俱在,沒有移位。
他對你有意思,信強尼者,得真愛。
「騙人。」她忍不住破功,大喊出聲。
他差點要笑出來。「我幹麼騙你?!」
若非心愛的情人仍下落不明,波音七四七在高空四萬英呎失去訊息,令他憂心如焚,他肯定會大聲嘲笑她感情神經遲頓,少了導航系統。
強尼和井田森是相交多年的同志戀人,這段異國戀情鮮少人送上祝福,也不被人看好,然而他們不管別人眼光的愛他們的,無法離開彼此。
兩人的家世都很好,一個是企業第二代繼承人,一個是地方望族的獨子,他們都背負延續家族血脈的重擔,因此誰也不敢公開真正的性向,一直隱瞞著。
「強尼,你太想念阿森哥哥了,所以產生幻覺。」他們有多久沒見了,一個月還是兩個月?
強尼苦笑,眼底含著思念淚光。「我和你之間,總要有一個人獲得幸福,我希望那個人是你。」
和森永遠在一起的願望是不可能實現,他們只能把握短暫相聚的分分秒秒,兩家的父母已經開始逼婚,他想他們終究低頭,造就兩個女人的不幸。
「胡說什麼,你一定可以和所愛的人永遠廝守,我才不需要你把幸福讓給我,我自己能找到它。」可惡的強尼,害她想哭了。
「真的嗎?」以她的粗線條,就算幸福來敲門她也會叫人家走開,錯過捉住青鳥的機會。
「你敢不信我?」季雙月發狠地勾住他的肩,一副要找人單挑的模樣。
一陣寒意襲來,背後陰惻惻的壓力讓他笑不出來,「小月亮,不要抱著我。」
他還想活著看明天的太陽。
「嘿!小氣鬼,抱一下會怎樣,是我犧牲耶!你還拿喬當大爺。」她偏要抱他,和他黏成連體嬰。
柔若無骨的嬌軟身軀使勁地往身上磨蹭,弄得強尼面紅耳赤、暗自叫苦,雖然他喜歡的不是女人,可身體的自然反應由不得他控制,多少會受到些影響。
然而這並不是他全身發顫的主因,而是……
「你們在幹什麼?!真當我死了不成。」無視他的存在也就罷了,居然當他的面摟摟抱抱。
猛地被拉開,季雙月當真嚇了一跳,她以為自己會重心不穩往後倒,頭一抱先做預防動作,以防摔出腦震盪。
孰知一雙鐵臂穩穩地接住她,落入寬而厚實的胸膛中,一抹屬於陽剛的男性氣味鑽入鼻翼,她竟失常地猛吸一口,意外地發覺自己喜歡這股男人味。
只是,她還有點不開心,好端端地和好姊妹聊得正起勁,想分散他心底的憂心,這股突來蠻力是怎樣,硬是打斷閨中密友的談心時間。
「你才在幹什麼,莫名其妙大吼大叫,你沒瞧見我正努力要逗他釋懷嗎?」就差一步了,偏被他莫名其妙給破壞。
「一個大男人不需要你來哄他,男女之間要保持適當距離,才不致落人口實。」關天雲口氣不悅的低吼,拉著她不讓她靠近他以外的男人。
他不知道這種行為叫吃醋,自認是為她的名節著想,在他古板的認知中,女孩家未嫁前,都該遠離男人這類生物,他們比毒蛇猛獸還可怕,連皮帶骨整個往肚裡吞。
不過這個標準他從不用在自己身上,管他是大家閨秀,或是良家婦女,只要對方不反對,而他又看得順眼,一拍即合,隨處都是歡愉的好場所。
儘管如此他還是有所選擇的,並非來者不拒,至少他沒碰過貌美的女秘書方靜沂,因為她太神似父親的元配,一個曾統御後宮佳麗的蛇蠍美人。
「男人也有脆弱的一刻,井田森……呃,強尼最重要的朋友生死未卜,我就不信你的親人發生危險,你會毫不心急!」他管的也未免太多了。
季雙月不曉得自己說中他的心頭痛,他臉色微變。
「我會心急,但我會咬牙硬撐,絕不會讓人瞧見我的悲痛。」那一夜,他一滴淚也沒落下,跟著夜姨離開他們的世界。
他也想救母親,可是他自知能力不足,硬要留下只會拖累愛他的人,因此他勇敢地迎接未知的命運,毅然決然地走進未來。
「關……呃,天雲,你也有不為人知的傷心事嗎?」他的話裡似乎有很多故事,她不由得心口一動,不自覺地想去關心他。
關天雲揮開她撫向眉心的手,面色孤傲。「我不需要安慰,男人流的是鮮血而非淚水,懦弱是成不了大事的。」
沒有多餘動作,他光是站著,就給人一種高高在上的尊貴感,恍若古代的皇子站在高牆上,以睥睨之姿傲視他的子民。
一剎那間,季雙月有種時空錯置的幻覺,站在眼前的男人應該束髮冠玉,腰佩寶刀,一身錦衣立於金碧輝煌宮殿前,受萬人參拜。
有幾秒鐘她震懾住了,差點要腿一屈,高喊「殿下英明」。
真是太古怪了,她怎會有如此怪異的念頭呢?他明明是衣著時尚的現代人,還用專業為他做了頭戴冠玉、身穿黃袍的太子造型。
「你……你有沒有雙重個性?」她乾笑的問。
關天雲一把將她拉近,濃烈的男人氣息拂向嬌顏。「你要再說一句廢話,我當場要了你。」
敢三番兩次由他眼皮底下逃開,她是第一人。
「你怎麼總是喜歡威脅人,我又沒有答應和你交往。」吃他一頓嘔心泣血的大餐還不至於就得賣身吧!
看來這個度量狹小又危險的男人少碰為妙,她可不想債務尚未還清前就先被他玩死。
「我不需要你的答應。」她的意願不在他的參考範圍內。
「不需要?」這句話聽來好像有玄機。
「我的決定就是你的決定,你只需順從,不必有自己的聲音。」能得他欽點,是她百年修來的福份,別人求之不得。
季雙月一聽,立即哇哇大叫地抗議,「喂!你太霸道了吧!你又不是我的主人,我告訴你,我行情好得很,有多少男人追求我,我都不屑要……唔……唔……泥……裹粉……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