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沈韋
「有你在我身邊,我一點都不覺得辛苦。」他的努力是要使家人過更好的生活,所以他不認為是辛苦。
「那麼我今天人不在你身邊,你是否覺得寂寞辛苦?」原來她對他這麼重要,她好開心!
「有那麼一點。」瞿天問可憐兮兮地看著她。
「那麼告訴我,你今天在商號裡都忙了些什麼,讓我分擔你的小小寂寞和辛苦。」她轉過身來到他背後,為他抓捏緊繃的肩頸肌理,讓他慢慢放鬆。
「今天商號來了批西湖龍井……」她的抓捏使他整個人放輕鬆,最後躺臥在她膝上,輕聲跟她描述今天在商號裡做的每一件事,即使是最微不足道的事,他都拿出來與她分享。
華瀟湘溫柔地望著躺在膝上的丈夫,一雙小手忙碌地為他揉揉捏捏,快樂滿足地聽著他述說。
第七章
商號在瞿天問的帶領下,有他以身作則,夥計們各個勤奮又努力,誰也不敢偷懶,他不僅很快熟悉商場上的爾虞我詐,也繼承了祖父及父親獨到的買賣眼光,買賣多樣商品,有的商品才剛由前一位賣主手中買進,尚未進到倉庫,轉眼間又以高價賣出,增添不少盈餘,是以許多商場老將說道,他果真盡得祖父與父親真傳,將早已不被任何人看好的瞿家商號再次扶起,一步步收回已流失的客源,再次擦亮瞿家商號的金字招牌。
瞿天問的成功,讓一些人很自然地拿瞿天問與瞿天啟相較,孰優孰劣立見分曉,皆一致認定瞿家商號交到瞿天問手上才是正確的決定。
這日瞿天問自貴州進了批象牙、普洱茶與茯苓,負責運貨的黔家馬幫已將貨物運至城郊,可是馬幫黔鍋頭卻硬是扣住貨物遲遲不肯進城,瞿天問心知有異,決定出城一探究竟。
華瀟湘心下不安,本想陪同,但在他的堅持下,只好留在商號裡,靜候消息。
瞿天問帶著福伯、來順及暗中保護他的張尋出城,一行四人很快來到馬幫暫時落腳之處,只見馬幫幫眾隨著黔鍋頭在荒涼堅硬的土地上搭起帳篷,權充休憩之處,他們的出現,使風塵僕僕正忙著照料馬、騾的馬幫群眾立即向黔鍋頭稟告。
馬幫鍋頭黔立雄雙手插在腰際霸氣十足,不屑地看著出現在眼前、一臉貴氣白淨的公子哥兒。
「小侄瞿天問,見過黔鍋頭。」瞿天問一眼就看出誰是鍋頭,立即向黔立雄表達善意。
自他祖父那一代就和黔家馬幫有往來,不管出了什麼問題,他都希望能好好解決,非到必要,絕不傷了兩代長期累積下來的好交情。
「哼!瞿二少爺,你那句小侄,姓黔的粗人可是承受不起!」黔立雄將他的善意當成笑裡藏刀,又重重冷哼一聲。
原以為這白淨的小子會帶上一幫人前來助陣,結果只帶了三個,其中兩個還沒啥用處,不知是這小子瞧不起他們馬幫的人,或者傻得不懂害怕,不管原因為何,他都不會讓這小子看輕他們馬幫的人。
黔立雄的敵意讓團結一致的馬幫幫眾每個人皆神色不善地瞪著瞿天問一行人,甚至有人暗示地將手放在腰際的刀鞘上,隨時等候黔立雄一聲令下,便取了瞿天問一行人的項上人頭。
「黔鍋頭,您言重了,小侄不知是哪裡得罪了您,還請您明示。」黔立雄對他的不滿是顯而易見的,瞿天問想知道究竟黔立雄為何會對他有這麼大的敵意,畢竟這是他們頭一回見面,根本就還來不及結仇。
「哈!好一句不知是哪裡得罪了我,請我明示!也對,像你這種公子哥兒,眼裡看見的,心裡想到的只有自己,哪會管其他人死活!」瞿天問的一句不知哪裡得罪他,徹底惹惱黔立雄及身後的幫眾。
「鍋頭,您不用跟姓瞿的小子廢話,直接宰了他以祭眾多兄弟在天之靈!」黔家馬幫幫眾個個摩拳擦掌,準備為從前客死異鄉的兄弟討回公道。
「你們想做什麼?黔鍋頭,您不能忘了和我家老爺過去的交情啊!」福伯忙要黔立雄別忘了瞿黔兩家過去一直有著良好交情。
「交情?哼!再好的交情,我也不能容忍有人污辱幫裡死去的兄弟!」黔立雄認為和他建立交情的人是瞿信佑,可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瞿天問,兩家曾有的交情也已毀在瞿天問的出言不遜上!
「沒錯!」馬幫幫眾認同黔立雄的話,齊聲吆喝,已等不及要痛宰瞿天問。
福伯眼見情況不對,和來順忙跳出來擋,張尋亦不敢小覷強悍團結的馬幫幫眾,同樣擺出架勢,保護瞿天問。
倏地,兩方情勢緊張,一觸即發,隨時都會有血濺五步的可能。
「你們全都退下!」瞿天問不願擴大事端,立即令福伯、來順與張尋退下,以免加深彼此的誤會。
福伯、來順和張尋雖覺不妥,但是也不想違抗他的命令,唯有退開來,不過仍謹慎注意馬幫幫眾的一舉一動,若馬幫幫眾意圖不軌,他們絕對會拚死護住瞿天問。
「黔鍋頭,我想這其中定有誤會,我一向很敬佩馬幫兄弟出生入死、重情重義的精神,萬萬都不可能污辱貴幫死去的兄弟,不知您是從何聽聞我曾出言污辱貴幫死去的兄弟?」由黔立雄及其幫眾不滿的言詞中,瞿天問理出頭緒來,心知定是又有人在背後興風作浪,否則黔立雄與幫眾怎麼會對他產生這麼大的誤會。
「怎麼?自己說過的話都不認了?」黔立雄當他是害怕的推托之詞。
「鍋頭,咱們不用跟他說這麼多廢話,直接取了他的項上人頭!」篤守兄弟情義的馬幫幫眾完全聽不進,此時唯有見血,方能消他們的心頭之恨。
「我瞿天問雖然不才,但也是鐵錚錚的男子漢,敢作敢當,可若硬是要我承認未曾說過的話,我是寧死不屈。」就算對方人多勢眾,瞿天問依舊傲然不屈。身為瞿家商號的大掌櫃,代表的不僅是他個人,更代表瞿家商號,若他貪生怕死地跪地求饒,往後瞿家商號要如何在商場上立足?
「好一句鐵錚錚的男子漢!我就讓你死得明白!」黔立雄可不想落人話柄,說他以大欺小、以多欺少,他會讓瞿天問明白自己錯在哪裡。
在一旁聽他們對話的張尋突然間覺得他們的對話好熟悉,看著怒火高張的黔立雄像是在看之前的自己,他也曾怒火奔騰地質問過瞿天問,這簡直是舊事重演,只是想殺人的換了個人,而倒楣的人依舊是瞿天問。他得說,幸好今天華瀟湘沒跟來,不然被罵得狗血淋頭的人要換成黔立雄了。
「那個……我想我大概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張尋忍不住插嘴。
「我和姓瞿的在說話,何時需要你跳出來多嘴?」黔立雄怒瞪張尋一眼。
「我也不是很喜歡多嘴,而是相同的事,我也做過,所以大概知道是怎麼一回事,才會想化解你的誤會。」張尋耐著性子好聲好氣地說道。
「什麼誤會?根本就不是誤會,而是姓瞿的臭小子不知死活!」黔立雄壓根兒就不想聽張尋說。
「我覺得一定是誤會。」姓黔的愈固執,張尋就愈堅持己見。
結果,黔立雄與張尋將事主瞿天問晾在一旁,兩人一言不合地起了爭執,瞿天問歎了口氣,讓同樣火氣十足的兩人先吵個夠,暫時不出面調解,他則另外找馬幫幫眾問清事情始末。
黔家馬幫幫眾雖然對瞿天問抱有敵意,但因為黔立雄與張尋吵得太厲害,使他們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面對瞿天問的疑問便有問必答,將事情前因後果全部告訴瞿天問,讓他再也無從狡辯起。
事情如瞿天問所料,又是辛管事在背後搞鬼。當黔立雄一行人將貨物運到城郊時,辛管事便先一步找上黔立雄。
過去辛管事和黔立雄一直有接觸,交情算是不錯,辛管事便藉由這一點,帶幾罈美酒過來,美其名是要和黔立雄把酒言歡,實際上是以言詞煽動、刺激黔立雄。
辛管事知道黔立雄為人重情重義,對底下的弟兄們非常照顧,又知黔家馬幫總是長途跋涉來往千里馱運貨物,半途遇上盜匪劫貨殺人乃稀鬆平常之事,身為鍋頭的黔立雄外表看起來剛強不屈,可實際上黔立雄心頭對於死在半途的弟兄是感到內疚的,老覺得是他沒照顧好所有弟兄。正因為對黔立雄有所瞭解,辛管事就針對黔立雄最耿耿於懷的心事,在黔立雄耳畔煽風點火。
辛管事竭盡所能地造謠,告訴黔立雄,瞿天問自恃出身富貴之家,少年時又受盡瞿信佑寵愛,養成他目中無人的個性,總是瞧不起出身不如他的人,對辛苦勤勉的馬幫弟兄更是嗤之以鼻。
在聽聞馬幫弟兄有不少人死於盜匪山賊之手,不僅不同情還嘲笑死去的人學藝不精、黔立雄領導能力不足,才會造成傷亡。辛管事平白造謠、加油添醋說了許多,使黔立雄與其他兄弟義憤填膺,立刻決定扣住瞿天問交託他們所運送的貨品,讓瞿天問不得不親自找來,好讓他們為死去的弟兄討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