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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文 / 岳靖

    「還早……」景霞躍昂起軀幹,俯罩胸膛下的溫映藍,讓她高舉的柔荑扯開他襯衫衣扣。「再忍忍……」他啞聲說。她過於激動了,內部痙攣地在收縮,像花辦層層將他包覆。他律動的節奏霎然定止,她睜開眼,神情有些難過。

    「再忍忍……」又說一次這話,他藍黑眼眸起了波紋,胸口汗珠往她紅艷的美顏滴。

    這磨人的冒險經驗,讓她哽咽了起來,覺得自己中途被拋棄,憤怒地扯他的褲頭、衣服。

    那野獸般剽悍的肌肉線條完全暴露了,他托擁她的臀腿,恢復甜美帶蠻橫的掠奪。

    「可以嗎、可以嗎……」在最後一刻,他眼神渙散,像破碎的未來海面、破碎的末日黑夜,身體幾乎完全抽離她,停在一收一放的悸動入口。

    好可惡!她眼神迷濛地瞪他,好想罵他,卻只能發出自己都陌生的色情呻吟,虛弱無助地點頭。

    「別忘了明天請我酪梨醬玉米餅和燒烤大蕉雞肉串……」他說著,不再忍耐,順著她腫脹的慾望,直衝到最深處,熱情地釋放自己。

    第四章

    景霞躍掬撩床邊流瀉的女性長髮。他說,很漂亮,弄濕時,像他潛水纏住他不放的海草,擦乾後,則是枕邊高級的絲緞,伴他一夜美夢。

    他壓根兒沒睡在她身旁。拂曉的鷗鳥長鳴將她喚醒,他卻無聲無息。溫映藍一個人從只有一顆枕頭的床鋪起身。這床比單人床大,但兩個人睡,就不及雙人床舒適,何況床的左側完全貼牆,感覺侷促了點兒,肢體起伏劇烈,一定會撞著牆面。

    她的肘骨、肩胛骨、髖骨,都碰紅了,腕骨也是。溫映藍雙手游移,摸著身體各處,臉龐朝向那堵牆。

    壁紙圖飾乍看像碎花波浪紋,仔細瞧,一個3D藍色羅盤顯出來,浮佔整面牆,真切壯觀也精巧,可惜有刮痕,白白幾道——她抓的,她的指甲印記——破壞了羅盤的準確,這狀態,男人修得好嗎?

    笑了笑,溫映藍微感興奮。因為冒險,破壞一點東西,沒關係吧?她靠近牆邊,芙頰輕輕貼在那羅盤上,勾彎指節敲了敲,聲音是實的,這兒沒有冒險該得的最後寶藏。終點未到,那麼,她先留個名,再前行。

    瞇起美眸,溫映藍用指甲樞劃壁紙。越來越像冒險,「她」躲藏在藍色羅盤裡——這是給冒險勇者的引導。

    標記完畢,她挑著紅唇,掀開被毯,裸著窈窕嬌軀。衣物整齊疊放在床尾那口大木箱,她坐往床尾,盯著大木箱,若有所思地穿衣穿鞋。

    衣物清洗烘乾過,有股清香味兒,腳傷繃帶也更新了,包紮得比原來完美,像只襪子,把她的腳趾全裹住。溫映藍穿鞋時,覺得受傷的腳底好了大半,承受起壓力,不再抽疼。她可以恣意行走,步伐比昨天更恢復自然。

    走出隔門,她定在房室通口,眼簾閃映工作室景象。

    霧氣罩滿大窗,景霞躍坐在那張軟墊工作椅,正忙弄工作台上一具航海六分儀。倘若不是地板上遺漏一束沒收拾的月下香,她會以為那些事全沒發生,他是BlueCompass盡責好成員,徹夜工作不懈怠、不偷空也不貪歡愉。

    臉龐無端熱燙一陣,溫映藍摸了摸頰畔,又抓了抓長髮,有半秒鐘疑惑紅色髮帶跑哪去,但無多想,她低垂美顏,移近景霞躍背後。他沒轉頭,她也只是撿起月下香,旋即離開他的艙房。

    站在空無一人的廊道,溫映藍將艙門關得沒聲沒響。景霞躍聽力出奇好,她不作聲,他也曉得她走了。他們不用接吻道再見。沒有默契,怎能一起冒險?溫映藍一手撫著艙門把,感官沈醉於月下香,柔荑從花束裡取出蝙蝠皮雕——這束花根本是他故意放的!

    景霞躍揚唇,眼睛自六分儀的望遠鏡移開,拿起拭鏡布擦擦指標鏡、地平鏡、玻璃濾光片。

    BlueCompass的船艇配備先進精良,不管母船或工作艇都有至少三組以上功能齊全的衛星定位儀,無須不眠不休趕工檢修六分儀。

    打個哈欠,他拋開拭鏡布,伸手卷玩綁在檯燈下的紅色髮帶,眺望窗外。

    太陽還沒出來,天色灰濛濛,看不到海面,不需要測量什麼角度什麼航向位置。六分儀被推回放骨董的角落,他離座,紅色髮帶隨著站立的動作纏緊了指節,他沒馬上解開,長指繼續捲繞,眼睛仍然對著窗外晨景,儘管模糊,他眼力好,還是把那抹晨曦穿透薄雲前,歸返海洋考古船的纖殲影像看得清楚分明。

    她站在甲板,回了頭,仰起嬌妍絕艷的臉龐。只是,BC母船比海洋考古船高大,那扇蒙凝霧露的窗又在後甲板二樓之上,她看不到任何影像,眨不掉睫毛上的濕氣,美眸水亮得像寶石——不對,她的眼睛是詩中的水手,讓他忍不住又拿起六分儀,測量一個冒險角度,想與她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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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去哪兒了?」

    昏昧的大清早,朝霧遮掩甲板上的人影。溫映藍像個賊被父親溫熅逮個正著。她頓了一下,幽緩旋身,看著父親溫熅由艙門方向逐步走出。他的頭髮亂亂的,少見銀絲,上了年紀的周正臉龐不減俊氣,且多生中年男性該有的獨特魅力。松亞傑常說,她父親是那種年過半百才會想組搖滾樂團,並命名「野孩子」之類,走老風騷路線的浪漫男人。但溫映藍清楚自己的父親不屬於那種人,那充其量只符合她父親的外型。

    溫熅身著日常穿的亞麻襯衫、牛仔褲、羅馬涼鞋,輕鬆打扮與神情臉色不搭配。「現在才回來?」很嚴厲。他一向不喜歡見到女兒大清早才入門,即便此刻不是在義大利那幢離皇家十三分鐘腳程的宅第。

    「我早起去散步,不是現在才回來。」視線落在父親纏裹厚厚繃帶的右手,溫映藍理由充足地回道。「爸爸昨天和冬耐叔叔鬧成那樣,我心煩。」她很敢對父親發怒,頭一扭,肩擦過父親身側,往艙門走。

    「映藍——」溫熅叫住女兒。

    溫映藍雙腳未停。

    「你的假期該結束了,多少把時間放在功課上。」溫熅說。

    溫映藍走到門前,止住步伐,不急著開門。

    父親的嗓音接著道:「我和你母親傾全力栽培你,不是要你成為——」

    「你和媽媽從來只管自己的事!」生氣了。她打開門,進船艙,使勁兒關門,砰地回應父親。

    溫熅皺眉對著艙門。一聲怒吼似的鷗鳥昂啼,驚破雲層,灑漏曙光,斑斑駁駁打在他臉上。天亮了,也像昨日驟雨的陰霾,朝霧未散盡。昨晚服用的止痛藥,效用過了,傷口發疼,彷彿還裂著,沒縫合。溫熅看看自己的手,抿緊唇,悶著一口氣不吐歎出來。

    「溫老師——」

    溫熅目光抬了一下。那個戴眼罩的年輕人穿著連身工作服,腰間繫掛工具袋,走下接駁梯,禮貌地頷首,說:「早安。」

    「早。」溫熅回應。「你這麼早起?」

    景霞躍露出面對長輩的合宜笑容。「昨天承蒙溫老師招待,興奮過了頭……」說著客氣的話,轉入正題。「葛哥要我檢修的儀器,沒即時處理,怕耽誤考古隊今日行程,想說趁你們出海前,趕快弄好。」

    溫熅明瞭地點頭,示意他自己進船艙。

    景霞躍走了兩步。一個詢問驀地傳出。「霞躍,你還沒用早餐吧?」看來溫熅似乎又要招待他。

    景霞躍搖頭。「BC廚房人員應該還在夢鄉——」

    「介意和溫老師喝個晨間咖啡嗎?」溫熅往船舷走。

    「我比較不好意思。」景霞躍尾隨其後。

    天空鷗鳥影像越來清晰,在那魚肚白橫劃直落。海面霧氣漸消,涼風習習,這個時刻的氣溫最剛好,走來不會汗涔涔,髮絲也清爽飛揚。

    就在那個大家常去的二十四小時碼頭攤販,街邊有早起的小孩在踢足球。景霞躍和溫熅坐於人行步道的圓桌錫凳,一棵沿著建築物外牆長的怪樹,擋去他們頭上的大部分陽光。臉龐曬紅的少女送來餐點,兩杯「清晨之光」花蜜水、酪梨醬番茄雞肉三明治、碎牛肉玉米卷餅,以及不是以果汁杯裝盛的仙人掌汁。這攤子沒有溫老師要的白蘭地咖啡。景霞躍倒是認為在溫老師手傷痊癒前,最好不要喝咖啡。

    他們先喝花蜜水,兩人同時放下透藍、透藍的玻璃杯,葉縫篩落的光印子像硬幣掉進空杯中。紅臉少女很快過來收取杯子。然後,他們慢慢吃起三明治、卷餅,一面配飲仙人掌汁。

    吃了大半,溫熅才開口問景霞躍。「你們BlueCompass一趟工作任務完成,多久可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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