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米琪
她驚慌了,小船一定是漂走了,她竟窩在狹小的船上睡得那麼熟!
「邢亨……我在這裡!」她呼喊,看著她精心雕好的原木筆筒愈漂愈遠,她又怕又急,試著傾身想撈到它,船身跟著搖搖晃晃,她嚇壞了。她不會游泳,努力地保持平衡,拿了擱在一旁的船槳,試著阻止筆筒漂走,但小手顫抖,船槳構不著筆筒還掉落水中,沈了下去,她緊咬唇,害怕得快哭了。
邢亨聽見她從遠方傳來的聲音,並不是很清楚,他扯開嗓門問:「你還好嗎?」
「我……還好……」她其實很怕,動也不敢動,卻又不好意思說出自己的窘狀。
「你可以自己把船划回來嗎?」他大喊,回音在山間繚繞。
她看船上還有一支槳,逞強地說:「可以……」
她屏息地取過槳來,在水面劃了兩下,船緩緩向後移動,她根本分不清那是不是回去的方向。
邢亨從PDA裡看著她的位置並不是往岸上移動,她一定沒弄清楚方位,突然他聽見她一聲尖叫——
「啊!」
「怎麼了?」他緊張莫名,擔心她發生任何危險。
墨采玲看到水蛇,嚇得手一滑,唯一僅剩的槳又掉到水中了。「槳……掉到水裡了!」她難為情地喊,害怕得淚盈滿眶。
「別怕,我馬上游過去找你。」邢亨火速脫去上衣、長褲和鞋子。
「你不要來……水裡有蛇……」墨采玲不要他冒險。
邢亨驀然一笑,她竟在替他擔心?!這體悟教他心熱如火,就算水裡有水怪他都要找回她,他下水,縱身往湖裡一躍,游向湖中心。
墨采玲枯坐在小船上,她不要邢亨來,自己卻一點辦法也沒有,天色愈來愈灰澀,她該怎麼辦?
「嘿!」邢亨突然從水裡冒了出來。
「你為什麼要來?萬一被水蛇咬到怎麼辦?」她慌張的心,在見到他的那一刻,得到莫大的安慰,他居然冒險來救她,她的淚忍不住愈湧愈多。
「我不會放著你不管。」邢亨管不了那麼多,瞥見她臉色慘白,眼中全是淚,明明很害怕,還故作鎮定,他的心都擰成一團了。「坐穩了,我推著船游回岸邊。」
墨采玲哽咽著,心裡充滿感動。
邢亨游到船後頭,推走小船時,看見了她雕刻的那個心形筆筒落在水中,就在一旁,順手撿了起來給她。「怎麼弄掉的?快拿好了。」
她接在手上,忽然很想也替他做點什麼!他總是在她最危急的時候出手相救,她卻從來沒有好好地感謝過他,總是在意他對她是不是有真心,卻沒有反省,自己是否曾用心對他?他一次又一次地幫她,已經用行動來向她證明,她卻還停留在自我的執拗裡。
他不是不溫柔、不體貼,只是他對她好的方式和別人不同罷了……
她淚流滿腮,想敞開心門接納他,告訴他,她也想愛他。
船游移回到岸邊,邢亨渾身濕漉漉的上岸。
墨采玲快步下船。「別著涼了!」她立刻脫下自己身上的外套,包裹住他。
邢亨受寵若驚。沒想到她怕他著涼,而她的小臉看來還滿是關心。
「我哪那麼容易著涼。」他突然木訥了。
「湖水很冷。」她堅持要用外套包著他。
他真的很意外,她突然變得那麼關心他,還真的有些不習慣,不過他是很樂意被她關懷,也很想試試她有多關心他?
他拿開她的外套低沈地說:「你的外套太小了,不如讓我抱你一下。」
墨采玲毫不遲疑,把自己暖暖的身體偎進他寬厚結實的胸膛,兩臂圈抱著他,很想溫暖他冰涼的身子,嘗試用她的方式愛他、把心交給他。
他喉頭梗住,簡直震驚到狂喜,她從來沒有這麼依順過他,現在到底是什麼情形?她為何突然變得這麼好說話?「你不會是嚇壞了,需要有人安慰才讓我抱吧?」
「我是……不想讓你受涼……」
「你不是把我當猛獸,你不害怕我了嗎?」他俯下頭問。
「在我心裡……你一直……是好人……」她鼓足勇氣說,希望現在說還來得及。
他注意到她省略了「邪惡」兩個字!驀地收緊臂膀熱烈地擁抱她,有她這句話就夠了,他很願意重新跟她搭起友誼的橋樑。
「你怎麼會把船划那麼遠?」他抱著她問。
「我其實是……在小船上睡著了,不知道船漂走了……是聽到你叫我的聲音才醒過來……」她誠實地對他說。
他捏把冷汗。「看來不能光靠著定位器了,我應該把你拴在身邊才行。」
「拿繩子綁著我嗎?」她羞赧地問。
「我怎麼捨得?」他搖頭。「我的意思是,你只要離開房子,我都會在你身邊陪著你。」
她的心被他敲疼,為什麼以前她都不能體會他的心意?他比誰都更體貼她、關心她。「我們快進屋去好不好?我想你需要洗個澡,我去幫你泡杯熱茶祛寒。」
他何須祛寒?此刻他可是心熱如火。
「好。」他還是答應了她,撿起岸上的衣鞋,摟著她回屋內。
從後院進屋,她立刻就在廚房裡泡熱茶端給他。
他把衣褲擱一旁,接過茶來喝下,茶裡沒放糖,滋味卻是甜的。
「喝完要快點上樓來哦!」她說著,往外走去,上了樓。
邢亨探頭到客廳外,往樓上瞧,不一會兒聽見嘩啦啦的水聲傳來。
她不會是在他的浴缸裡替他放洗澡水吧?這麼熱情周到的服務,又是教他意想不到。
他百思不解,她為什麼突然對他這麼好?他救她不止一次,這次她像是特別受到感動?若她是想回報他,那大可免了,他要的可不是她的報答。
他放下茶杯,把衣褲甩上肩頭,慢步上樓,想把事情弄清楚。
墨采玲沒進過男生的房,替他放好洗澡水就害臊地要離開,走出他的房門口,正好見他上樓來,他精壯赤裸的身子教她不敢直視,她剛剛竟然還敢抱著他?!
「我幫你放好了洗澡水,快進去洗。」她頭低低地說。
「你呢?你要去哪裡?」邢亨攔住她的腰,瞅著她紅潤的小臉,很想從她的眼中看出她在想什麼。
「我去看廚房有什麼菜可以做晚餐。」她眼神沒有亂瞄,他健碩的體魄上就只有一件小褲褲,猛烈的陽剛之氣教人屏息。
他猜不出所以然,他放走她,進房,把浴室的水龍頭關上,卸去身上唯一的褲子,泡進熱水中,要自己千萬清醒,不要會錯意……失望往往會導致更深的痛苦的。
墨采玲快步下樓,在廚房的冰箱裡找到生鮮蔬菜和魚,清洗乾淨後,炒好一盤青翠的葉菜,又煮好紅燒魚,再把中午的冷飯加蛋一起炒,做好了蛋炒飯,她做得努力又認真,就希望他也發現她的愛。
她正要把炒飯盛到盤子上,忽然一雙毛毛手圈住她的腰。
「你竟然會做飯!」邢亨從她背後環抱住她。
她被他嚇了一跳,太專心地想替他做飯,沒聽見他下樓的聲音。
「奶奶常教我。」她輕聲說,聞到他身上沐浴後的清新氣息,心撲通跳。
邢亨心想,這太神奇了,她竟然就這麼讓他抱著,沒有抗議。「真的……太令人意外了!」他驚歎,因為她的順服。
「有什麼好意外的,你的廚藝也不賴啊,中午你不也做了飯。」墨采玲柔柔地說,繼續把炒飯裝到盤子上,還以為他指的是她的廚藝。
他就不信她真的不抗議他,兩隻毛毛手順著她苗條的曲線往下撫去。
「別鬧……」她嬌嗔。
她是抗議了,聲音聽來軟嫩像糖,惹人心癢癢的,他低頭瞧她,她長長的眼睫嬌羞地閃個不停,誘人至極……
他不肯作罷,不安分的手又往下移,在她裙子的口袋發現一團鼓鼓的東西。「這是什麼?」他問,手伸進她的口袋,取出來一看,是他在水裡撿到的愛心筆筒。
「幸好你撿到它,它掉到水裡時,我好擔心啊!」墨采玲說著,端起兩盤炒飯,輕盈地走向餐桌。
「它有那麼重要?」他拿在手裡把玩。
「嗯!我想回台北時就送到創意公司,學長會很欣賞這個傑作吧!」
又是學長!他心底轟然,冒出火花,突然全瞭了,她之所以轉性,就是因為他撿回這個筆筒,她想拿去跟那個傢伙分享!他不計代價地救她,她想的卻是別人,太可惡,太可惡了……
「開飯了。」墨采玲把碗筷擺好,愉快地對他說。
邢亨眸光深沈地盯著美得輕靈的她,天使般甜蜜的笑,她溫馴的表現,並不是因為愛上他,他沒敢期望太深,卻還是嚴重地失望了。
「你怎麼了?」她甜笑,走向他。
他面色凜冽,沒回答她,打從遇見她起,他都是一個人唱獨角戲,他真想嘲笑自己。
「吃吃看台不合你胃口。」墨采玲察覺他臉色不太好,一副若有所思。
邢亨實在無福消受,很想一走了之,可是想想不太對,這裡是他的地盤,他沒有理由走,況且菜是他采的,魚是他釣的,米是他買的,他沒有理由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