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席維亞
她在多慮什麼?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根本不足為懼。孫沁穩定心緒,想到待會兒就要剝下他的假面具,眼中浮現詭譎的光采。
「還不走?」項沛棠乾脆幫他們把門拉開,順便揚聲下令:「要是我沒喊人,就別來打擾,知道嗎?」
這番話連外頭的人都聽得清楚,大夥兒面面相覷,打擾什麼,全心知肚明。
「……是。」
當著所有人的面,房門關闔,留下的是無限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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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沛棠一回頭,所見的情景立刻讓他眼睛一亮——
方纔還正坐榻沿的美女如今柔若無骨地倚坐一邊,半掩的水眸透著柔媚,配上嫣紅生暈的雙頰,像是在發出無聲的邀請,紅嫩的小嘴兒輕啟,豐盈潤澤,誘惑著人一口將她吞噬。
這……真是好本領啊!項沛棠的心裡忍不住讚歎。
即使一身黑衣,也掩不住她撩人的萬種風情,如此魅艷,又讓臉上無辜的神情染上純真,完全不覺妖冶做作,而是想將她攬進懷裡細細地呵護,難怪兩個鐵血屬下會被誘得兵敗如山倒了。
項沛棠緩步走到她面前,揚笑著開口:「你不舒服嗎?」
「嗯。」孫沁點頭,輕咬下唇,歉疚地看著他。「小女子突然覺得不適無法正坐,有失禮數,尚請大人恕罪。」
這樣就叫有失禮數,那夜闖御史府應該算是罪該萬死,怎麼就不見她有一丁點的歉意?
項沛棠挑了下眉,溫和地笑道:「沒關係,我不介意。」
孫沁等著他再繼續說些什麼,結果他卻只是站在原地,微笑不語地看著她。
往往她這姿態一擺,一般人的反應通常有幾種——
一種是緊張地詢問,像稍早那兩個憐香惜玉的官兵一樣;一種是色慾熏心,管她身子哪裡不適,只想撲上來撕開她的衣服一逞獸慾;其他那些努力把持、用斥喝她來強羈自己意志的人更是不在少數。
從來沒有人像他一樣,不接話也沒有動作,如此的「不介意」。
他在想什麼?孫沁試著找出癥結點,但在他那雙黑眸裡,除了輕鬆的笑意外,她看不到其他的思緒,她只能忍著,把疑惑全然壓下,繼續使出渾身解數。
「御史大人,您坐吧,站著會累呢。」她喚道,柔軟的悅耳嗓音足以讓男人心茫魂酥。
「沒椅子,我站著就好。」項沛棠回以一笑。「天水宮」真是名不虛傳,即使已做好心理準備,被人這麼殷殷地呼喚著,還是會忍不住動搖。
「可以……坐榻上啊……」像是意識到這樣的言詞太過於大膽,她羞紅臉低下頭。
這倒有點出乎項沛棠的意料之外,誰能想得到媚功過人的「天水宮」竟會出現這種清純可人的姿態?要青澀或是嬌艷完全包君滿意,難怪沒人能逃出她們的石榴裙下。
「不妥當。」他依然微笑。
眸中浮現不解,孫沁強抑著沒顯露於色。不是要獨處嗎?他剛剛都說得那麼明白了,還是因為第一次做這種勾當不知道該怎麼下手?那好,他若拋不下正人君子這個包袱,就由她來助他一臂之力!
她肩頭技巧地一縮,原本整齊合攏的衣襟斜落一邊,露出優美的肩線,雪白的胸脯在肚兜的遮掩下若隱若現。
「這裡只有你和我,怎會不妥當?」她媚眼如絲地斜睨著他,上身微微前傾,呼之欲出的美景更加扣人心弦。
項沛棠的視線在她身上流連,從頭到腳,緩緩地,將她的表情和她的姿態全數斂入眼裡。從純真轉換到勾誘只在片刻之間,完全不覺得突兀,反而讓人驚艷,深深墜入她百變的魅力中。
察覺到他的注視,孫沁心一喜,正要用眼神再加以挑逗,一抬頭,卻望進一雙深不可測的黑眸。
那雙眼裡沒有她所熟知的反應,急色、掙扎、厭惡、興奮等任何該被挑起的情緒都不存在,裡頭只有淡漠,讓人讀不出思緒的淡漠。
或許是他的眼神,或許是這超出掌控之外的情況,讓孫沁打從心裡發冷。在他的凝視之下,她像是赤裸裸地攤在他面前,他卻對她誘人的胴體視若無睹,只想用犀銳的目光將她剖析、看透。
她下意識地往後退,背抵上了一旁的支柱,堅實的觸感提醒她已無路可退。再陰狠的人她都對付過了,還會怕一個無害的文官嗎?縛於背後的手緊握成拳,孫沁將慌亂抑下,紅唇揚起,美顏上只顯現了顛倒眾生的魅惑風采。
她媚睨著他,小巧的足伸出,輕輕撩開他的衣袍下擺,然後足尖沿著大腿開始徘徊往上,間或若有似無的撥弄,企圖掀起他體內洶湧的熱潮。
項沛棠沒有避開,任她一寸一寸地向上,溫雅的面容仍然噙著淡笑,黑眸平靜無波,彷彿那引人血脈賁張的觸碰並不存在。
在她的腳尖快要碰到重要部位時,項沛棠總算開口了——
「這位姑娘,請自重。」然而,語氣裡除了些許的戲謔,就連一點點因她而起的沙啞或是尷尬都沒有。
孫沁停住,不僅是他的出聲制止,更因他的眼神。
原以為肢體碰觸可以瓦解他的矜持,結果他非但不為所動,凝視她的眸色反而變得更深奧難測,襯著他臉上的慵懶笑容,有種說不出的詭魅,凍得她不由得起了陣寒顫。
師父常說她的美貌和玲瓏身軀都是上天賜予的最佳武器,而懂得如何善用天賦的她,是如此地得心應手。卻在今晚,利器成了廢物,她像被繳了械,手無寸鐵,她從來不曾這麼無助過。
見她收回腳,項沛棠讚許地揚笑。很少遇到這麼懂分寸的賊,不用他吼得臉紅脖子粗,把場面弄得難堪。
即使心如止水,本能的反應還是很難控制,她要是再往上一寸,他可就有點下不了台。他總算體會到那些栽在「天水宮」手裡的人的心情了,柳下惠真的很難當啊。
這時有人敲門,中年婦人的聲音從房外傳來。「御史大人,您吩咐的東西好了。」
「馬上來。」就等著它吶!項沛棠開心地應道,快步走到門口,拉開門。「王嬸,謝謝您啦,不好意思,三更半夜還麻煩您。」
「哪兒的話,這是應該的……」
她的位置只看得到他的側臉,那愉悅揚笑的表情讓孫沁微感不解。
他對待婦人的親切神態,和方才從他眼中所顯露的深沉完全是天壤之別。他這個人……若不是太單純,就是城府深得可怕。
一個人人口中清廉正直的好官會有這種心機?她實在難以置信,偏偏擺在眼前的事實又讓她無法錯認。
攻無不克的媚術對他起不了作用,她該用什麼方式來對付他?那些方式有用嗎?他太精明,在他思慮周密的心緒裡,又預料到她多少的計謀?
思忖間,項沛棠已把房門關上,端著一碗東西笑吟吟地走了回來。
「來,喝了吧,小心燙。」他將碗端到她的唇邊,微笑輕語的口吻像在哄小孩。
碗裡的深褐色湯汁傳來陣陣藥味,孫沁沉吟。
至今仍摸不清他的底,她也不能自亂陣腳,最好的方式就是順從以對,既能保護自己不被他看透,同時也能不著痕跡地誘他鬆懈防備。
心念一定,她直接以口就碗,忍著苦,把藥喝得涓滴不剩。
「你不怕我下毒?」看著空掉的碗,項沛棠挑眉。這麼乖巧聽話,讓人實在很難將她跟「天水宮」的傳聞連在一起。
「小女子的命已握在大人手中,要生要死,全憑大人定奪,多問又有何用?」孫沁抿去殘留於唇上的藥汁,柔美地笑道。
項沛棠興味盎然地看著她,那再度轉換的神韻讓他耳目一新。
褪去挑逗的冶艷之後,她流露出另一種讓人沉醉的妍媚清靈,像輕拂而過的春風暖和人心,在無意間即被她的姣美誘走了心神。
不過……他還是記得她是「天水宮」的人耶!項沛棠沒被這溫柔的假象瞞過,倒是被挑起了興趣。她還有多少面貌?哪一種面貌才是真正的她?他好想把她的偽裝一層一層剝開,看看剩下的會是什麼樣的她。
眼中掠過一絲幾不可見的狡黠,他抱拳一揖。
「剛剛多謝姑娘搭救。」他認得出她的聲音,是她在房中打偏了那把匕首。
這是在諷刺她們沒發現他清醒無比的事嗎?孫沁刻意忽略那絲挑釁的意味,微笑頷首。「舉手之勞罷了,舍妹年輕氣盛,難免失了分寸,還請御史大人海涵。」
不錯嘛!項沛棠挑起一眉,驚訝之餘還有點想笑。沒想到她不只是聰明,還有著過人的沉穩,他對她真是越來越好奇了。
「在下有一事不解,想請教姑娘。」
「但說無妨,另外,喚我孫沁吧,姑娘這詞兒小女子聽不慣。」她嫣然一笑,優雅自得的神情好似只是在自家大廳與人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