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頁 文 / 季可薔
就因為愛,才會落淚,因為愛太深,愛太濃,所以才孕育了淚胎,結在戀人彼此相凝的眼裡。
「娃娃,別哭了,別哭。」他手足無措地哄她,一顆顆吻去那令他心碎的眼淚,吻上她的唇,一口又一口,貪戀著那溫暖,那說不出的甜美。
他啄吮著她的唇,一旦開始,便停不了,好想一直吃,吃到過癮。
「……有提拉米蘇的味道。」他低低喘息。
「怎麼可能?」她嬌羞地想躲開他太過綿密的吻,又捨不得,與他像兩尾接吻魚,斗不停。「我又沒吃……」
「你吃了。」他一口口地嘗她。「好久好久以前,你就把我的提拉米蘇搶去吃了,還順口把我的心也咬得乾乾淨淨。」
是誰咬了誰的心啊?是誰讓誰的心好痛,又甘願承受這痛?
唉,已經不重要了。方雪癡癡地微笑,迷醉在情慾裡,在甜甜苦苦、提拉米蘇般的愛戀裡。
與他的相遇,始於一塊提拉米蘇,愛得像提拉米蘇,吻起來也是提拉米蘇……
「這兩個人到底要親到什麼時候?」一道帶笑的聲嗓驀地揚起,驚醒戀人迷走的神魂。
「不知道,不過我已經很不爽了。」
是哥哥!方雪一震,急忙推開與自己親密相擁的程予歡,跳起身,拉開安全距離。「哥,你怎麼來了?」
好糗!糗大了!她滾燙著臉,窘迫地絞扭雙手。
關徹沒回答她的問題,兩束凌厲的眸刀直接砍向那個膽敢當他面輕薄他妹妹的男人。
後者不但不低頭投降,反倒瞇起眼,與他槓上。「你們兩個來這裡幹麼?」
「關徹告訴我你跟他妹妹的故事,我覺得太離奇,不是很相信,所以想來確定一下。」回話的是葉聖恩,端正的唇角勾著清爽的笑意。
也就是說,來看熱鬧的。
程予歡自動翻譯好友話中的涵義,更惱了,沒好氣地白他一眼。
葉聖恩無視他的惱怒,依然笑得那麼溫文儒雅。「我帶來一瓶紅酒,既然你們已經和好,我們就來乾一杯吧!」
居然還想留下來當電燈泡?
程予歡咬牙。很好,非常好,這筆帳他絕對記下了,刻在心版上,永不磨滅。他冷哼,恨恨地目送兩個好朋友自顧自地走進屋子裡。
「我們也進去吧。」方雪湊過來,小聲地說道。
他鬱悶地抿唇。「你那個哥哥——」
「怎樣?」她尾音輕揚。他倏地住口,憶起小時候的她是如何擋在他面前,不許他動自己哥哥一根汗毛。
他咳兩聲。「沒事。」淡淡地帶過,非常之識時務。
她似笑非笑地凝睇他,兩秒後,櫻唇淺彎,似是讚許。
他更鬱悶了,忽然有種前途無亮的預感。最強大的敵人出現了,而且是他必須一輩子與之抗爭的對手,唉!看來他往後的日子,不會太好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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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後,台北東區某個精華地段上,開了一家新餐廳。
餐廳名為「雪娃娃」,外牆爬滿了籐蔓,綠意盎然,鄉村風味濃郁的庭院裡,站著一對可愛的雪人娃娃。
兩個娃娃,濃情密意,相偎相守,不孤單。
店裡的主廚,是一個很俊很養眼的大帥哥,擁有「美味魔術師」的封號,在美食界極富盛名。
他的新婚妻子則是餐廳的侍酒師,上個月剛拿到法國專業侍酒師的執照,她笑容甜美,服務慇勤,熟客們都很喜歡她。
「小雪,最近好像胖了一點?」一個老主顧笑問她。他在附近上班,是一個專業會計師。
「被你發現了?」方雪自嘲地苦笑,手上斟酒的動作仍極俐落。「都怪予歡啦!三天兩頭要我幫他試菜,結果愈吃愈胖,一直瘦不下來。」
雖是埋怨,話裡卻藏不住一絲甜蜜。客人笑了,這就是他喜歡上這家餐廳用餐的原因,不但料理好吃,還能感受到一股濃郁的溫馨。
斟完酒,方雪笑著退下,來到廚房,卻手擦腰,嘟起嘴,扮出一副潑辣的模樣。「討厭!又有人說我胖了啦,你還一直說沒有,你說謊!騙人!」
程予歡聞言,嗤聲一笑,將剛擺盤好的主菜遞給二廚,由他交給負責上菜的服務生。
「是誰敢說你胖的?你老公我去海扁他一頓!」說著,他刻意舉高鍋鏟,刷刷一揮。
「神經病!」方雪嬌睨他一眼,不理他,轉身就走。
他笑著追上去,在走廊上攬住她圓潤的嬌軀,戲謔地掐了掐她的腰。「有點肉,不過剛剛好,摸起來很舒服。」
「你、你幹麼啦?」她又羞又急。「大家都在看耶!」
經過的服務生,一個個掩嘴竊笑。
「好好好,別生氣了。」他在她耳畔哄她,曖昧的呼息逗得她怦然心動。「哪,為了表示歉意,我今天晚上做提拉米蘇給你吃好不好?」
她倒抽口氣,手肘倏地往後狠狠一拐,戳痛他。「吃吃吃吃!你是想讓我肥死喔?」
「就跟你說胖一點有什麼關係?你老公喜歡就好,這樣才有情趣。」他嘻嘻笑,眼神帶一絲邪氣。
任誰都聽得出,他這「情趣」指的是什麼,而且肯定發生在閨房。
粉頰頓時熟透,宛如蘋果般可口欲滴,他忍不住張嘴去咬。
「放開我啦!」她嬌聲抗議。
「不放。」他好賴皮,緊抱著她,放肆地啄吻她臉頰、她噘起的紅唇。
一個服務生看到了,偷偷溜進廚房,招手要大家出來看,於是好幾顆頭探出來,笑吟吟地看戲。
等男女主角吻夠了,不情不願地鬆開彼此,一群人還很捧場地拍手吹口哨。
方雪尷尬地愣住,程予歡卻絲毫不以為意,彎下腰來,行了個瀟灑的騎士禮,感謝觀眾熱情鼓勵——
空氣中,忽然飄來一陣甜甜的蛋糕香,烘焙著幸福。
番外篇之一——道義擺兩旁,公假擺中間
台北市某男子高中。
走廊盡頭,一扇門緊閉著,這間地處偏僻的辦公室,是校內唯一由學生自治的區域,門上掛著一張警示板,龍飛鳳舞的毛筆字,寫著「教職員禁止進入」。
這裡,是學生自治組織——班聯會辦公室,即便是平素在學生面前威風八面的主任教官,礙於學校章程規定,也無法越雷池一步。
也因此,歷屆班聯會主席在校內都是喊水會結凍,絕對是指標性的領袖人物。
對班聯會組織的各成員來說,主席的功用就更大了,他手上那本公假單,可是最高權力的代表。
「程予歡!你給我站住!」
下課時間,校園內上演起學生們見怪不怪的追殺戲碼,氣喘吁吁的教官,追著一個調皮的少年。
少年運動神經敏捷,東逃西竄,一下便閃進班聯會辦公室內,門一關,教官也只能在外頭氣結,乾瞪眼。
「你又惹什麼麻煩了?」角落一張辦公桌,葉聖恩從堆積如山的文件裡抬起頭,半無奈地歎氣。
「天地良心啊!我可是最聽話的乖乖牌,怎麼會惹麻煩呢?」程予歡厚臉皮地笑,坐上辦公桌,隨手拿起文件夾翻閱。
「那教官為什麼追你?」
「因為他以為我遲到了。」他眨眨眼。「其實我是好心替某人掩護。」
「替誰掩護?」
程予歡沒回答,臉上笑容匆斂,板起正經的表情。「主席先生,在下有一事相求。」
不妙。葉聖恩瞇起眼,很清楚當好友用這種口氣說話時,就是事態嚴重了。
「你說。」
「請給我公假單。」程予歡攤開掌心,不客氣地要。
葉聖恩瞪他。「我記得我已經幫你簽了足夠的公假時數了。」
「不是我要的,是另一個朋友。」
「誰?」
程予歡偏不肯痛快回答,好整以暇地繞圈子。「說起我這個朋友,其實是我國中同學,可是只同班一年他就轉學了,我也沒想到他居然會考上跟我同一所高中,前幾天碰到他,我很驚訝。」
「說重點!」葉聖恩沈聲命令。
「重點是他很慘,每天都四處打工,常蹺課,教官說他上課時數不足,很可能被退學。」
「所以你才來幫他討人情,希望我給他公假,補那些蹺課時數?」
「不錯。」
「你把我這兒當成什麼了?」饒是葉聖恩好脾氣,也不禁有些惱怒。「所謂公假,就是因公請假,OK?他又沒幫班聯會做事,我怎能平白給他公假?」
「我懂,主席先生,但請容我說明原因。」
「說。」
「話說其實我本來也挺討厭那個同學的,那傢伙老是板一張死人臉,笑都不笑,可有一天,我送作業去他家,才知道他家很窮,他爸媽去外地工作,把他跟妹妹丟在家,他妹妹好瘦,一副營養水良的樣子,他家什麼吃的都沒有,只剩一碗泡麵。我看他妹可憐,想泡麵給她吃,她卻說要等哥哥回來一起吃,結果你知道那傢伙回來後說了什麼嗎?他居然罵他妹妹,說自己已經在外面吃過了,我聽了當場想痛扁他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