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唐浣紗
羽浵哀傷地直視他的雙眼。「求求你告訴我,我真的……真的叫做章羽浵嗎?還沒有發生車禍之前,我是一直住在台灣的吧?那時候,我的身邊是否有發生什麼事?我——」
「不要說了!」她還沒說完,嚴書浩就臉色鐵青地站起來,呼吸也變為混亂急促。「你可能是太累了,我現在馬上送你回家,好好睡一覺就沒事了,你千萬不要胡思亂想。」
「書浩哥……」
「我馬上出去聯絡司機,請司機把車開到門口。對了,我會順便叫羽珊回來,讓她陪伴你。」
嚴書浩幾乎是奪門而出,他不敢面對羽渺茫然無肋的雙眼,更不敢面對她接下來的問題。
他知道,他最害怕的事終於發生了——她想起部分的回憶,甚至想起鞏傑修了!
該死!該死!
這一刻,他真的好痛恨自己為何要帶羽浵回到台灣來?倘若不是回來台灣,就不會發生這麼多事了。
其實,嚴書浩早就有心理準備,明白自己很可能要面對這一刻,但他一直自欺欺人地想著,也許,羽浵這一輩子都不會找回記憶,她只要好好地留在他的身邊就好了,他會好好地愛她,會給她最幸福的生活,讓她過著宛如公主般的日子,這一生都享有錦衣玉食。
他好怕,他怕接下來要面對一連串的問題。不,他要先冷靜下來,好好地思考對策才行。
首先,他要找羽珊幫忙!單憑他一個人的力量也許無法說服羽浵,所以他定要借助珊的影響力。
他奔出新娘休息室,以顫抖的手按下手機撥號鍵,撥打給羽珊,但電話卻一直響,都沒有人接。
糟糕,羽珊那丫頭一定是玩瘋了,現在搞不好還在跟新人拚酒,把手機丟在包包裡……不行!他要直接到婚宴現場把她拉出來!
當!
電梯來了,他以最快的速度衝進去。
同一時間,羽浵也顫巍巍地站起來,她擦乾眼淚,縵縵地打開晚宴包。拿出皮夾,從夾層內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張名片。
那個叫做鞏傑修的男人在她要離開前,硬塞給她一張名片,那時她心慌意亂地隨手塞入皮夾的夾層內,連對羽珊都不曾透露半個字。
她拿出那張名片,水眸漾滿無助,喃喃低語。「你會是我要找的答案嗎?」
腦子裡還是那些亂紛紛的畫面,她快被那些既熟悉、又陌生的畫面給逼瘋了。不,她一定要釐清這些謎團,最起碼,她要知道自己究竟是誰?
是章羽浵?還是藍織寧?
遲疑地瞪著手機幾秒後,羽浵輕咬著下唇,一手按住怦怦亂跳的胸口,一手慢慢地按下數字鍵。
電話響了幾聲後被接起來,是那道低沉的男性嗓音。
「喂?」
「……」羽浵渾身僵硬,緊張到差點想直接掛斷,顫抖的嘴唇好不容易才擠出一點聲音。「我、我……」
鞏傑修馬上認出了她的身份。「織寧!你在哪裡?」
他一直在等她的來電,這支手機日夜都放在他的身邊,就連睡覺時也放在枕頭旁。
「我……」不知為何,聽到他沉穩的聲音,她原本失序的心跳似乎慢慢平復了,她甚至不排斥他喊她織寧,好像……好像「織寧」這兩個字可以給她安全感。「我在『XX飯店』,在參加一場朋友的婚宴。」
「我就在附近的餐廳,我馬上過去找你,你先到一樓的Lobby,我會盡速趕過去。」
「……好。」
腦子有點紊亂,羽浵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好嗎?她應該繼續接近這個危險的男人嗎?
可是,她真的有好多好多的問題想釐清,她渴望找回過去的記憶,非常渴望。
想了想,她傳了封簡訊給嚴書浩——
書浩哥,很抱歉,我想找個地方先冷靜一下。請你放心。我絕對不會有事的,等事情想清楚之後,我就會回家。
接著,她也傳了封簡訊給羽珊——
珊,我遇到一些問題,想躲起來冷靜地想清楚。請別擔心,也請你幫我照顧書浩。
傳完簡訊後,她立刻關機,因為她知道書浩一定會瘋狂地撥打手機找她,但她真的需要一點空間。
她走出新娘休息室,原本想搭電梯下樓的,但三部電梯都往更高樓層爬升,於是她腳步一旋,走向一旁的迴旋梯,慢慢步下,抵達一樓。
第七章
鞏傑修以最快的速度開車來飯店接羽浵,讓她坐入自己的跑車內。
羽浵上車時,他深深地望著她,黑眸底有激烈的情感在翻騰,但他選擇什麼也不問,只是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溫柔地披在她的肩膀上。
好溫暖……
一縷男性的粗獷氣息完全包圍住她,羽浵閉上雙眼,忍不住拉緊外套,感覺自己被一股溫暖巨大的力量暖暖守護著。
這是令人信賴的氣味,是令人完全放鬆的氣味。
跑車平穩地往前行駛,鞏傑修扭開音響,讓溫柔的大提琴聲緩緩流洩在車廂內。
羽浵僵硬的肩膀慢慢放鬆了,她舒適地靠著椅背,感覺到琴聲就像是一股暖流般,柔柔地包圍她,包圍她的手、她的腳。
在這個男人身邊,她竟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全與信賴,就好像是一個浪跡天涯的旅人在跋山涉水之後終於回到心愛的家,可以整個人放鬆地躺在地板上,什麼都不用擔憂,什麼都無須煩惱。
鞏傑修的雙手緊緊握住方向盤,不時偏頭望著織寧。
老天,這是奇跡嗎?
她終於回到他的身邊,又坐在這個只屬於她的座位上,離他好近好近,近到他可以嗅聞到她身上的氣味。
多年不見,她的味道一點都沒變,還是一股淡淡的、馨雅宜人的氣味。他知道她不愛搽任何香水,只喜歡在沐浴後抹一點嬰兒乳液。
整個車廂充滿她的髮香、她身上的乳液芳香,那淡而好聞的熟悉氣味彷彿刺激著他的眼眶。他咬唇,緩緩地深呼吸,不讓滾燙的淚水繼續在眼眶中擴散。
他欣喜於她的重返,卻又深怕她會在下一秒突然消失,讓他再度崩潰,再度變成行屍走肉。天知道他要耗費多大的力量,才能克制自己不去緊緊擁抱她。
他有很多很多疑問想問清楚,他有好多好多的話要告訴她,但他告訴自己——不急,不能急。三年都等了,不要急於一時。
他不會讓她再度消失的,那股撕心裂肺的痛楚,他不要再嘗第二次。
上一次在書局巧遇後,織寧慌張地逃走,他也立刻攔了計程車,一路跟蹤她,跟到她下車的地方,知道她住在何處。然後,他命令手下以最短的時間查出她完整的資料。
訓練有素的部屬很快就呈上一份報告。沒錯,她叫做章羽浵,定居在加拿大的溫哥華,有一個交往多年的男朋友——嚴書浩。嚴書浩的來頭不小,主掌跨國房地產投資集團,年輕多金。
其中有一份資料特別引起鞏傑修的注意——章羽浵的父親章介茗定居在巴黎,母親已經去世,而章羽浵還有一個親生妹妹,叫章羽珊。
章羽珊。
鞏傑修不知道嚴書浩是誰,但,他非常清楚章羽珊這一號人物!她是他的大學學妹,也是織寧最要好的手帕交。當年,就是章羽珊拉著藍織寧跑到網球社來,他和織寧才會認識的。
也因此,鞏傑修很清楚,章羽珊根本就是獨生女,沒有姊姊!
以前在大學的時候,他甚至還常常聽到羽珊嚷嚷著,說好羨慕別人都有兄弟姊妹,哪像她,從小到大都是孤單一人,她好渴望有個姊姊或哥哥。
那麼,「章羽浵」這個「親姊姊」究竟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倘若章羽浵就是藍織寧,那這三年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無論如何,鞏傑修非常確定一件事——眼前這個女孩就是織寧,是他最心愛的織寧,是他吻過千遍、萬遍的女人!
她是他以性命來守護的寧,他絕不會錯辨她的靈魂、她的氣息,他發誓,絕對會讓她回到自己身邊。
因為,他們早就是結髮夫妻了。
雖然織寧在預定要去法院公證結婚的那一天失蹤了,但在傑修心底,早已認定她是自己生生世世的妻子。在月老前所發的誓言,每一個字都深深地刻劃在他心頭。
報告中還有一段敘述讓鞏傑修非常震驚——
章羽浵小姐在三年前於西雅圖發生嚴重車禍,一度性命垂危,經過搶救後雖保住生命,但一直昏昏沉沈的。
後來,她得到主治醫生的同意後,由嚴書浩為她辦理轉院,把她帶到加拿大的溫哥華繼續醫治,因為嚴書浩的家人都定居在溫哥華,照料起來比較方便。
根據醫院調查出來的資料顯示,章羽浵車禍的傷勢已經痊癒。可是,她留下了一個後遺症——喪失記憶。
在加拿大,她曾經看了好久的腦科醫生,接受最精密的腦波檢查、腦部斷層檢查,也按時服藥,卻還是找不回失去的記憶。
當下,鞏傑修震驚地握著報告,心痛到無法置信。他的織寧居然發生了嚴重的車禍,而且還失去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