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樓雨晴
「好,我沒問題,你呢?」
沒料到她會同意,他反而愣住了。
呆喔!身後員工歎息。
看來他們要想有個老闆娘,恐怕還有好長一段革命路程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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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對不起。」
開車來到市區的百貨公司,他正專心在思考該買些什麼送小蔚蔚好,身旁的她突然開口,目光落在他被抓傷的手臂。
「你傷口還好嗎?聽阿嬌姨說,我昨天很暴力?」不曉得……他身上還有幾道傷?
「那個沒什麼事,你別聽阿嬌姨誇大其詞。」挑了兩件衣服,樣式都好可愛,他陷入難以抉擇的境地中。
「這件。」她順手一指。嬰兒肌膚嫩,得考慮布料問題。
於是他全無異議地將她指的那件交給結帳人員。
「我生病的時候,會亂發脾氣,六親不認,最好離我遠一點,反正我退燒、睡飽了就沒事了,下次別來討皮肉痛。」
「那怎麼可以?」生病就是需要有人陪在身邊,關心和照顧才會好得快,難道以前都沒有人這樣做嗎?
相中另一個目標,又在兩個小玩具中陷入抉擇。
她照慣例纖指朝他左手邊的物品一指,接續話題。「總之聽我的就是了!」
「好。」他乖乖聽話,將左手邊的拼圖積木遞出去。
她哭笑不得。「算了,隨便你。」
雖然,她還是不懂,為什麼他要對她這麼好,就只因為那句「朋友」嗎?多薄弱的理由,但她不想再深究。
買了幾項初生嬰兒用得到的物品,這當中衣服居多,因為她說小孩子長得很快,不同尺寸準備個幾件總用得到,於是他聽了她的建議。
她眼光很好,挑的每項物品都很有質感,價錢又合理,所以他完全聽命照辦。
結完帳,他回頭找她,發現她正望著一件孕婦裝失神。
那件孕婦裝穿在模特兒身上不錯看,但是模特兒沒有她的氣質,她穿起來應該會更好看。
他舉步上前,輕喊:「若瑤?」
「嗯?好了嗎?」強迫將目光收回,她淺笑。「走吧,時間不早了。」
稍晚,來到KTV包廂時,那群人根本已經玩瘋了,滿桌的食物、啤酒罐,看來已先喝過一輪了。
令他比較傻眼的是,姜若瑤平時那種氣質高雅的樣子,玩起來居然比誰都上道,划拳,她會!玩遊戲,奉陪!點歌?連《酒矸倘賣嘸》她都能唱!
原本還擔心她和大家不熟,來了會感到無聊,沒想到她不花任何功夫就迅速和大家混得很熟。
這裡頭,包括前離職員工和假日工讀生,凡是在這裡工作過的,大家感情就像一家人一樣。
孟行慎看她喝多了,怕她玩得太瘋,不得不出面阻止。
「你們,聯合起來欺負人啊!」根本就是群攻她一個,什麼居心?
「哇,老闆來英雄救美了耶!不然換你來!」阿峰大驚小怪地嚷嚷,贏得一致支持。
姜若瑤低低地笑,攀著他的肩起身,把位置讓給他,踩著微醺的步伐到外頭洗手間去洗把臉清醒一下。她真的有點喝多了。
真心話大冒險是吧?反正他沒什麼見不得人的,玩就玩。
伸手要抽牌,左邊——抽不動!右邊?死挾著不放……
耍陰招!
他歎氣,很認命地如大家的願抽走中間那張,翻開,一點都不意外是鬼牌。
「哈哈,老闆,你手氣不太好喔!」
「我來問、我來問!老闆,你還是不是在室男?」
「……」什麼鬼問題?
「拒答是吧?沒關係,換一題,我們是很善良的。你有沒有和若瑤姊kiss過?」
「當然沒有!」完全不考慮。
「不誠實!再換一題。你們的第一次真的在田邊小路,讓阿滿嬸『捉姦在樹』嗎?」更勁爆。
「那是謠言!沒這回事。」
「太卑鄙了,都不說實話。按照大會規定再問一題,問到你肯說實話為止。」
他說的真的都是實話啊。
「來問一題最簡單的。」宜臻正色問:「你是不是喜歡若瑤姊?」
這次他猶豫了很久,答不出來。
「說實話、說實話、說實話——」滿室鼓噪。
「沒有。」
「ㄘˊㄟ——」噓聲此起彼落,就說他不誠實咩!「沒有會對人家那麼好?」
「真的,我完全沒有想過那個問題,我和她——不合適,你們不這麼認為嗎?」那麼不相配的兩個人,他壓根兒都沒有想過,能眼她有什麼。
「而且,我先承諾過另一個人了,我必須先確定她好不好,沒心思想那些——」說到一半,發現宜臻在對他使眼色。
什麼啊?孟行慎不解地往回看,瞥見站在門邊的姜若瑤,愕然。
反倒是她,揚起笑問道:「玩到哪兒了?繼續啊!怎麼全看著我發呆?」
所以……若瑤姊是沒聽到吧?
一夥人放下心來,繼續吃吃喝喝,點歌的點歌。
一個聚會下來,當老闆的被灌了不少,連姜若瑤都無法倖免,最後還是大家將他們送回去。
「累死了,老闆真重。」送回到阿嬌姨那裡,直接將兩人丟上床就閃人了,反正老闆酒醒了會自行爬回家。
半個小時後,被壓得手臂發麻的姜若瑤先醒來,推了推孟行慎。「走開,我好渴。」
醉得迷迷糊糊,聽到她喊渴,還是會本能地爬下床找水,照料她的需求。
她喝了半杯,問他:「你要不要?」
「好。」疊上她握著水杯的手,他喝掉另外半杯。
喝完了,拿開杯子,她問:「不用打電話給你媽嗎?孝子。」
「不用。」有交代過了。
「我一直很想問,阿水伯不是姓張嗎?為什麼你姓孟?」頭有點暈,她半坐起身,靠在他肩上。
「我是養子。」
「咦?」不是親生的還這麼孝順?
「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就不在了,他們的忌日是同一天,因為——他們是死在對方手上,拿菜刀互砍,身中數刀,就在我面前。」平緩的語氣,聽不出任何情緒,他轉頭看她。「怕嗎?」
「還好。」難怪,洪師傅會說他剛來的時候太自閉,不愛說話,任何人目睹父母拿刀互砍的人生經歷,誰還當得了天真愚蠢的活潑死小鬼?
「雖然不是親生的,但他們真的很疼我,我的人生真正重新開始,是在爸媽收養我之後。」
難怪他寧願捨掉自身的幸福,都要留在這裡陪伴養父母。
他太坦白,坦白到她連想安慰都覺得不太需要,只能靜默地握牢他的手。
他回應地交握,指腹柔柔挲撫柔嫩肌膚,不經意碰著一處不甚平滑的觸感,他好奇地低頭審視。留意到他的視線是停在她腕心,並且表情呆怔,多年經驗立刻讓她領悟到他是想到哪裡去了。
她抽回手,試圖要藏起那道痕跡。「你、你不要想歪了,不是你以為的那樣……」
「哪樣?」
「那個是胎記……長的位置好像有點不適當,看起來很像割腕的疤痕對不對?雖、雖然我談戀愛每次都失敗,每次都傷得好重,可是再痛,我都不會為那種爛男人自殺,真的!偏偏我每次說都沒人相信我……」她可憐兮兮地抬眼。「你相信嗎?」
孟行慎抬手,憐惜地輕撫她的頰。「我相信你。」
她釋然地笑了,依著他厚實溫暖的掌心。
「你談過很多次戀愛嗎?」他問,沒有輕視,也沒有探測意味,眼底有的只是純粹的關心。
「很多。」伸出手指數了數。「十幾次有了吧……第一次想談戀愛,是在幼稚園大班時,我跟他認識只有一個月,那個男生很呆,可是很聽我的話,所以我叫他先跟我談戀愛,長大娶我,然後要很疼我。他說好,可是才答應沒幾天,他就不見了,完完全全從我生命中消失,再也沒有回來過。那是我第一次被男生騙,第一次見識到男人的話不可信。」
幼稚園大班的初戀?聽起來很搞笑,但是她的表情一點開玩笑的成分都沒有。
「一定是壞的開始,造成我感情上一路衰運不斷,我找不到真心愛我的人,朋友都叫我失戀女王,每次都所遇非人。我也不懂為什麼會這樣,每次都想好好談個戀愛,認真找個人定下來,可是就是由不得我啊……」
「所以,你才會來到這裡?」
「嗯。」她回憶最後一次的心痛痕跡。「我和他交往三年多了,他劈腿,瞞著我和公司新來的助理交往,我卻還傻傻地以為他會和我結婚,他做不出來的企劃案,我替他完成,他有企圖、有野心,我放棄陞遷把機會讓給他,盡全力幫他。琦雯笑我豬腦,我覺得無所謂,和他何必分彼此……直到收到他的喜帖,我覺得、覺得自己真的像笨蛋一樣……為他付出那麼多,到頭來,他卻說我氣焰太高,齊大非偶,多冤枉?」
孟行慎張臂,將她密密摟在懷中。「你一定很痛。他們怎麼可以這樣傷害你——」他好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