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夏臾
畢竟在交往的期間內,這個男人待她也真的好,她因而高估了自己在他心底的份量,當對方提及分手,她斷然同意,以為他遲早有天會後悔……
而實際上,後悔的人不是他,而是她。
「算了,當我沒有提過那一件事吧……我放棄了。」
聞言,慕羿馳瞇眸一笑。「謝謝你,苡莉。」
這男人!王苡莉捏了把冷汗,為他態度的瞬間轉換而無語。他們交往半年,分手則已三個月。可直到今天,她仍是搞不清楚這男人的心底到底在想些什麼。
一開始,是她藉由父親公司的名義接近他,慕羿馳沒拒絕,卻也不曾主動表示……王苡莉不是笨蛋,她知道,他對她的喜歡尚不到那個程度。他讓她選擇,只是,一旦選擇了,之後的後果,就是由她自己來承擔。
可她還是耐不住,開口要求。於是他告訴她,對愛情,他向來保持合則來不合則去的原則。他不是不愛,但不會愛太多,如果有天感覺沒有了,大家好聚好散,他不會挽留,也希望對方可以做到──
因為當他有意結束,那就是鐵了心,沒得挽回。
「……我回去了,你好好保重。」她記得那些話,不需這男人再次提醒。她走得瀟灑,可內心卻依舊遺憾。曾經,她以為自己會是改變他的那個女人,但事實證明了,那只是空想。
這男人很好,她捨不得。可相對地,和他談愛,好累好累──他是工作狂,工作永遠擺第一;然而他也並非那種玩玩不負責任的爛公子。在交往期間,她感覺得出他的溫柔、他的體貼;他也並非沒在經營他們的感情,甚至可說幾乎是竭盡所能在寵她、對她好。但,若要說那是愛,王苡莉卻又覺得,似乎少了些什麼。
女人很敏感,戀愛的女人更是;所以她感覺得出,慕羿馳喜歡她,但是,並不到愛的程度。至少,在他身上,她感覺不出那一種被深深愛戀的無情。
睇了眼王苡莉離去的背影,慕羿馳好不容易鬆懈了心神,將自己沉入店裡柔軟的沙發內。
他吐了口氣,思及自己當初提分手,一部分是因沒了感覺,另一部分,則是王苡莉私下曾和其他男人有所往來,而王董的逼婚恰好成了借口。
慕羿馳鬆了口氣,高興自己不用把那些事提出來,畢竟他和苡莉的父親還有生意上的來往,能夠和平解決自然最好。
感受到自己過分功利的想法,慕羿馳抿唇,飲了口酒。有時候,他也會忍不住想;自己到底是個怎樣的男人?想要的,又是什麼?
活到這一把歲數,他的確談過很多大小不一的戀愛。有的深,有的淺,而因數量不少,外人也常以「花化公子」這代號來稱呼他。
但問題是,他不花心,也不濫交,交往從不以上床為目的,也從不曾劈腿。一個男友該做的、該盡的義務他統統辦到,可唯獨一點──對愛情,他始終保持冷靜態度,從不曾為此燃燒自己。
或者說,他曾燃燒過。正因為如此,那時燃燒得有多徹底,現在對愛情,就有多疲憊……可就算是這樣,他仍停止不了自己,一個又一個地和人交往、談愛。也許他在等,在等一個可以讓他不顧一切徹底燃燒的對象……
再向侍者要了一杯酒,慕羿馳坐在這間他一手打造出來的LOUNGEBAR內,在這一刻,莫名有了一種惆悵的感覺……當然,那並非是因受到方才對話的影響所致。
歎了口氣,也許是今天這個日子不對吧。他起身,準備離去,然就在那個當下,他注意到了她。
程林笙。
她坐在那裡,仍舊是一頭亂翹的發、粗框眼鏡,似星星一般眨啊眨的眼。慕羿馳見了她,心口一跳,莫名被吸引。
她對面坐著一個男人,兩人似乎討論著什麼,程林笙臉上表情既好氣又好笑……他看了好一會,忽然希望她那熠熠發亮的眸中映出的是自己,這一股奇異的慾望驅使他,就這麼向前走了過去。
「賭就賭,誰怕誰!」他聽見程林笙一掌拍桌,喊得很豪氣。
而她對面的男人則是一臉的好整以暇,抬眉道:「很好,看看你後面。」
「什……」然後一轉頭,程林笙就呆掉了。
正所謂世上有許多東西不能信,也許賭徒的運就是其中之一。「你、你怎會在這裡……」她聲音顫抖,像極了不敢置信,白皙的頰就算在Bar內迷離的燈光下,也看得出是紅的。
慕羿馳挑眉,似是不解她這一副活見鬼的表情。他有這麼駭人?「這是我的店,偶爾,我會來這裡喝上一杯。」
他回答,轉而看向她對面的安禹銘。「男朋友?」這三個字說出來,竟讓他有一點違和感。他並不遲鈍,對自己有的條件也明瞭,如果他料想得沒錯,這個女人應該……
「不,好朋友。」阻斷他未竟的思緒,安禹銘站起來,伸出手。「同個出版社的。您是慕先生吧?我是Eden的常客,在這兒見過您幾次。」Eden,就是慕羿馳這間Bar的名字。
「等……」這下程林笙才知自己被要了。什麼看緣分,根本是早有預謀的!「安禹銘,你怎可以──」
「願賭服輸啊,程小姐。」他眨眨眼。的確,他是知道這間店是慕羿馳的,可他還沒「神」到可以算出對方今晚會不會出現哪!「對了,慕先生,您來得正好,冒昧打擾一下,我和林笙剛剛正巧談到有關專訪的事,不知您是否有意願……」
好個安禹銘,你可以再公器私用一點!程林笙服了他,只能杵在一旁張口結舌,可對上慕羿馳拋來的詢問目光,事到如今,她也只好點頭了。「是……有這個打算。」
把男守則第一條:等待機會,不如製造機會。坐以待斃,連老天都不會可憐你的,是吧?安禹銘投以讚賞目光,這妮子終於開竅,他好欣慰。
「啊,抱歉,我等一下約了一個畫者,先失陪了。」故意瞥了眼手錶,抓起外套,安禹銘送佛送上天,製造機會製造得好徹底。「之後就交給你了,林笙。」
這也太……情況太急轉直下,程林笙愣在那兒,反應過來之後,面對站在一旁、正飽含笑意與興味的男人,不禁吞了吞口水。好吧,願賭服輸,她於是鼓起勇氣:「慕先生,請問你等下有空嗎?」
當然有。慕羿馳眸色含笑,基本上,今晚在他的行事歷裡,是排定了見王苡莉的。
而現在人已見過了,望著眼前的另一個女子,很明確地感受到她對自己釋出的好感,以及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味。若是過去的他,肯定是欣然而不會拒絕的吧。可現在,歷經了三個月前的一段感情,他忽然有些疲憊,不懂自己到底想要些什麼……
心思有點亂,慕羿馳坐下,轉而開口:「覺得這裡怎麼樣?」
「嗯,很不錯,氣氛無可挑剔,東西也非常美味,酒也很好喝。」提到美食,她像是變了一個人,開始細細探究起眼前的食物來。
慕羿馳見狀,勾唇。「有程總編的這句話我就安心了。你們雜誌似乎沒有報導過LOUNGEBAR?有沒有意願?」
程林笙一愣,望向他,忽而恍然大悟。「謝謝慕老闆的建議,我們編輯部會考慮看看。」
慕羿馳為她突然轉變的態度沉吟。她是不是誤會了?「我只是提議,你不用太認真。而且我們這間買不對外廣告,只求有緣人,自然也不接受採訪。」
他大掌撫了撫頭髮,好笑地呼了口氣。「還有,別叫我慕老闆,下了班還被那樣叫,怪不舒服的。」
聽了他這樣的解釋,程林笙卻更不解。「我以為你是為了報導……」才願意這樣留下來。
聽她這麼一說,慕羿馳抿唇。「我雖然是生意人,但也會有想放下那些工作,和朋友一塊喝一杯的時候。」他睇向她。「我以為……我們算朋友?」
朋友?程林笙為這突然冒出來的詞彙愣了神,很難說慕羿馳的說法不對。「是吧。」她這般應,苦悶的泡泡卻一個接一個地冒出來,消也消不掉。
於是為了掩住自己的苦澀,她開始喝酒。碧綠的雞尾酒裡似乎摻了些蜂蜜,滋味意外地甜,和她此刻的心情完全成反比。她飲著,卻看見那男人如同雞尾酒般美麗的眸,正飽含笑意地望著自己。
「我喝酒的樣子很奇怪?」若不,他怎麼一直看?
「不,我只是想……你連喝酒都很認真。」而他,則很欣賞她這樣的姿態。
從一開始,兩人在「海岸」的初次見面──儘管是他單方面的──這個特立獨行的女子便不由自主吸引著他的目光。可是為什麼呢?他不懂,卻又好想知道……
說真的,他對她,極有好感,這一點慕羿馳不否認。她的長相並非世人眼中所謂好看那一型,身材也偏瘦,可由他看來,卻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迷人風情,還有,那一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