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湛露
「聖上,微臣已經認罪了。」不想再和他對上,她姿態更低,而且,皇甫夜逼得如此近,近到她感覺彼此的呼吸都可以被對方感覺到。她忽然有種很強的不安,似乎會被他看穿什麼。
「怎麼?怕了朕了?」他勾著唇角,似笑非笑,「這可不該是你本來的面目啊。童傾故,不要讓朕小瞧了你。」
她伸出舌尖,舔了舔又開始乾澀的唇角,「聖上,微臣……」
忽然間,她的唇角被一種壓力壓住,原來是他的拇指按在那裡。他原本漆黑的眸子忽然蕩漾出深邃的潭水,那曖昧不清的情緒,張揚且清晰地暴露於他的眼底。
老天,他真的察覺到什麼嗎?為何她感覺呼吸困難,連自己的心似乎都被他用眼睛定固在身體內,不會跳動了似的。
他眸子彷彿更加深邃,忽然低喃道:「還好你是個男人,否則朕真不知該拿你怎麼辦。」
她聽到自己的心在狂跳,嘴巴不受控制地問:「聖上為什麼這麼說?」
「你知道朕不喜歡女人太聰明,那會讓朕很不舒服,但是……」
「什麼?」她的呼吸幾乎都要停滯了。
「你真的讓朕很惶惑,」他的手指就按在她的唇角不動,然而那裡的熱度似乎越來越高,「即使是女人,都沒有像你這樣,讓朕生出這麼多願意親近的感覺。童傾故,上天把你帶到朕的身邊來,到底是為了什麼?」
「為了讓微臣幫助聖上。」
「僅僅於此嗎?為什麼朕覺得好像不是?」皇甫夜凝著眉,望著她白皙柔嫩的面龐,和他拇指邊那一點嫣紅潤澤的唇瓣,他必須強烈克制自己,才不讓他的那份「親近之情」演變成跨越常情的「肌膚之親」。畢竟童傾故是個男人,而他又怎麼可能去吻一個男人的嘴?
「聖上,幾位貴人到了。」
太監的聲音將他們的神智拉回,顧青彤迅速退後一步,掙脫了他手指的禁錮,但是她不確定殿外走進的那幾個人是否看到了他們剛才的動作。
皇甫夜露出笑容,「既然要慶毓坊給你做衣服,所以就一併給她們做了。慶毓坊的人呢?讓他們來量尺寸吧。」
許娉婷笑盈盈地說:「臣妾早聽說慶毓坊的衣服好,但是我爹從不許我穿那些衣服,說浪費銀子。」
「在朕這裡,朕當然要讓你們穿最美的衣服。」皇甫夜毫不避嫌地摟了摟許娉婷的腰肢,讓她受寵若驚地綻開笑顏,一直笑個不停。
張月薇靜靜地走到顧青彤面前,深深地望著她,那眼神讓顧青彤非常不安。「聽說童大人昨夜受傷了?現在如何?」
「已經沒事了,多謝貴人為微臣操心。」她欠身致謝。
「童大人是國家棟樑,聖上非常倚重您,本宮以後也許也有求於大人的時候,到時候還請大人多關照。」
「娘娘言重了,微臣愧不敢當。」
張月薇的目光閃爍,「童大人讓本宮一直覺得很面熟,不知道童大人是否有姊妹?」
顧青彤心頭猛跳了幾下,但她還是抬起頭,迎視著張月薇的目光,微微一笑,「微臣孑然一身,大概娘娘記錯了。」
「是嗎?也許吧。」張月薇側目看著正依偎在皇甫夜身邊低聲輕語的蘇秀雅,忽然轉移了話題,「蘇貴人實在是人間絕色,身為女子,大概再也無人能在容貌上超過蘇貴人了。」
顧青彤一怔,不知道她為什麼忽然和自己說這些。
「做臣子和做帝妃大概都一樣,若想得到帝王的垂青,便要另闢蹊徑,對不對?」
張月薇好似瞭然的詢問眼神讓顧青彤陡然緊張起來。
她不該低估張月薇。這是一個在京中頗有才名的女子,也許徒有美貌的蘇秀雅和個性直率的許娉婷都是頭腦簡單之輩,但是張月薇卻與她們完全不同。
莫非被她認出了自己?但是她卻選擇了暫時的沉默?
顧青彤沉吟片刻,也微笑道:「娘娘是聰穎之人,微臣比不上娘娘萬一。」
「大人不要太自謙,也許日後大人會讓我們每個人都刮目相看。」張月薇放下這句話便走過她身邊,去和許娉婷聊天了。
不久慶毓坊的裁縫來為每個人量尺寸,顧青彤心中有所顧慮,擔心被那裁縫發現自己包在厚厚冬裝下的真實身材,於是不等那裁縫出手,她就隨口報出自己的衣服尺寸,婉拒了裁縫的丈量。
裁縫不明就裡,笑道:「童大人還是讓小的量一下比較好,畢竟是做一年四季都穿的衣服,童大人又是聖上的重臣,萬一做出來的衣服尺寸不合,聖上怪罪下來,小人可是擔待不起。」
皇甫夜在那邊看著蘇秀雅選料子,聽到他們的對話便插話道:「傾故,脫了你的大衣吧,慶毓坊的人只要看看你的身材就能掐算出你的尺寸,你還怕他們呵你的癢嗎?」
「微臣……不習慣被人打量身材,或者近身碰觸,自小如此,大概是個怪癖。」她搪塞著。
皇甫夜走過來,往地上的絲綢上掠看一圈,用腳尖踢了踢一匹湖藍色的緞子。「給童大人就用這個色系,他不適合太張揚的顏色。衣服也不必做得太貼身,他比女人還怕羞。」
這是句戲謔的玩笑,但顧青彤明顯感覺到不遠處的張月薇又在用那高深莫測的眼神向她投注。
「聖上,臣妾選紫色好不好?」蘇秀雅在那邊嬌嬌柔柔地喚著皇甫夜。
他回頭看了一眼,「隨你,娉婷就選紅色的,像她那飛揚跋扈的性子。至於月薇,月白色合適她。」
張月薇淡淡一笑,「聖上有些偏私啊。」
「哦?朕哪裡偏私了?」他不解道。
「聖上為童大人選了藍色,而藍色不是聖上最偏愛的顏色嗎?」
張月薇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讓皇甫夜怔了怔,隨即笑道:「你的心思真會轉,這都能扯到一塊去?月薇今天在你的拜月宮等著朕,朕要給你好好講講穿衣用色之道,你就會明白朕其實並不偏私任何人了。」
即使張月薇向來溫婉沉靜,聽到皇甫夜暗示今晚將要臨幸她也不禁露出一絲喜色。只是她顧忌到好友許娉婷的心情,只是笑笑,沒有說話。
顧青彤看到許娉婷剛才還開心的笑容立刻又黯淡下去,而她自己的心情也好像和許娉婷的笑容一起,一層層,黯淡無色。
不想讓他去抱其他的女子,原來她的心也變得如此的狹隘自私,原來她並不如她想像的那樣大度。
最可怕的是,原來她並不如自己堅信的那樣無情,只為了謀得後位而接近他。她想要的,竟然是這麼的多,這麼的沉重。但是,她卻越來越沒有把握可以稱心如意的得到這一切,因為她的心已經開始不受自己的控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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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傍晚時分忽然下起濛濛細雨,顧青彤在細雨中悄然出了宮,回到東市街的那個掩身之處。這是她要母親臨時租的一個小院子,在這裡照看的就是她那位摩訶族的老家僕。
當年這位家僕因為年紀太大而離開衛家,但是一直住在京城沒有遠走,一生都沒有嫁人的她膝下無兒無女,顧青彤就如同她的半個女兒一樣,所以當顧青彤決定在外面藏身,並找人幫她掩飾身份時,這位家僕就成了她最好的選擇。
今夜,她回到這裡,摩訶老婦人有點驚訝地問:「小姐怎麼回來了?不是說您要一直住在皇宮裡?」
「今夜我想回來睡。」她淡淡地說:「幫我煮點粥吧,我很想喝您做的青菜白玉粥。」
老婦人臉上的皺紋因為笑容而堆得更深,「這麼多年了,小姐還是那麼愛喝這道粥嗎?好,我這就去給您做。只是小姐可不要不開心了。」
「什麼?」她有點怔愣。
「從小到大啊,小姐只要心情不好就想喝這道粥。」老婦人念叨著去了廚房。
顧青彤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原來她沒有好好掩飾住自己黯然的神情,連老嬤嬤這麼昏花的眼睛都看出了她的心情。
這道青菜白玉粥做法其實非常簡單,只是用一些油菜和一點豆腐,連同大米熬煮,味道也許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但正如老婦人所言,每次心情不好時,顧青彤就會想起這道粥,好像只要肚子裡填飽這些粥,人就懶懶的,不願意再動腦子去想那些煩心的事情。
她剛把粥碗端起來就口,就聽到外面有人敲門。
「誰會來敲咱們家的門?」老婦人不解地看著顧青彤,「小姐,是你的朋友嗎?」
「也許是娘來。」
「但夫人敲門是有暗號的。」老婦人的警惕性更局,「該不會是你外公那邊的人吧?」
顧青彤也緊張起來,「那就不要開門。」
「可是外面的人一直在敲,如果不開門,只怕他們要闖進來。」
顧青彤歎口氣,「算了,是禍躲不過,你開門好了。無論是誰要帶我走,都要等我把這碗粥喝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