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心寵
聞人龍?他終於來了?
顧不得回答小師妹的問話,雅眠拔腿就跑,直奔到前廳,忘了自己只穿著早起的了半透衣杉,長髮也沒梳好。
他站在窗前,似在觀賞綠枝,又似在沉思。
雅眠止了步,面對朝思暮想的身影,一時間倒下知該說什麼才好,只是激動地喘著氣。
「徒兒,你來了,」辰山老人正在一旁的桌邊飲著茶,此刻站起身子笑道,「你龍哥哥有話要對你說,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話落,轉身而去,把這一空間留給兩人。
前廳很大,此刻只剩下他倆,顯然有些空曠,亦有些清冷。早起的鳥兒在窗外不時低鳴,不顯吵鬧,卻襯得這裡幽靜宜人。
「我一直想上山來看看,」聞人龍回眸微微一笑。你能在這樣的地方生活,我也就放心了。」
「龍哥哥,你最近很忙嗎?」雅眠小心翼翼地開口,「怎麼遲了這麼久才來找我?」
從他的神情中,她覺得龍哥哥有點反常。況且,從不上山的他,此次卻親自前來,她有不好的預感。
「我明天要去一趟京城。」他如此回答。
「京城?」好不容易見一次面,他不陪她玩了嗎?為何急著去京城?
她臉上浮現不自在的笑容,假裝大方地道:「呵呵,對啊,你們做生意的,無論如何也該去京城走一趟,說不定就發大財了。」
然而她愈笑,他的劍眉卻凝結愈深。
「龍哥哥,你幾時回來?」故作順口一問。
「可能要兩三年。」他的答案卻如青天霹靂。
「兩三年?!」雅眠吃驚地叫道,「怎麼會這麼久?」
是去做什麼生意?用得著費這麼多的時間。況且現在運河馬路四通八達,往返京城不過半個月的時間,即使長駐京城,就不能時常回來看看她?
雅眠心中頓時有氣,雙眸黯下,頹然地坐到茶桌邊,半晌不吭聲。
「京城有很多好吃好玩的東西,我會派人送給你。」他彷彿知道她的不開心,安慰道。
「你以為我只喜歡吃的和玩的嗎?」雅眠聽了更加氣惱,雙眸湧上酸澀的淚花,「難道我每個月盼著你來,就只是為了這些東西?!」
他一怔,遲疑地問:「你還喜歡什麼?儘管告訴我。」
「你……」這個男人,看似精明,怎麼此刻會這樣蠢呢?這樣的暗示他都不懂?「我什麼都不喜歡,什麼都不希罕,你走吧,不要再來看我了!」
氣得跺了一跺腳,將桌上的茶具一推,瓷器險些掉落碎成一地。
「雅眠,你怎麼了?」聞人龍悄然來到她身側,柔聲道,「在生我的氣嗎?還在怪我上次把佩刀還給了那位郡主?」
郡主?什麼郡主?他在說什麼屁話!上次的事,她早就忘光了!他真的不懂,還是在裝傻?
「你說呢?」正視他的眼睛,讓他看清楚她的淚花,「如果你連這個都猜不出來,從此以後,跟我一刀兩斷算了!」
說著,她站起身來,朝門外奔去。但就在跨出門檻的那一剎那,忽然有一雙手輕輕將她攔腰抱住。
鼻尖嗅到一陣宛如幽檀的清香,那是她熟悉的氣息,自他身上散發而出,沉穩、幽遠的味道。
「我怎麼會猜不出來呢?」他在她耳邊低語,引得她一陣酥癢,直傳心底。
這一刻,閃爍的淚花再也克制不住,滾落面頰。原來他是知道的,這個狡猾的人,為什麼還要明知故問,拆磨她?
「那你還去京城嗎?」雅眠哽咽地問。他沉默了一陣,才回答,「京城,是一定要去的。」
「原來只是我一廂情願……」傷心又湧上心頭,她一陣掙扎,想擺脫他的擁然而他收緊雙臂,緊緊箍住她,讓她無處可逃。
「雅眠,雅眠,」語氣裡增添了一絲焦急,「你聽我說,你誤會了。」
「誤會什麼?誤會你也喜歡我?」氣憤之中,她再也顧不得害羞,質問脫口而出。
「不是,」聞人龍不禁失笑,「雅眠,我去京城跟喜不喜歡你沒有關係。」
「如果真的喜歡一個人,會捨得離開她嗎?會捨得一走就是兩三年?」她不禁揚高聲調。
「可是我不得不走,有件大事,如果做不成,這輩子我都會不安。可要想做成,就必須去京城。」他喃喃道出一長串令她迷惑的話語。
「什麼大事?」天底下還有比他們長相廝守更重要的事嗎?她不懂。
「如果成功,你自然會知道。」他沒有直接回答,仍在跟她打著啞謎。
彷彿害怕她再次生氣地掙脫,他更加嚴密地擁抱著她,俊頰俯得很低很低,就要貼著她的耳際。
「雅眠,本來我半年前就應該動身去京城了,可是我忽然很捨不得,捨不得每個月與你歡聚日子。我告訴自己,如果再不走,恐怕這輩子都走不了,前幾天,我猶豫了很久,本來打算到了京城再寫信給你,可我還是來了,我想再看看你……雅眠,我這樣說,你還不明白我的心意嗎?」
真的嗎?他沒有撒謊?
扭頭凝視他的俊顏,看到他深邃眼眸中不同以往,彷彿湖水泛起漣漪,深情的望著她。
這一刻,她信了。一陣驚喜升騰起來,緊緊攥住她整個身心。
「龍哥哥,你會娶我嗎?」她天真地問。
拋下少女應有的矜持,她一定要在他遠行前知道答案。
「你說呢?」他微微一笑,仍舊不做正面回應,只在她的唇上輕輕一啄。
紅唇緣被烙印一般,她全身一顫。所有甜蜜的、激動的情愫,在這刻到達巔峰。
她完全無法思考,彷彿白糖做的綿綿雪花降在她身上,將她全身包裹住。
人們傳說中的幸福,大概是如此吧。
然而,這幸福不過是虛幻一場。半年後,她從雲端被直接打落到地獄。
他走了,去了京城,一開始時有信來,還派人快馬加鞭給她送各種小禮物,但是半年後,所有的音訊全斷,彷彿他突然在世上消失了一般。
雅眠等了又等,拿各種借口自我安慰,比如他最近生意繁忙,或者遇上困難急於處理,一時間想不起她也是應該的。
但自我安慰並不能治好她的失眠,六月的一天,她再也受不了漫長等待的煎熬,決定親自去京城看他。
悄悄收拾好行囊,瞞著師父私自下山,一路上日夜兼程,飛快地趕到京城。
從前他在信上曾經提過,在京城的榮興街上,他買了一處小小的宅邸。
雅眠下了馬,忙向人打聽,沒花多少工夫就打聽到宅子的所在地。
「榮興街?喔,你說的是聞人公子的宅子吧?」人們都是這樣回答,彷彿他家是一個很出名的地方。
很快的她便明白了為什麼。
因為,那是榮興街上最大、最華麗的府邸。
立在高大的朱門底下,守門的家丁望著她風塵僕僕的狼狽模樣,自然不肯讓她進入,也壓根兒不相信她是聞人公子的什麼所謂的「親戚」。
雅眠只得靜立在街角屋簷下,等他回來。
夏日的天氣說變就變,原是晴空萬里,卻忽然驟雨倏至。
沒帶任何雨具的她,被暴雨淋濕了全身,本來在路上沾滿了沙塵的臉兒,在雨水沖刷下,變得更加污穢難看,再加上一頭凌亂髮絲,此刻的她活像個叫花子。
她連打好幾個噴嚏,本想找個客棧歇歇腳再說,他在這時候卻回來了。
望著他乘坐的轎子,與身後的一大批隨護,雅眠不由得有些吃驚。
一個商人,出入竟有這樣的架式?
顧不得多想,她連忙迎上前去,在他下轎的那一刻喚住他。「龍哥哥。」
他正舉步邁入隨從的傘下,聽到這聲叫喚,整個人不禁一僵,側眸望見立在暴雨中的她。
雅眠試著剝開幾乎遮住半張臉的頭髮,努力地對他笑。趕了這麼久的路,又站了這麼久,她真的有些累了。
他不僅沒有還以微笑,相反的,眉心深深凝結。
「龍兒,是誰攔住了去路?」
雅眠沒注意到他身後還有一頂轎子,輕巧靈便,似女子所乘。果然,轎中傳出一個婦人的聲音。
「啟稟岳母大人,只是一個乞丐而已。」過了半晌,聞人龍才道。
乞丐?雅眠一怔。
他在說誰?岳母?他又是在叫誰?腦中空白了好一會兒,她仍然反應不過來。
「既然是乞丐,就給銀子打發了,下這麼大的雨,乞討也挺不容易的。」轎中婦人隔著紗簾囑咐。
「是。」聞人龍垂眉低聲應答。
猶豫了片刻,他才朝雅眠走來,深邃的眼裡滿是讓她不解的眸光,但他卻什麼也沒有說,只從衣袖裹掏出一鍵銀子。
「這是給我的?」雅眠一臉不可思議,「龍哥哥,開什麼玩笑,你真把我當成乞丐了?」
「姑娘,拿了錢就走吧,以後不要再在這裡乞討了。」他答非所問,彷彿真的把她當成一個陌生人。
「龍哥哥,你怎麼了?不認識我了嗎?」她心裡一陣著急,還擔心他是不是生病、失憶了。「我是雅眠啊!你看看我!看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