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寄秋
「以後她會跟著你,有什麼事你盡可吩咐她,自個不許冒險。」薩塞爾叮囑著,他看向安雅的眼神十分冷漠,一如其他下屬。
「我是那種人嗎?我膽子很小,不會以身涉險。」她只會推別人去送死。
「最好是這樣,別讓我又發現你偷溜出門。」對於她信誓旦旦的保證,他一點也不放心。
她心虛地笑了笑。「悶得慌嘛!才出去逛一逛,你瞧我不是平安的歸來了。」
不遠處的卓文音舉高她剛治療完畢的左臂,上頭的斑斑血跡仍未干,令人怵目驚心。
「那是你機伶,見到別人鬥毆及時逃開,不然此時的你已沒有機會開口。」他嚴厲一視,對她的辯解感到一股怒意往心上衝。
他懷疑此事並不單純,他居住的這一區是高級地段,號稱橘城治安最好的區域,平時有警衛定時巡邏,以及電腦二十四小時監控,照理說外人不易闖入。
可今日卻發生不應該發生的狀況,幾名低下階層的勞工竟在附近吵鬧,而且越吵越大聲,甚至動起手來,還波及路口的「行人」。
那個行人不是別人,而是帶著菜鳥侍衛悄悄溜出門的方緹亞,她因為好奇而停下來觀看不到一分鐘,扭打中的人竟同時往她一撲,手上的利刃也朝她穿刺而來。
幸好她反射神經不差,一見有人撲過來趕緊往旁邊一跳,身後來不及閃避的卓文音一見危險迫近,她身手俐落地擺平兩人,卻被第三人的刀子割開臂肉,留下一道見骨的傷口。
因為此事,方緹亞多了一名曾經是罪犯,而後破例擢升為軍官的侍衛,負責看管她。
「沒那麼嚴重吧!你不要嚇人,我都是活了三百多歲的老人家,心肺功能已經衰退,禁不起驚嚇。」臉色也太嚴肅了,不知情的人還以為遇刺的人是他。
「緹亞,別讓我擔心。」薩塞爾眼露擔憂,伸手柔撫她耳際髮絲,將她的頭輕靠他的肩膀。
吃軟不吃硬的方緹亞一聽他軟了聲調的要求,她的心也柔軟了。「好嘛!我會盡量不讓你知道……」
「嗯!你說什麼?」他音一沉,放在她耳後的大掌微微施壓。
她調皮地擠擠眉。「沒什麼,話溜得太快了,我是說我一定會小心為上,不隨便出門,看到別人肉身搏擊就閃遠點,不讓你為我掛念在心。」
瞧她眼下陰影日漸黯沉,低沉的嗓音不由得歎了一口氣。「我知道難為你了,讓你不自由……」
非常時期才要她稍加忍耐,議會裡議員的雖然不敢大肆抨擊他的行為,但不滿的耳語不斷傳出,他頗受好評的聲譽正受考驗。
委屈她待在小小的空間裡確實令人不忍,可為了她的安危著想,有些事還是不得不做,希望她能體諒。
方緹亞伸出蔥白小手摀住他嘴巴。「不要這麼說,我會愧疚的,你是為了我好才處處設限,我能明白。」
「緹亞……」他何其幸運,能擁有善解人意的她,即使她跳脫正常的思路常讓人頭痛。
「好啦!什麼都不用提了,我今天烤了個小櫻桃蛋糕,快點來吃,當做歡迎安雅的到來。」她笑得特別開心,好像煩惱憂慮與她無關。
方緹亞一手拉著一個,高高興興地走向餐桌,她口中的小蛋糕真的不大,大概比女孩子的手掌還小一點,她切成四份,一個是兩口左右的份量。
不過她此時高興多個人陪她,然而日後可就要哭喪著臉埋怨她媽來了,安雅這個管東管西的「保母」比薩塞爾還嚴格,說一不二的個性超難商量,想撒個嬌或耍賴也不行。
「這是……蛋糕?!」驚異不已的安雅並未將心底的詫異表現在臉上,她輕輕低喃。
她聽過,但沒見過,製造蛋糕的成本太昂貴,而且會的人也不多,因此它一直是傳說中的夢幻糕點。
「吃呀!不要客氣,光看是嘗不出味道的,先用叉子叉一小塊含在嘴裡,等它慢慢在口裡融化。」那滋味真是美妙,比上了天堂還快樂。
「這……」她遲疑著,味蕾遭到挑戰。
「快吃啦!安雅學姊,以後還有很多好吃的東西喔!在御首家當差有很多你想都想不到的福利,緹亞姊說要大家一起幸福。」唔!甜甜綿綿的口感,舌頭快要化掉了。
「幸福……」在卓文音的催促下,安雅嘗試地含了一小口,櫻桃的微酸和蛋糕的濃綿細膩在舌間泛散開來,她驚訝地睜大眼睛。
這是什麼?居然能融入她的心裡,微微的酸甜讓人感動得想落淚。
「好吃吧!不是我自誇,任何食物到我手裡都會變成美味料理,跟著我,你有福了,以後咱們就大吃大喝……」當混吃等死的米蟲。
「緹亞,你得意忘形了,別忘了你先前的傑作。」薩塞爾適時拉回她飛揚的情緒,提醒她適可而止。
她嬌嗔地一嗔,「真討厭,你沒聽過成功是一連串的失敗嗎?人要不流汗耕耘怎會有結實匯匯的豐收。」
「沒聽過。」成功是百分之三十的機率,百分之三十的運氣,百分之三十的努力,以及百分之十的意外,二十四世紀的新解。
「你呀你!死腦筋,殺風景,跟你說太多我一定會腦中風……咦?有人來了耶!」來了這段日子,第一次有客人上門。
門側有個全自動感應裝置,只要有人站在門口,其上的小燈便會亮起,並以旋轉的方式引起主人的注意,燈旁的小螢幕會隨後開啟,讓屋內的人瞧清楚來客是誰。
不能出門的方緹亞見有人來串門子,當然十分雀躍地想開門,可是當她想發出聲波控制時,安雅已先一步阻止她,卓文音則將她往後拉,退到薩塞爾身後。
她微訝地看看三人的神情,心口不由得一揪,跟著有些緊張,薩塞爾此時的臉孔比平時看起來嚴肅,像大敵來襲的緊繃,冷硬得有如花崗石,佈滿陰騖。
而一向開朗的文音竟也有她所沒看過的一面,微揚的笑唇不見了,取而代之是唇邊抿緊的警戒,兩眼銳利如芒。
這是怎麼一回事?
方緹亞不曉得自己把心中的疑問說出口,直到一隻粗臂擁住她,頭頂落下粗嗄壓抑的男性嗓音,她才明瞭自己有自言自語的毛病。
「那是我母親。」薩塞爾的語氣並無歡迎之意,反而是厭惡。
「什麼,你母親?!」聞言,她吃驚的睜大眼。
「你不用理會她。」她的出現代表麻煩,肯定不懷好意。
「嗟!怎麼可以不理會媽媽,母親最偉大,我們要愛她如愛自己……」方緹亞不高興地拍了他一下,準備把門打開。
但是她的舉動再一次被制止,這次是出自薩塞爾的吻,他不讓她有開口的機會。
「美莉亞夫人不是一般的母親,她不值得信任。」發聲的是表情極淡的安雅,她甚至已取出武器備戰。
「咦?」不值得信任?
到底發生什麼事?誰願意告訴她。
清亮明眸掃視眼前的三人,他們堅毅的眼神堅持不透露實情,即使她微惱地瞪直眼,還是沒人肯解釋是怎麼一回事。
大家都想保護她,不想她難過,先別說她是活生生的人,光是她曾是眾所矚目的冰封佳人,尋常人等就不該有傷她之意。
何況她什麼也沒做,只是單純的活著,除了讓一小部份人的野心無法實現外,她的存在並不會傷害其他人,何必苦苦相逼。
議會的臨時動議不表示御首的贊同,總有少數人自峙著身份上的不同,過度目空一切,太過自以為是,對其冒犯行為毫不在乎。
譬如被權力沖昏頭的保安官——美莉亞女士。
「你們要是什麼都不肯說,我就請美莉亞夫人自己來說。」不信他們還能守口如瓶,聽若罔聞。
方緹亞看看這個,再瞧瞧那個,三人神色如出一轍,教她不免氣餒地想賭氣,看他們還能不能再無動於哀下去。
「她是個危險人物。」低視她的薩塞爾開口了,目中閃動著更危險的芒光。
「那是你母親耶!」他居然這麼形容她,好像她會揮舞著巨斧砍人似。
「也是不擇手段的女人。」她的可怕在於她總是用對某人好為借口,以慈母形象包裝自己的冷酷。
成年後他立即搬出家中,不願同住,為的便是這個因素,她太擅長偽裝自己,讓人以為她真心地付出,實則不過是假象罷了,任何能利用的目標她都不會放過,包括自己的丈夫與孩子。
雖然父親一再語重心長的說道,母親是因為缺乏安全感才想握權,而且又嫁了一個胸無大志的老公,她的不安是可以諒解,因為她要保護自己。
「呃,你們母子倆的感情不好嗎?」她小聲地問道,怕不小心踩到他的傷口。
他眼中微露苦澀和誚色。「與其說我們是母子,不如說是有利害關係的盟友,一涉及個人野心,她不會介意犧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