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慕楓
她推開門,「咚」的一聲巨響。
「噢!」哀嚎聲同時響起。
她一臉無辜地看著門後痛彎了腰的人。「你還好吧?」
賈西亞捂著鼻子,痛得幾乎當場老淚縱橫。「你……也讓我用門板撞一下,就知道感覺好不好了!」
「我不是故意的……」她並不知道他正好在門外。
「你是要拆門嗎?」這麼大力。
「呵呵。」花翎心虛地陪笑。她急著要離開,一時忘了控制力道才會……
莫非忽地一問:「賈西亞,你在門外做什麼?」
「少爺,我、我正要敲門。」他怎能說他正想貼在門板上偷聽,結果卻被迎頭痛擊。
「什麼事?」莫非不是頂認真地問。
「我是想問少爺要不要吃消夜──」糟糕!
莫非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啊,露餡了!賈西亞有些尷尬。王子殿下向來沒有吃消夜的習慣,他剛剛情急之下找錯借口了。
「我要。」她餓了。
莫非的眸光一轉,「你想吃什麼?」語調似乎比平常多了些溫柔。
「皮蛋瘦肉粥好了。」
「讓廚房煮一碗皮蛋瘦肉粥。」他吩咐。
只煮一碗?「你不一起吃嗎?」禮貌上,她應該詢問他一下。
「我不餓。」
「那我只好一個人獨享了。」她一點都不介意。
賈西亞捂著隱隱作痛的鼻子,領命而去。就算她出面替他解圍,他還是對她很感冒。
約莫半個小時之後,一名女傭端了碗熱騰騰的皮蛋瘦肉粥上來,空氣中洋溢著引人垂涎的香味。
花翎就坐在二樓客廳享用她的消夜。
莫非手裡端了杯酒,閒適地斜靠著椅背,欣賞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樣,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著。
他的目光始終膠著在她……或者是面前這碗皮蛋瘦肉粥上,她只要抬眼就會瞧見。
該不會他也想吃吧?手中的湯匙一頓。「你……」
「嗯?」那碗粥真有那麼美味嗎?還是因為吃的人是她……
「沒什麼。」他自己說不餓的,這碗粥是她一個人的。
他也沒有多問。
湯匙舀了粥,一頓,又放下。唉!「你要嘗嘗看嗎?」
畢竟他是僱主,這裡是他的地盤,這碗粥裡所有的食材也都是他的,在他的注視下,她怎麼好意思自己一個人嗑完嘛!
依他的身份,應該不會想和她共食一碗粥才對……
「好啊。」莫非欣然應允。
仍然捂著鼻子的賈西亞聞言連忙道:「少爺,你想吃粥的話,我叫人馬上再煮一碗。」
「不用那麼麻煩了。」他只是好奇,想嘗嘗味道。
他真要吃?花翎百般不願的將湯匙遞過去。
莫非接過湯匙,從碗裡舀起一匙粥送進嘴裡,動作一派自然,沒有半點彆扭。
然後又將湯匙交還給她。
賈西亞瞠目結舌。
他細細咀嚼,品味著。
他、他吃了她的口水!花翎握著湯匙,頓了頓,一股淡淡的熱氣悄悄地襲上她的雙頰。
和一堆師兄弟混在一塊,喝同一灌飲料、搶食彼此碗裡的食物是常有的事,她怎麼從來都不曾有什麼異樣的感覺?「嗯,還要嗎?」
唔……味道是不錯,不過他喜歡看她吃。莫非搖了搖頭。
稍後,賈西亞回到房間,往鏡子前一站──
紅鼻子馴鹿。
「啊!」他失控地發出慘叫。
這個恥辱的紅鼻子足足陪伴了他三天,才慢慢褪去。
☆☆☆☆☆☆☆☆☆☆☆☆☆☆☆☆☆☆☆☆☆☆
花翎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當保鏢還是導遊?
「我是來台灣訪友兼觀光的。」
敵在暗,我在明。「這樣太危險了。」
「不放餌,大魚怎麼會上鉤!」
在莫非的堅持下,她也只好充當導遊帶著他四處遊玩,上陽明山賞花踏青、品嚐野菜山產料理,去了台北探索館體驗,以各式互動遊戲和聲光娛樂,將遠在時光長廊另一端的古台北和今日台北銜接,欣賞悠悠放映的台北城影像故事。
此刻,她正坐在淡水河旁的露天咖啡座裡,璀璨的夕陽映照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光彩奪目,讓人無法直視。
不過她可沒忘記職責,不時注意週遭的情況。
河的兩岸,有許多情侶攜手漫步,依偎著情話綿綿。也有全家老小出來走走透透氣,一路嘻笑打鬧,狗兒興奮地在主人腳邊兜著圈子,猛搖尾巴。
如此輕鬆愜意,和莫非的危險處境形成強烈對比。
他雖然貴為一國的王子,手裡握有讓人眼紅的富貴與權勢,卻也必須擔負起領導國家的重責大任,更得忍受親人為了權勢財富逆謀相殘的痛苦。
她的胸口上彷彿壓了塊什麼,沉甸甸的。
「你皺眉是因為我去借了腳踏車嗎?」莫非笑問。
腳踏車?她回過神來,瞟瞟腳踏車,又瞟瞟他,一臉懷疑。
他拍拍腳踏車的後座,豪氣千雲地道:「來吧,我載你。」
讓她先弄清楚一個重點──「你以前騎過腳踏車嗎?」
「沒有。」不論是在愛丁利亞還是前往英國留學的時候,他出門都有座車和司機接送,鮮少有機會自己開車。他連摩托車都不會騎,更遑論腳踏車了。
她想也是。「你會騎嗎?」
「學就會了。」看起來不難。
這麼說是沒錯啦,不過很多人在小時候沒有學會騎腳踏車,長大之後就更沒有學習的勇氣了。
「你來教我吧。」他虛心求教。
有何不可!她也想看看他學騎腳踏車的笨拙模樣,一定很好笑。
「我們到人少的地方去。」才不會波及無辜百姓。
他牽著腳踏車,隨她走向人少的地方。
即便只是牽著腳踏車走在夕陽西下的河岸旁,他優雅瀟灑的身形,仍引來眾多傾慕的目光。
一你像我這樣,先坐上椅墊,一腳放在腳踏板上,握緊把手保持平衡,然後踩在地上的那一腳用力一蹬……」她親自示範一次。
莫非微微頷首。唔,好像很簡單。
她掉轉方向,騎回他面前。「換你試試。」
他人高,手長腳長,根本不用怕無法維持平衡時會跌個狗吃屎。
他依樣畫葫蘆。
第一次,他的腳才離開地面,車子就失去平衡,他連忙跳下車。
花翎抿著嘴,偷偷竊笑。
但有觀眾忍俊不住,「噗哧。」
莫非再接再厲。他的學習能力向來不差,沒有道理搞不定這種兩個輪子的交通工具。
終於,他騎上去了。雖然扭來扭去扭得很嚴重,好似下一秒就會自腳踏車上摔下來,不過也算是成功了。
將週遭錯愕、不敢置信的表情一一納入眼底,她偷笑得快抽筋了。
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景呢!不好好欣賞、笑一笑,就太對不起自己了。下次要再看見像莫非這般俊美優雅的人有如此搞笑的笨拙模樣,大概要再等一百年嘍。
他繞了一圈回來,原本整齊的髮絲有些許凌亂,領口微微敞開,渾身張揚著致命的性感,湛藍的眼眸裡流轉著動人的光彩,益發地魅惑人。
幾乎所有的人都看直了眼。
心猛一跳,那種莫名其妙的衝動又在她體內復萌。
莫非朝她一笑。「上來吧,我載你。」
這是剛剛偷偷嘲笑別人的報應嗎?早知道她就不教他騎腳踏車了。
花翎僵在原地,「不、不用了。」
她一點都不想被他載,也不想坐那種像只毛毛蟲一樣扭來扭去的腳踏車。
「我保證不會把你摔下去,嗯?」他輕吟。執意跟她耗上了,不達目的不罷休。
「你就讓他載嘛。」有人幫腔了。
「他都說不會讓你摔下去了,怕什麼?」要真的摔下地,她也心甘情願啊!正好可以趁機賴上他。
「快點、快點。」有人出聲催促。
「呃……」沒有人聲援她嗎?
唉!形勢比人強。她就這樣被趕鴨子上架,硬著頭皮坐上腳踏車的後座。
莫非回眸,「走嘍。」
腳踏車才一動,就劇烈地左右搖晃,車頭也扭來扭去。
她的雙腳彷彿有自我意識地「黏」在地上不放。
他好笑地回頭看她。「你的腳不離開地面,我怎麼騎?」
被他發現啦!花翎不怎麼情願地縮起腿。
腳踏車立即動了起來。
怎麼扭成這副德行啊?她這時才發現,剛剛在旁邊看,有事不關己的輕鬆愜意;此刻坐在後座,豈只是驚心動魄四個字而已。
她抓緊他的腰,不敢鬆手。
「放輕鬆。」他帶笑的嗓音飄過來。
最好她還有辦法放輕鬆。花翎微側著頭,朝前方的路況看去──人,有人啦!
「啊∼」騎腳踏車撞死人也是有罪的好不好!
前頭的人聽聞尖叫聲轉頭一看,馬上做鳥獸散。
「放心,不會撞到人的。」莫非的聲音一派輕鬆。
車子怎麼一直朝右前方騎去?喂、喂,有沒有搞錯啊?那裡是淡水河耶!
「啊∼」她一點都不想和他在這裡演出殉情的戲碼。
「啊∼」車子扭成這樣,他居然還能保持一貫的優雅?她真是服了他了。
「啊∼」
她活了二十六年,尖叫次數加總起來都沒有今天來得多、來得宏亮,她的一世英名毀於一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