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野火(中)

第16頁 文 / 鄭媛

    「對。」她回答,很直接、很爽快。

    「為什麼這麼做?」他問,表情嚴肅了一點。

    「打我一巴掌的人,我會還她兩巴掌。」她這麼對他說,清澈的眼眸非常堅定。

    這一刻,陸拓突然有種錯覺,感到自己見過這對眼睛……

    似曾相識的感覺,卻又那麼的不一樣。一種是堅強的力持安定,另一種是堅強的迎向毀滅……

    「你的報復心,比我想像的,還要強烈。」他的語調很淡,淡得沒有情緒。

    「她害怕什麼,我就給她什麼,只是這樣而已。如果她的內心沒有恐懼,那麼我的出現絕對不可能威脅她。」

    「你所謂的威脅是什麼?精心安排的對話?還是那一束陸先生送的玫瑰花?」

    「很可惜,都猜錯了。」她對他微笑。「你知道女人最害怕的是什麼?」

    他安靜,眼色深沉地看著她。

    「答案是,」她直視他的眼睛,對他說:「另一個女人。」然後微笑。

    陸拓的眸子略閃。

    「你知道當女人『害怕』的情緒達到最巔峰的時候,不但會生病,甚至還會做出傷害自己的事嗎?」她繼續往下說:「你知不知道面對背叛,再堅強的女人,對人生也會喪失一切渴望?」

    他沉默,面無表情看她。

    「因為你是男人,所以你不僅,對嗎?」她看著對他這麼說,半晌,她表情放鬆,臉上有了笑容。「其實,這些想法只是因為我正在撰寫新書,所做的研究、所產生的感觸而已。」她最後解釋。

    陸拓的表情仍然深沉。

    他的沉默不是可貴的黃金,而是因為她的表情與笑容,與那一雙堅毅清澈的眼睛交疊在一起,成為一種熟悉又陌生的複雜感應,讓他的思考呈現短暫分歧,沒有辦法立刻反應……

    直到她伸手撩發,他突然看見戴在她無名指上的那一枚戒指──

    陸拓僵住,但下一秒鐘他已經回過神,並且迅速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時空突然靜止。

    這一刻,就像有人拿刀剖開他的心臟,讓他的生命停止,開始接受審判。

    第八章

    秀賢的表情顯得平靜。

    太過於平靜。

    她安靜地凝視他,至於她被牢牢握住,幾乎已經接近瘀青的手腕,好像並沒有困擾她。

    「這枚戒指,」陸拓的臉色鐵青。「這枚戒指是怎麼來的?!」他質問她。

    秀賢想掙脫他的掌握,但是他的力量大過她的力氣。「先放開我,這樣我不能回答。」她的語調依舊平靜。

    他瞪著她,五秒鐘後,終於鬆手。

    「這枚戒指有什麼不對嗎?你看起來很激動。」她反問他。

    陸拓的臉色從鐵青到陰沉,然後漸漸回復冷靜……

    「把戒指脫下來。」他命令,簡短而且口氣下容拒絕。

    「不行,」她微笑,卻拒絕。「我不能脫下戒指,因為這是一個很重要的朋友,送給我的禮物。」

    陸拓瞪著她。

    「先告訴我,這枚戒指跟你有什麼關係,如果你有充足的理由說服我,它何以造成你這麼大的反應,那麼我可以脫下它,然後交給你。」她對他說。

    陸拓沒有開口。

    他沒有任何解釋。

    也許是剛才的分神,讓他的情緒產生過度反應。現在他已經恢復冷靜,隨即想到,那只不過是一枚再普通不過的白金戒指──廉價而且不值錢,在任何金飾店甚至台北街頭的飾品店都能買到的一枚普通戒指。

    雖然戒指上的花紋,與他曾經擁有過的那一枚極為近似,或者,可以說是幾乎一模一樣。但是他不應該激動,不應該因為一枚戒指,勾起過往的情緒。

    「沒有任何關係。」他僅僅對她這麼說。

    他主動放棄,不再追究這枚戒指。

    秀賢看了他一會兒。「是嗎?」然後,她主動脫下戒指。「不想看了嗎?」

    「收回你的戒指,我的好奇心已經消失。」他說。

    她沉默片刻,然後微笑,重新將戒指戴上。「很晚了,我該回家休息了。」她對他這麼說。

    他陰沉的瞪著她,對於秀賢突然有了奇怪的想法,並且直接開口問她:「你到底是什麼樣的女人?」

    秀賢凝望他。「開始對我好奇了嗎?是真正的好奇嗎?」她對他笑。「小心一點,當男人對一個女人好奇,但是好奇卻又得不到答案的時候,他可能會開始愛上這個女人。」

    「何不直接回答我的問題?」他沉下臉,突然對這種遊戲式的對話,感到不耐煩。

    「為什麼要告訴你?像你這樣的男人,應該自己去找答案。況且,你聽說過欲擒故縱這句成語嗎?如果讓你這樣的男人開始有了好奇心,我為什麼要這麼容易就給你想要的答案──」

    他突然捉住她,秀賢措手不及,這一回他的力道沒有剛才用的重,卻更堅定。

    「不要太聰明,我警告過你,」他粗啞的口吻,充滿一種強悍的自抑力。「太聰明的女人,可能會聰明反被聰明誤。」

    秀賢瞪住他。

    她犀利的口牙,忽然不能再起作用,因為他們的距離太近了!

    過去她專注在與他的對峙上,她忘了,他是男人,自己是女人,當男人不再使用言語,開始使用非言語的肢體來表達情緒時──

    她從沒有過這樣的經驗!

    察覺她的安靜不尋常,一開始,他深沉的眼眸透露一絲稍縱即逝的困惑……

    隨即,他瞇起眼似乎在疑惑什麼,然後突然把她拉進公寓,快步走到僻靜的電梯旁邊,之後將她的身體按進懷裡,以一種非常男性化的粗獷方式,強行吻住她緊閉的唇──

    ***

    當秀賢反應過來的時候,她立刻反咬他──

    陸拓立刻推開她,毫不留情。

    秀賢一個踉蹌,直至背部抵靠在公寓的牆上。

    他伸手抹掉嘴角的血痕,低頭看一眼手指的鮮血,之後抬頭看她。他的眼神很冷酷,沒有溫柔。

    「好,我已經知道你是什麼樣的女人。」他冷笑,臉色比眼神還冷。「欲擒故縱是嗎?想玩遊戲是嗎?」

    他突然又上前,再一次握住她的手腕,再一次低頭吻住她──

    這一次,秀賢不再咬他。

    她讓他吻她。

    她讓他抱住她。

    她讓他盡情的佔有她的唇頸肩胸……

    她讓他奪走男人想要奪走的,女人的任何東西。除了吻,還有一種,叫做矜持的東西。

    「想清楚了嗎?再下去你就不能回頭了。」在他進行到情況即將難以控制之前,她出聲警告他。

    這異常冷靜的聲調,終於讓他停止接近瘋狂的舉動。

    他壓住她,將她按在牆上,深沉又灰濁的雙眼,瞪著她泛紅的嘴唇和凌亂的髮絲。

    他突然低笑,眼眸卻沒有笑意。「這句話,應該是我告訴你。」他沙啞地這麼說。

    秀賢抬眼直視他的眼睛。「放開我。」她說。

    他放手,整袖,爽快地收手,沒有一絲拖泥帶水。

    「別忘了,我是女人,如果跟我發生關係,我想從你身上得到的東西,可能跟你的未婚妻一樣。」她對他說。

    「你跟我,我們的關係,不必提到竹芳。」他的聲調已經回復冷靜,看她的眼神,顯得很理智。

    「連她的名字都不能提嗎?原來你非常珍惜她。」她說。

    他仰頭,俯視的雙眼冷靜的顯得冷淡。「直接說清楚好了,你想要什麼?」

    秀賢笑了,笑容有點滑稽。

    「我要什麼?」她像在問他,又好像在問自己。「你應該很清楚,從開始到現在,我要的,就只是一個訪問而已。」她這麼回答他。

    然後,她離開,走進電梯。

    陸拓瞪著關上的電梯門。沒有阻止。

    門關上後,秀賢臉上的笑容消失。

    ***

    回到家中,秀賢打開窗,正好看到陸拓的車子開走。

    她靠在窗邊,若有所思地,撫摩著手上那只白金戒指,然後走到桌邊打開她的筆電……

    「我知道,她喜歡你。」她對他說,今天,她終於說出心中的話,這句話埋藏在她心底已經有一段時間。

    他沒有反應,似乎這個她在乎的問題,對他來說並不重要。

    「你在聽嗎?」她再問一遍。

    「那不重要。」終於,他這麼回答。

    「什麼意思……」

    「其他女人的想法,跟你沒有關係。」他答。

    她咬著唇,沉默了一會兒。「可是,」再開口,她把話說得更明白。「明明知道她喜歡你,愛你的我,真的可以不必在乎嗎?」

    他抬眼看她,眼神冷淡。「你為什麼要在乎?」

    「我們已經……」咬住唇,她把聲音盡量放柔,不讓自己顯得激動、顯得無理取鬧。「你們常在一起,我可以感覺到她很積極,不管她知道不知道我們的關係,但是她很積極的,想要引起你的注意,甚至,她希望你也能喜歡她。」

    他看了她一會兒。「你在害怕?怕另一個女人搶走你的男人?」

    她點頭。「對,我很害怕。」

    「為什麼?」他對她說:「你才是我愛的女人,根本不必害怕。」

    「不,」她對他說,試著讓他瞭解:「我害怕,不是因為不能肯定我們的愛,而是因為……她的家世背景太好,她父親的財富讓我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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