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連盈
「你的手怎麼了?!」爾心悠眼眸倏地一睜,立刻跑到他跟前,盯著他包裹著白紗布的左手。
「有人酒後駕車,波及到我,因為去醫院包紮所以遲到了。」殷宿吉簡明扼要的將問題帶過,而後問道:「你準備好了嗎?」
「我是準備好了,可是你的手……會不會有問題?醫生說了什麼?」怎麼會是傷在左手,真要命。
「只是擦傷和很輕微的骨折,沒有太大的問題。」
「呼……那就好。」爾心悠鬆了口氣,立刻又張牙舞爪的跳起來。「是哪個王八蛋酒後駕車的,我非把他揪出來狠狠的教訓一頓。」
「那是警察的工作。」殷宿吉立刻用右手抓住她的胳膊,制止她繼續發作。「有件事要先告訴你。」
幹嘛這麼慎重的樣子?她乖乖的站好,認真的聽他說話。
「今天我不能演奏。」
「切……還以為你要說什麼。」她無所謂的擺了擺手。「發生這種事當然不能演奏,等你的手好了再說吧。」
「宿吉,那音樂會怎麼辦?」殷夫人有些焦急。
「當然是取消,理事長都這樣了,難不成還讓他繼續拉?」爾心悠心直口快的說道,她倒是很爽快的就接受了這個事實。
「可是這樣不太好……」殷夫人覺得對賓客們過意不去。
「但也不可能讓理事長演奏……」爾心悠可不想讓他手上的傷更嚴重。
「我沒有說要取消音樂會,只是說我無法演奏。」殷宿吉忽然開口插進母親與她之間的對話,走到一旁坐下。
「什麼意思?」殷夫人與爾心悠同時問道。
「意思是音樂會照常進行。」他雲淡風輕的笑了笑,看上去一點也不難過,運籌帷幄的樣子底下好像還有一絲得意?
「音樂會已經中斷過一次,這次千萬不能再出差錯,這次的音樂會攸關我們大家和殷家的名譽,所以不可能取消。」
他的一舉一動都牽引著大家的視線,一字一句皆牽動著眾人的呼吸,唯獨爾心悠越聽眉心越加緊皺。
「何況我不認為有取消的必要,只是少我一個人並不會有太大的影響,只要能夠有一場不錯的演出,就可以了。」殷宿吉忽然將目光悉數投射在她身上,那裡面有著全然的信任。
「你可以為我做到的,對吧?」
為他?爾心悠走到他跟前。她可以嗎?不是,她想知道的不是這個。
殷宿吉握住她的手,眼中有著不著痕跡的笑意,輕聲道:「我們二重奏的部分由你來獨奏,四重奏會勉強一些,不過請為我多努力一下,小悠,對你而言這並不困難,不是嗎?」
爾心悠眉心微蹙,表情怪異的看著他,既不答話也沒有反應,甚至連身旁父母的呼喚也置若罔聞。
「你覺得,只要音樂會照常進行就可以了是嗎?」她靜靜的問。
「是,殷家每年的音樂會,是很重要的例行公事。」
「你覺得這些都只是公事?自己不出場也無所謂?」
「你知道我的想法。」殷宿吉坦言,她很清楚對於演奏,對於小提琴,他並沒有太多的感情。
「我知道,可是理事長你好像很開心的樣子,因為自己可以理所當然的不演奏而很暢快的樣子。」
殷宿吉猛然一驚,愣住,而後也不由自主的沉下臉色。
「你也清楚,我並不覺得演出是件多麼愉快的事,如果一定要說,那麼確實若因為手受傷可以不演出……」殷宿吉忽然看了看自己的左手,笑得有些脆異。
好像終於擺脫了什麼一樣,想到自己不用那樣面無表情的在別人的觀望下做不喜歡的事,他竟覺得受傷這件事真的是太好了。「我感到由衷的高興。」
這句話將眾人的靜謐打破,將混沌看不清的事實劈開,將爾心悠心中隱忍的怒氣一股腦刺穿。
「由衷的高興?」爾心悠忽然將手從他的掌中抽回,因為力道太猛,抽回的手竟然不小心打在了他的臉上,雖然不重,卻讓所有人都震驚了。
「你在說什麼鬼話?!」她的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因為不喜歡,就可以為自己受了傷而高興?你難道都沒想過身邊的人的感受嗎?」
爾心悠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想起兩人第一次見面時也是這樣,同樣的讓人感到很不悅。
「隨便什麼借口都好是吧?反正可以理所當然的拋下,沒關係是吧?殷宿吉,是你要我來參加音樂會的,如今你這樣又算什麼?在一旁幸災樂禍的笑?那想要跟你同台演出的我算什麼?」
他被她拎到眼前,無比清晰的看見她眼中的怒火,是那樣的耀眼和奪目,和她的人一樣。
殷宿吉怔怔的盯著她,目光一刻也無法離開,彼此交纏的眼神傳遞著給予對方的感情和絕無僅有的心動。
無論是他還是她,對於彼此來說都代表著某種不可取代的、唯一的意義,或許他比她投入的更多,可是這傢伙啊……
僅僅是為了他受傷這種事就暴跳如雷,想要與他同台演奏這種話也坦白的說了出來,他竟然覺得……沒有任何事比此更讓人高興。
心情……突然平靜了下來,也溫暖了起來。
「你都這樣子說了,我怎麼敢在旁邊幸災樂禍的笑呢。」殷宿吉忽然戲謔的對她說道,恢復冷靜,唇角微微上揚。
咦?爾心悠傻眼,發生什麼事了?他的表情看起來好詭異。
他乘機拿開她揪住自己衣領的手,轉身向母親說道:「雖然很抱歉,但今年的音樂會還是取消吧,稍候我會跟大家好好道歉。」
「取消了?」殷夫人還有些茫然,不僅她,相信在場的人大都還處於摸不著頭緒的迷茫狀態,這未免也太戲劇化了。
「嗚……理事長,真是對不起,我知道錯了,我不應該那麼激動的,你這張臉這麼漂亮,我怎麼忍心打啊!」爾心悠再次展現鬼哭狼號的功力,像八爪魚一般攀上他的脖子,捧著他的臉仔細端詳。「如果留下什麼痕跡,那我不是虧死了……」
「要是真的覺得過意不去,那讓我回打你一下就好了。」殷宿吉無所謂的聳聳肩。
「冷血。」她脫口而出,而後又仔細的考慮了一下。「如果這樣做能讓你的心裡平衡點,那我就勉為其難的受你一掌好了。」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殷宿吉果真伸出手朝她揮去,不過在靠近她的臉時僅伸出手指,彈了彈她的額頭。「騙你的。」
「宿吉,真的決定取消嗎?」殷夫人想要再確定一次,兒子不會隨便作出不恰當的決定,既然他這樣說,一定有他的道理。
「嗯,取消吧。」
「唉……好不容易盼到今年的音樂會,竟然取消了。」方婉婷遺憾的歎氣。「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一個受傷,一個原本就不想參加,現在恐怕更是巴不得罷演。
「不好意思,麻煩大家白跑一趟了。」殷宿吉緩緩欠身道歉。
「等等。」爾心悠心急的叫住將要離開的眾人,好像很著急的樣子。
「難道我給你們的感覺像是抵死不從嗎?是因為理事長那種想法太讓人生氣了嘛,所以我才會抓狂,不過如果你們願意聽沒有他參與的演奏,要我上場也無所謂的。」
這下輪到殷宿吉震驚外加茫然,他的表情看起來好像……她講了非常不得了的話。
「你的表情打擊到我了。」她伸出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既然理事長這麼想維護殷家的名譽,那我也不會見死不救。」
「見死不救?」他回過神來,笑了笑。「怎麼突然這麼有自信?」
「喂喂,這時候應該要鼓勵我才對吧。」爾心悠雄心壯志的揮動了一下拳頭。「好,為了美男子相愛情,拚了!」
「心悠……」他忽然拉住她的手,臉上漫開一抹溫柔的情懷。「今天只要按照你自己的想法,盡情演奏就可以了。」
爾心悠怔住,瞬間領悟他的意思,心裡頓時湧出沸騰的感動,心變得好柔軟,覺得不喜歡的事物也不是那樣難以接受了。
「少瞧不起我了,特訓了這麼久,好歹也要看看成果,你那樣用心的指導,如果不能完美演奏,那還像話嗎?」
就當成是獻給理事長的音樂會,為他而演奏,原本音樂會的主題就是「戀」,就是他們對彼此的傾訴。
***
殷宿吉親自登場解釋並道歉後,在場的賓客們雖然仍有些困惑和疑慮,但還是靜待音樂會的開始。
「瀾海」雖然算不上是世界級的高等音樂學府,但殷宿吉師承之人皆是國外音樂界的大師,因而學院也常常可以請到大師們來指導教學。
儘管他自回國後就沒有再參加過任何大型演奏會,不過仍和各界保持著良好的互動,可見其個人魅力之大。
再加上殷家長輩都是愛好音樂的人,每年舉辦的家庭音樂會,其實是將各地的藝術家們聚集在一起,以優雅的形式提供彼此交流探討的場所,久而久之這場聚會便有了舉足輕重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