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金萱
「該死!」易子赦又咒罵一聲,將車子開到路邊停下來。
他舉起手——
「不要!」她驚懼的抱頭驚叫,整個人駭然的縮成一團。她以為他要動手打她。
他沒好氣的瞪她一眼,將車內的頂燈打開來,才雙手盤胸、好整以暇的瞪著她。
「把手伸出來。」他命令的說,心想著她一路哭個不停,該不會在剛才跌倒時,手心或手肘磨破皮了吧?
孟芊蘋偷偷地張開眼睛,發現車內的頂燈亮了起來,他舉高的手也已經放了下來,這才知道他剛才不是要打她,只是想開燈而已。
可是即使如此,她心中還是充滿了恐懼、害怕與不確定,他到底想對她做什麼?
「我叫你把手伸出來沒聽見嗎?」他兇惡的朝她瞪眼道。
「我……」她嚥了嚥口水,又握了握拳頭,終於鼓起勇氣的開口道:「如果你是想砍我的手指頭去向我家人勒索的話,你根本用不著白費力氣,因為我家沒有錢。」
易子赦呆若木雞的瞪著她,生平第一次嘗到說不出話來的滋味。
砍她的手指頭勒索?
這個女人該不會是個瘋子吧,他的樣子看起來有那麼殘虐無道嗎?
「我說的都是實話,如果你想從我身上得到錢,乾脆直接把我賣掉。」她再度嚥了嚥口水,以豁出去的語氣直視著他說。
「你是有被害妄想症,還是根本就是個瘋子?」他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對她大聲咆哮。
她竟然叫他直接把她賣掉?有沒有搞錯啊
孟芊蘋忍不住畏縮了一下,然後才用力的搖頭。
「你可以把我賣掉沒關係,但是你……可以給我一百萬嗎?」她以覬覦的神情凝望著他請求道。
易子赦瞠目結舌的瞪著她。「你真的是個瘋子。」他該不會真的這麼背吧?
「不,我沒有瘋。」她再次迅速地搖頭,同時一反剛才瑟縮恐懼的模樣,突然用力的捉住他的手,就像是在汪洋大海中快要溺斃了,卻猛然攀到一根浮木似的,做著最後的垂死掙扎。
「我是真的需要這筆錢,求求你,拜託你,不管你要我做什麼,或者是要對我做什麼都可以,只要你給我錢。如果你覺得一百萬太多,那七十萬也可以,或者五十萬?三十萬?拜託你,求求你,我真的很需要有那筆錢,我有急用,求求你……」她將額頭抵在自己緊捉著他的手的手上,沙啞的哭聲求道。
一時間,車內除了她亟欲隱忍的啜泣聲外,沒有其他聲音。
從沒遇過這麼荒謬的事和人,易子赦不知道該說什麼,瞪著她沉默了半晌才緩慢地開口問:「這是詐騙集團的新花招嗎?」怎麼新聞都沒報?
孟芊蘋聞言渾身一僵,像被火燒到般的立刻鬆手放開他,將自己的手縮回到大腿上用力的緊握著。
她真是個笨蛋、呆子、白癡,竟會病急亂投醫的以為綁匪也會有同情心,她真是個大傻瓜。
「你有什麼急用?」沉靜了一會兒,易子赦突然又開口問。
她抿緊嘴巴,沒有回答,不想再繼續當大傻瓜、大笨蛋。反正即使說出來,他也不可能因為同情她而真的給她錢,搞不好她還會反過來被嘲諷、奚落。
詐騙集團的新花招?她倒希望他說的才是事實,因為她寧願當個詐欺犯,也不想處在現在這種走投無路、無計可施的絕望裡。
她到底該怎麼做才能讓士彥免除眼前的這場牢獄之災,讓媽媽不再傷心憔悴,四處向人屈膝下跪,得到的卻永遠是對方的面無表情與冷嘲熱諷?
想到媽媽跪求別人的模樣,孟芊蘋的淚水再度遏制不住的盈滿眼眶,瞬間滴落下來。
「馬的,你可不可以不要哭了,哭能解決事情呀?有力氣哭不會回答我的問題嗎!」易子赦煩躁的發火道。
這個女人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除了哭和沒頭沒腦的說出一串讓人搞不清楚她是不是腦袋有問題的話之外,難道就不能正常一點回答一下他的問題嗎?
「不哭也不能解決事情。」孟芊蘋吸了吸鼻子,怒力穩住情緒開口回答。
「還會回嘴?不錯嘛。」他輕愣了一下,忍不住挑高眉頭說。
看樣子她像個淚人兒般哭個不停應該是跟需要錢這件事有關,而不是哪裡受傷才對。這樣也好,至少可以不用趕著去醫院了。
「你為了什麼事急需要這麼大一筆錢?」他好奇的問。
她沒有回答。
「你剛才不是說不管要你做什麼都行嗎?怎麼我才要你回答我一個問題就這麼困難?」
她倏然轉頭看他,淚眼汪汪的雙眼因升起希望而瞬間明亮起來。
「你的意思是你願意給我錢——不,借我錢,我會還給你的,我保證一定會還給你的,我發誓。」孟芊蘋急忙搖頭改口道,同時目不轉睛的看著他,激動的對他發誓。
「我沒這樣說。」他直接澆她一桶冷水,只見她渾身一僵,瞬間又頹喪下來。「除非你老老實實的回答我幾個問題。」他慢慢補充一句。
她再度抬起眼來看著他,只是這回的反應明顯少了點天真與信任,卻多了點防備與懷疑。她很猶豫不決,但是隨即想到現在的自己根本就沒有立場可以猶豫了不是嗎?
「好。」她點頭說。
「為什麼你急需要錢?」他問。
「車禍的賠償。」
「誰的車禍?」
「我弟弟。」
「他撞死人了?」
「他沒有!他是被害者,他才是被人撞到的那一方!」她激動的說。
「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付賠償金?」
「因為沒有目擊證人,對方又受了重傷,還一口咬定是我弟弟的錯。」孟芊蘋握緊拳頭,氣憤難平的解釋。「我瞭解士彥,他是絕對不會闖紅燈和騎快車的,他才是受害者。可是我們沒有錢請律師打官司,士彥的學業也不能因此停頓下來,警方說情況對我們不利,付錢和解是最好的辦法,可是、可是我們沒有錢……」她忍不住又落下淚來。
「對方傷得很重?」
她點點頭。「醫生說顱內出血,開刀有危險,不開刀有可能半身不遂。」
「對方要求賠償多少?」
「一百萬。」
「如果對方真的半身不遂的話,這要求並不過份。」
「但是是他來撞我弟的,我們也是受害者,為什麼只要我們負起責任?」她很不服氣。
「因為沒有證據,而且對方又傷得又比較重。」易子赦一針見血的說,一頓後又挑唇道:「不過證據這種東西是可以偽造的。」
「偽造?」她呆愣了一下,眼底驀然出現一抹希望。
「不過這種事最好還是不要做的好,否則只會罪加一等,無辜也會變成有罪。」
孟芊蘋瞬間頹喪下來,絕望的淚水差點又要決堤而出。她到底該怎麼做?到底該怎麼做?
「為了救你弟弟,你是不是什麼事都願意做?」易子赦看了她一會兒,突然開口問。
她眨了眨眼,因絕望的情緒太過濃烈,一時之間沒聽清楚他的話。「什麼?」她啞聲問道。
「我問你是不是為了救你弟弟,什麼事都願意做?」
她毫不猶豫的立刻用力點頭。「我願意,我什麼都願意。」
「好,那你先回答我幾個問題。」
「好。」雖然不知道他想幹麼,孟芊蘋還是用力的點頭。
她和媽媽已經求助無門了,如果這個人——不管他是綁匪還是騙子,都無所謂,只要他肯幫他們家度過這次難關的話,她願意一輩子為他做牛做馬以報答他的恩情。
「你結婚了嗎?」
「啊?」她眨了眨眼,被這意料之外的問題問得一愣一愣的。
「你結婚了嗎?」他再問一次。
雖然莫名其妙,但她還是搖了搖頭,老實回答,「沒有。」
「有男朋友嗎?」
「沒有。」
「今年幾歲?」
「二十六。」
「為什麼二十六歲的你會沒有男朋友?」
「我沒時間。」
「沒時間是什麼意思?」
「我是家裡唯一的經濟支柱。」
「唯一?你不是有個弟弟?你爸媽呢?」
「我弟弟還是個學生,我爸爸已經過世了,媽媽在七年多前因為工作意外失去了右手。」
「七年多前?那爸爸過世幾年了?」
「十年。」
易子赦忍不住皺緊眉頭。所以她在七年多前,也就是十八、九歲的時候,就成為家裡唯一的經濟支柱了?以她這麼嬌小瘦弱的身軀能支撐著一個家的生計?真是難以置信。
他沉默的注視讓孟芊蘋坐立難安、不知所措。他為什麼不發一語的看著她,是懷疑她沒有老實回答他的問題嗎?
「我說的都是實話。」她忍不住的開口強調,很擔心他不相信她而不想幫她了。
「我沒說不相信。」
那他是不是該說些什麼,而不要這樣一直沉默不語的看著她,他難道看不出來等待和緊張就像無形的兩隻手掐得她快要喘不過氣來了嗎?
「只要你願意借我一百萬,我真的什麼都願意做,真的,我可以對天發誓。」她按捺不住的急急開口向他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