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左薇
可惜他不會,而且不習慣對人口出惡言的他,一時間還想不出要用什麼強而有力的字句,來回應她這番非常不友善的言詞。
「黎小姐,你不覺得自己愈說愈過分了嗎?」這一切明明因她而起,她現在卻反過來指責他任性,好像是他纏著她不放一樣。
「不會啊,剛好而已。比起你偷偷摸摸的調查我、不遠千里追到公司來找碴,還莫名其妙地硬要我向你道歉,到底是誰過分?」她睜大眼睛回視這個存心找架吵的男人,提醒他自己才是來者不善。
而且人家都說「吵架首重氣勢,音量只是其次」,她當然得表現得強勢一點。
辛維克挑眉瞪眼,動了動下巴,嘴唇一張一合,對她不可理喻的程度簡直啞口無言,不曉得該用什麼話來形容他心裡的「驚訝」。
「你這個女人,根本是有理說不清。」在此之前,他還真沒料想到她會是一個這麼不講理又牙尖嘴利的女人,不僅聽不進別人說的話,態度還囂張得很。
「那就麻煩你快帶著你的『大道理』離開,去別處做點有意義的事情吧,辛維克先生。」她重新拿出面對客戶的笑容,十分恭敬地請他「滾」。
他盯著她臉上虛偽至極的笑容,突然想起剛踏進職場時,某位老前輩曾在一場頻頻遭受女性客戶質疑、刁難的簡報會議之後,對他說過的話——
「不要試圖跟情緒化的女人講道理,據理力爭只會讓情況惡化,讓你變得更惹人厭。」
沒錯,他現在面對的就是一個顯然已經在用「情緒」處理事情的女人,她正蠻不講理地在維護她所認為的「道理」,將他視為眼中釘。
而他若是傻到隨之起舞,白費力氣跟這種人鬥氣,豈不壞了自己的修養,變得跟她一樣喪失理智、黑白不分了。
思考後,他釋懷的笑了聲,決定轉而遵循前輩的告誡,認定這個女人已經沒有「溝通」的可能性。
「的確,跟你講道理是一件毫無意義的事,因為你這個人根本沒有理性可言。」他半笑半歎,英俊的臉上看得出無可奈何的心境。
「這些錢你留下吧。我就當作自己倒楣,遇上一個不明究理的女人,無端受了一頓侮辱。」他拿起桌上的鈔票塞進她手裡,此時心裡對她這種是非不分、固執己見的態度覺得有些「感冒」。
「不過我還是要勸你一句,下次在找男人尋歡作樂前最好睜大眼睛,認清楚對方的身份。還有,既然三千元都願意花了,一個保險套就不必省了。」他眼瞇嘴笑,和顏悅色的回以一擊,暗譏她在最後一刻的臨陣退縮。
這招果然正中要害,馬上激起她那天晚上落荒而逃的狼狽記憶。
她臉色大變,氣惱地「瞧」他……
「那麼,我就不耽誤你上班了。」他恢復瀟灑的笑容,先行告退。
黎真希握緊手中的鈔票,看著他走出會客室。
「欠揍的傢伙,就算是一個保險套,我也不會浪費在你身上。」她氣得低罵,還朝他背後的空氣猛揮拳,真想拿高跟鞋扔他後腦勺。
哼,以為自己是誰啊?居然這樣跟她講話?!
她收起那張訂房資料和剛拿進來的表格,踏著高跟鞋,氣憤地往外走。
而她的腳步才跨出門口,又被一道迎面而來的力量推回會客室——
「你們幹麼啊?!」黎真希看著一左一右架著她手臂的阿芳與小佩。
她們倆帶著賊兮兮的笑容,貼近她的臉頰。
「從實招來,那個帥哥是誰?和你是什麼關係?」小佩眼中迸出好奇的火花,在外頭等得都快心急死了。
「對啊,有男人就要承認哦。」阿芳威脅她坦白。
剛剛一收到小佩的「出動」通知,她立刻從二樓的理專諮商區衝下來,剛好看到那男人走出銀行大門的側影。
雖然是匆忙的一眼,但閱「男」無數的阿芳,還是給他的外表打了不算低的評價,就不知道他的內在如何了?
「哎唷,你們想到哪兒去了,他……」她實在不太想再提起那個惹人生氣的男人,不過也沒必要瞞著她們倆。「他就是生日那天,你們幫我約的那個牛郎啦。」
「什麼?!」她們同聲問道,互看一眼,心裡又驚又喜又擔心。她們很高興黎真希的初夜對像正如她所言,是個「極品」,但他的來歷……
「他怎麼會來找你?」阿芳問出兩人心中共同的疑惑。
莫非黎真希在事後還跟那個男人保持聯絡?
「說到這兒我就有氣,那個男人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了……」逮住機會,她立刻向姊妹淘大吐苦水,迅速把她剛才和辛維克的對話內容重點陳述一遍,完全忘了自己還瞞著她們一件事……
「你們說,他是不是有毛病?」黎真希雙手叉腰,氣呼呼的問她們。
小佩和阿芳同時瞇超眼盯著她:「你是說,你根本沒跟他上床?」
「對呀,我們——』她噤聲,心虛地看了她們一眼,笑∼∼
「那你整晚跑哪兒去了?」阿芳問她,那天她徹夜未歸耶。
「就……在酒店裡過夜啊。」她別無選擇的承認,繼看到辛維克手中那張訂房資料後,第二次覺得自己很笨。
「一個人?!」小佩驚問。
黎真希咬咬嘴唇,點頭承認。那天晚上她離開辛維克的房間後,又搭電梯回到她原來訂好房間裡,舒舒服服地泡了個澡,在柔軟的大床上安穩地睡了一夜……
「哦!我的天啊,我看你沒救了,居然放著那麼帥的男人不用,真是暴殄天物……」小佩搥胸頓足。比起她跟來路不明的男人上床,更難接受她竟然白白吐掉這塊已經含進嘴裡的「頂級牛肉」。
怪不得,那天她們在機場追問黎真希的初夜心得時,她老是支吾其詞,交代得不清不楚,當時還以為她在害羞咧。
「是啊,你真的太不懂得把握機會了。」阿芳也很感歎地拍拍她的肩膀。心想以那個男人的等級,要她付三千元港幣,她也一千個願意,加碼都沒問題。
「你們在胡說什麼?!那個男人只是長得好看而已,腦袋根本不正常。你們看,他為了這三干元追到台灣來耶。」黎真希亮出手中的鈔票,試圖導正她們這種「偏差」的想法。
「莫名其妙,明明是牛郎還不承認,一直跟我『盧』個沒完。」愈想愈氣,枉費他的相貌那麼俊帥有型,讓她在初見面時還小鹿亂撞了一下,現在都撞到氣血逆流了啦!
阿芳和小佩瞬間驚醒!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四目相覷……
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
「真希,其實我們也有一件事沒告訴你。」阿芳先開口,準備向她坦白。
她們倆昨天早上才決定要暫時對黎真希保密,以免她保守的大腦受到太大的衝擊而已,豈料才事隔一天……
「什麼事?」
「就是我們從香港回來的那個晚上,我上網收到了一封信……」小佩接著往下說。
那封電子郵件的內容很簡單,就是那個牛郎說他那邊臨時有狀況,不能如期赴約,所以來信問小佩要不要另外改時間見面。
因為對方事先並不知道她們只預計在香港停留兩晚,而發信的時間又剛好在她們出發的那天……
「所以,剛才那個男人……應該……真的不是牛郎?」黎真希多此一問,好希望她們能夠反駁她。
友情溫暖的握住她顫抖的雙手,給她力量,兩人用力地點了下頭。
此時無聲勝有聲,一切盡在不言中。
黎真希頭昏昏、腦沉沉、眼花花……
奇怪?她的三十歲生日明明已經過了,為什麼一切事情還在餘波蕩漾,沒完沒了。
呵,呵呵……她走的這是什麼男人運啊?
第五章
晴、天、霹、靂——
自從黎真希由小佩口中聽到那封「遲來的郵件」內容後,那聲響雷便不斷迴盪在她耳裡,干擾了她半天一夜。當晚她還作了一個如臨實境的惡夢,夢到同一個男人、同一個場景,而她與他身份對調,站在會客室裡忍受「她」有理說不清的「青番」……
隔天早上醒來,她對著鏡子想起自己在夢境中那副言之鑿鑿、得理不饒人的嘴臉——連她都好想呼自己一巴掌!
她沒怪好朋友的善意隱瞞,也無暇多想那晚搭訕成功的自我突破,滿心懊悔的都是自己昨天對辛維克的跋扈態度,和那番毫不留情的唇槍舌劍……
回想一下,其實他的態度從頭到尾都不算太差。雖然一開始在櫃檯拿出三千元擺明是故意的,其中也說了幾句讓人覺得很不中聽的話。但整體而言,他的態度、氣度可都比她好太多了。
瞧瞧她自己,一開始像個心虛的小偷,後來又表現得像個蠻橫無禮的刁婦……她平常的俠女心腸、公平正義都到哪兒去了?
唉,真希望他今天也能出現在銀行裡,那麼她一定會負起責任,好好向他道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