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陳毓華
「辦公室戀情。」他一向不喜歡公私不分的辦公室戀情,被他趕走的那個助理除了工作能力是零,還妄想爬上他的床。「別告訴我,是你想爬上他的床才丟了飯碗的。」
路猷雅登時像被申衛然扇了個耳光,只覺得全身火辣辣,臉色卻是鐵青,那受辱的怒潮一時無法遏止,她轉身就走。
「喂!」看她態度決然,嘴是抿的,棉花糖似的小臉漲滿怒氣,她的難堪顯而易見,他傷害了她。
看見她穿了鞋,是怎樣,要一走了之嗎?
路猷雅把申衛然的喊叫當耳邊風。
他急急趿上人字拖追了出去。
她動作飛快的戴上安全帽,發動自己的九十西西機車。
申衛然一把握住機車油門手把,也如願的看到路猷雅燃著火焰的水眸。
「放手!我不想在這裡自取其辱。」她努力表現堅強,聲音卻是破碎的。
他被她的神情一震,手不自覺的垂了下來。
路猷雅一轉油門,車子飛也似的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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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站在這裡,申衛然不清楚自己是基於哪種心態。
他不是那種十四、五歲明顯荷爾蒙過多的男生,初體驗早在國中的時候就不知給了誰,雖然稱不上情場浪子,也不屑這名號,可是對他這張臉蛋有興趣的女人一直沒少過,一路走來到了這年紀,逢場作戲已經不覺得有趣,但是為什麼現在他會在這裡?
忙著套上圍裙的路猷雅對他不理不睬,也不管站在她背後的人彷彿要將她的後背瞪出一朵花來。
「路猷雅。」
「你知道我的名字?」她終於轉過頭來瞪他。
沒錯,用瞪的,一點妝也沒有的小臉眉色分明,櫻唇如花粉嫩,只是烏溜溜的眼睛還冒著火焰。
「名牌上有寫。」名牌就掛在她的胸口。
「沒事不要隨便亂叫。」路猷雅關上了置物櫃。這娃娃是怎麼回事,讓不相干的男人進到準備室。
她當然不知道申衛然是直接闖進來的,他那雷霆萬鈞的氣勢別說恬娃娃,就算來一個軍旅那麼多的人也擋不住他,更何況恬娃娃那張娃娃臉也扮不出凶樣,看見情勢完全不利於自己,很乾脆的伸出細白的食指往裡頭一比,把好朋友出賣了。
「我有事。」
「什麼事?我等會兒要上班。」今天的他頭髮仔細梳理過了,一件寬鬆的粗針織衫,一件緊身灰白牛仔褲,腳下不再是人字拖,換了雙布鞋。
他很帥,有型又有種筆墨難以形容的性感。
就這樣看著他,一種微妙難以解釋的感覺從路猷雅腳底竄入了血管,隨著加快的心跳也加了溫,讓她如同熟透的柿子整個紅了臉。
她明明還在氣他,氣他口不擇言,氣他言語侮人,現在為什麼對他又懷有不一樣的感覺?
「我缺個助理,你要來嗎?」
他的聲音帶著冷靜的恐怖。
「什麼?」他專程跑到娃娃的地盤來挖角的?
「你也看到我的工作很滿,實在沒時間慢吞吞找助理,重點是你跟著我……總之就是很有前途,買到賺到,如何?」他算是績優股吧,事務所生意不壞,她只要願意跟著,該她的一定不會少。
路猷雅搖頭。
「別——你先別搖頭,我給的薪水很高,但是你也要有心理準備,工作並不輕鬆。」他不諱言繁重的工作是他一直請不到滿意助理的一個原因。
「你怎麼知道你那些工作我做得來?」是老天幫忙把工作送來了嗎?母親才來過電話,父親的住院費還有醫生重新評估過需要的二次開刀正逼在眼前,這時候,他來了,她應該一口答應才對不是?
她正需要錢。被錢打敗的滋味,總算是明白了。
「我打電話去讓人問過你。」
路猷雅背脊泛涼。
「我沒有惡意,只是隨口跟朋友提到你,就聽到一大籮筐的八卦了。」包括她優秀的工作能力,包括她如何爬上老闆的床又變成棄婦,最後被掃地出門的故事。
「如果嘲笑我能讓你滿足的話,你得到你想要的了,不送!」她甩手指著門。她的過去就算是瘡疤也用不著別人來說嘴,嚼人舌根的人難道就比她清白嗎?她一個字都不信!
「我如果認定你是那種迫不及待想爬上老闆床上的女人,就不會跑這一趟來找你。」誤會一次就夠了,他不想再見到她哭。
他對她,有著連自己都解釋不清的佔有慾。不過,這佔有慾是什麼時候生出來的,他沒時間去想這個。
「每個人都認定我是個蕩婦、賤女人,憑什麼你不是?」她艱難的低語。
她曾經天真的以為,戀愛這種事簡單又華麗,只要你情我願,一點都不難,卻不知道那時自以為的天堂,轉瞬間毀敗得什麼都不剩了。
「你不是,你有一雙比誰都要乾淨的眼睛,心眼多的女人不會有你這一雙眼,再說,我認識蕭夏川,他的事我比誰都清楚。」他居然無法把眼光移開,就因為她用清澈明淨的眼看著他。
「你認識他?」路猷雅大驚。
「你知道商圈就這麼大,有頭有臉的人也就那麼幾個,浮得上檯面的、扶不起的阿斗,都逃不過很多人的耳朵跟眼睛。」他是從什麼家庭出來的人,商場上誰叱吒風雲,誰家妻妾成群、大小老婆大吵小鬧家常便飯,誰家二世祖是紈子弟、火山孝子之類的撒錢像撒冥紙,真要有心,他都能寫出好幾本常駐八卦排行榜的暢銷書來。
「我很傻對吧。」她並沒有從申衛然的口中,意識到他出自怎樣一個了不起的家族,但是有一個人願意選擇相信她,這撫慰了她傷痕纍纍的心。
她還可以再相信男人的話嗎?
「走吧!」他托著路猷雅的手便往外走。
「去哪?我要上班耶。」這人說風就是雨,也不讓她考慮清楚,可是他掌心的溫暖那麼真實,面對如此優渥的待遇她真的很難不識時務。
「搬家。」申衛然簡單撂下話。
他不會讓她繼續在咖啡癮打地鋪的。
「還有。」
「還有?」
「我要喝你那天煮的咖啡跟點心,那個點心叫什麼?我喜歡。」這一天裡,他試著自己煮咖啡,結果倒掉好幾壺就是煮不出來那天喝過的口味。
「千層焦糖蘋果塔。」她記得。
「你會做吧?」聲音不是抱很大希望。
「會。」給器具、原料,就會。
申衛然唇角有了弧度。
「那煮泡麵?」
「我很少吃那個,炒幾樣菜沒問題。」她的家教中包含了廚藝沒錯,她媽咪常說一個人出門在外,尤其是女孩子,沒幾樣養活自己肚皮的把戲不像話,她不要一個成天只能靠外食跟泡麵維生的笨蛋孩子。
基於母親的怪異理論,她國小一年級就會洗米,三年級拿鍋鏟,五年級能跟母親站在流理台上用烤箱做蜂蜜蛋糕,到了國中,家裡的飯菜還有在她家圍飯老員工的晚飯就她一手包辦了。
「我……有點挑食。」
不是有點,是很大一點吧帥哥。
「喂飽你的肚皮不是工作項目之一吧?如果是,你還要給我煮飯津貼。」助理還要包括當老媽子嗎?這美滋滋的小算盤還打得真容易。
兩人並肩往外面走去,要煽動人家的員工跳槽總要知會一下舊老闆不是,這點申衛然還有點概念的。
「這叫請神容易送神難嗎?」想不到他還笑得出來。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申衛然不答。
他不會放她走的,為了什麼?
咖啡吧。
他從小要什麼有什麼,得來從不費工夫。
雖然爸媽很早就過世了,姑婆卻把他們幾個兄弟寵得上了天,巴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來。
路猷雅這女人是他第一個很想要,而且自己要到手的「東西」,就算這麼無聲的走著,瞧著她頸項的雪白和潤白的雙腕,都奇異的讓他得到滿足。
「我那天不是故意說那些話的——」他侷促道。
看得出來他絕對不是那種習慣向別人低聲下氣的人,只是幾個字的委婉已經讓他渾身不自在了。
路猷雅抬頭瞥了他一眼,繼續走路。她知道申衛然指的是惹她哭的那件事。
「過去了,我不會放在心上。」心裡那個氣啊,早在看到他守株待兔等在咖啡癮門口前時,就散了差不多。
「你的東西在哪?我今天跟朋友借了小貨車來替你搬家。」
「我沒有多少物品,我先去跟娃娃說一聲,你到外面去等我好了。」
「她要是不放人,你儘管大聲叫我。」
路猷雅似笑非笑的瞅他。娃娃又不會吃人。
「我不能兼兩份差嗎?」
「不能。」他直接否決。
她悄悄歎了氣,臉蛋的神采稍黯淡了些,可是隨即又振作精神,俏皮的嘟了下小嘴。
「那我最好祈禱未來的老闆夠慷慨,不會讓我日子太難過。」雙手做合十狀,本來清淡的表情整個生動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