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齊晏
她詫異地回頭,看見一桿二人抬輿抬著胤禘從她身旁走了過去。
「十八嫂,胤衸很快就會回來了,你們又不是永遠見不著面,不用太傷心。」胤禘托著臉頰,坐在抬輿上邪氣地對著她笑。
安茜怔怔然地看著胤禘,秋陽穿過雲層,投射在他俊秀的臉龐上,有一瞬間,她竟以為是丈夫在對她說話。
「看清楚一點,我可不是你丈夫,少用那種淫蕩的眼神盯著我看!」胤禘嫌惡地冷哼一聲。
淫蕩?安茜頓時羞紅了臉,走在她前面的嬪妃宮眷們紛紛回頭輕瞟她一眼,眼光中充滿了譏笑嘲弄。
雖然是一模一樣的臉孔,但是胤衸溫柔如水,暖如朝陽,說起話來總是斯文有禮,每句話都能讓她如沐春風,不像胤禘,性格喜怒無常,說話句句含針帶刺,笑起來的樣子更是囂張霸道得不得了。
可是,看著那張與丈夫一模一樣的臉孔,只是這樣靜靜看著,竟然也能讓思念得到些許滿足。
忽然想起胤衸臨行前對她的叮囑,要她能避胤禘多遠就多遠,她立即收回目光,低下頭擠進宮眷群中。
抬著胤禘的抬輿慢慢地從她們身旁走過去,胤禘淡瞥安茜一眼,薄而好看的唇彎起一抹輕蔑的笑。
剛才,她居然用深情款款的眼神看著他,真是蠢到極點的鄉野村姑!就算他和胤衸容貌相同,但胤衸是她的丈夫,她竟然也會傻傻地分辨不清……
忽然,他愣住,腦中閃過一個念頭——
他何不趁胤衸不在的時候,好好利用這張臉來整她?他要她以後一看到他這張臉就渾身打哆嗦,要讓她一看到他這張臉就像看到鬼魅,他要讓她對這張臉由愛生恨!
胤禘的臉上露出又天真、又邪惡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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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茜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胤禘的籠中鳥,她謹守著胤衸的吩咐,大部分時間都窩在房間裡刺繡,她打算用三個月的時間,繡出一幅「百鳥朝鳳」來打發這段孤寂的時光。
為了避開胤禘,她總是很仔細地傾聽對面西暖閣的聲響和動靜。早晨去向王嬪請安的時辰是最容易見到胤禘的時候,她也是刻意選在胤禘起床之前去,請了安回來,就立刻埋首在繡畫中專心刺繡。
就這樣平安無事了三天。
這天一早,她用完了早膳,專心選配繡線的顏色時,一個熟悉的輕柔喊聲懾住了她。
「安茜,你過來!」
她驀地站起身,心口怦怦亂跳。
這個聲音像極了胤衸,莫非胤衸已經回來了?
不對,不可能,胤衸不可能這麼快回來!
她定了定神,讓慌亂的心平靜下來以後,才意識到喊她的人是胤禘。老天哪,這對兄弟不只長得一樣,連聲音也差不了多少。
「安茜,你沒聽到我叫你嗎?還不快過來!」
安茜心頭一跳,這會兒就能聽出兩人聲音的不一樣了,胤衸的聲音從來不會這樣凶巴巴的,也不像胤禘那樣暴躁無禮。
「有什麼事?」她不安地走出房門,站在西暖閣門前小心地問。
「你不進來我怎麼跟你說?」
「我……我是你的嫂嫂,不能隨便進小叔的房間,你有什麼事就這樣跟我說也行。」她沒有忘記胤衸的叮囑,更要謹守婦道。
「明知道我不方便走動,你是故意欺負我嗎?瞧不起人就直說好了!」
這句不耐煩的重喝果然對心軟的安茜奏效。
「不是、不是的……」
「不是就快給我滾進來,少廢話!」胤禘怒聲大罵。
安茜站在門口猶豫不決,勉強硬著頭皮推門而入,一看到胤禘那張與自己日夜思念的一模一樣的臉孔,安茜就不自覺地呆住,心跳幾乎停止。
「發什麼呆,過來!」胤禘半躺在炕上,冷冷地瞪著她。
安茜回過神,慢慢地挪步過去。
「你要我做什麼?」她只敢低著頭看地板,不敢看他冷酷森然的表情。
「我的右膝很酸痛,你來幫我敷一敷藥,藥在那邊的櫃子裡。」他大刺刺地躺下,把雙手交叉在腦後。
「這不好吧?我還是去叫英娘過來幫你。」她不自覺地往後退。
「你娘家不是開草藥鋪的嗎?這點小事難不倒你吧!」他冷哼。
「是難不倒,可是……」
「那就快點做,少廢話了。」他懶懶閉眸。「以前這是胤衸的工作,現在胤衸不在,你就代替他照顧我。你不是他的妻子嗎?要你照料一下丈夫的弟弟,你就這麼不情願?」
「我沒有不情願,我是你的嫂嫂,自然應當關心照料你。」安茜沒有細想就去取櫃內的藥袋,單純得沒發現這是他博取同情的招數,立刻就掉進他設下的陷阱裡。
安茜倒了一盆熱開水,然後將藥袋放進水中,正要拉起他的褲管時,卻被他用力按住。
「把熱毛巾從褲管下敷進去就行,不准拉高偷看。」他瞪著她,眼眸變得異常深邃。
「好,我不看。」安茜聽話地用毛巾浸滿化開的藥液,然後從他的褲腳伸進去,輕輕熱敷在他的右膝上。
胤禘繼續閉眸假寐。
安茜偷偷望著他,胤衸曾對她說,胤禘最介意自己右腿的殘疾,不輕易讓人看,若有人盯著他的右腿,他更是會大發脾氣。但是,他現在居然肯讓她為他熱敷膝蓋,是不是心底對她這個嫂嫂已經慢慢接受了呢?
她陶然沉醉在自己美妙的幻想中。
不發脾氣、不罵人的胤禘,模樣看起來簡直和胤衸一模一樣,光是這樣凝視著他,就好像胤衸已經回到她身邊似的,至少可以一解她的相思之苦。
「你很想胤衸吧?」他忽然睜開眼睛,捕捉住她的凝視。
安茜羞窘地別開眼,不好意思坦白自己想念的心情。
「為了感謝你的照顧,你可以把我當成胤衸沒關係,我不會介意。」胤禘突然坐起身,溫柔地一笑,接著將她一把攬進懷裡。
安茜驚呼出聲,雙手拚命推抵著他的胸膛。
「你怎麼可以這樣!」
「有什麼不可以?你不是很想我嗎?我回來陪你了。」他用與胤衸同等溫柔的嗓音逗弄她。
安茜腦中清楚地知道眼前的男人並不是胤衸,但是卻不由自主地被酷似胤衸的瞼孔和聲音迷惑住,擠不出一絲力氣掙脫他的懷抱。她整個人心神大亂,惶然不知所措,心魂彷彿越飛越遠。
驀然,她被一個重重的力道推飛出去,砰一聲摔跌在地。
「真是水性楊花的女人!丈夫才不在幾天,你就忍不住跑來勾引我了!」胤禘換上一張鄙夷的表情,陰森地狠睇她。
「你、你怎麼這樣胡說……」安茜被他惡毒的話語嚇壞了,驚恐得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我說錯了嗎?你是我的妻子,竟然敢讓胤禘抱你,你還敢說你不是水性揚花的女人?」胤禘故意模仿胤衸的神情語氣罵道。
安茜渾身寒顫,淚眼婆娑地瞠眸看他,胤衸和胤禘的身影彷彿在她眼前不斷交錯,讓她一時之間回不到現實來。
「我可以代替胤衸。」胤禘邪惡地勾起嘴角,伸出左腿輕輕踩在安茜的胸口上。「你想胤衸想得受不了時,只管來找我。」
安茜駭然地推開他的腳,踉蹌地爬起身,驚恐地逃回東暖閣。
胤禘倒回炕上,止不住愉悅的笑聲。
這一晚,安茜作了惡夢。
夢裡,胤衸時而溫柔、時而冷酷、時而淺笑、時而張狂。
他會寵溺地擁吻她,也會惡狠狠地一腳踢開她,大罵她是水性楊花的女人。
夜裡驚醒,她的情緒惶惑不安,抱著棉被顫抖到天明……
第六章
「安茜——」
西暖閣又傳來胤禘的喊聲,喊得安茜心驚膽顫,她搗住耳朵,打死不理會。
「安茜、安茜——」
安茜不敢相信胤禘居然執拗地一直一直喊她的名字,非把她喊到現身為止。
她被胤禘的呼喚聲折磨了整整兩天,除了英娘和芳娘一日三餐給她送膳食來以外,她幾乎足不出戶。
但是就算她整天躲在屋裡,夜裡總還是會不停地作著相同的惡夢,她愈是思念胤衸,夢境裡的胤衸就愈可怕。
「茜主兒,您幾日沒去向王娘娘請安了,王娘娘問起您,奴才都說您是因為身子不適,所以沒去請安,可是奴才總不能天天都用這個理由,您今天無論如何得去向王娘娘請個安,讓王娘娘著惱了可就不好。」
這天一早,英娘給她送早膳來時,向她勸告著。
安茜點點頭,可是因為連續幾日睡眠不足而有些精神恍惚,她頭昏腦脹地吃完了早膳後,讓英娘幫她梳洗打理,然後跟著英娘走出房門。
見西暖閣內靜悄悄的沒有聲響,她放心地鬆了口氣,躡手躡腳地穿過正殿,快步往外走。
「茜主兒慢走,奴才回膳房去忙了。」英娘轉身離開。
安茜閒步往王嬪居住的靜觀齋走去,正慶幸著躲過胤禘時,沒想到煞星就坐在前面廊下的欄杆上,不偏不倚讓她撞個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