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文 / 沈韋
過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他們渴望的一百兩始終沒進到口袋裡,現下楚嫻淑被抓了,湘湘背後有高官撐腰,他們也不敢再打湘湘的主意,所以即使項子熙不追究,賭坊的人也不會放過他們,這下該如何是好?想到這兒,吳富貴與萬金珠一籌莫展,心都涼了。
第九章
全吉祥自從住進兵部尚書府休養後,便有一堆人在她房裡進進出出——不,嚴格來說是在項子熙的房裡進進出出。
先是一位盧御醫來仔細看過她的傷,開出藥方,宮裡同時送了些滋補的藥材來給她,緊接著先前曾出現過、叫張媽的僕婦過來照料她,然後該喝的湯湯水水陸續出現,喝得她都不曉得是在吃藥還是喝湯,她被服侍得服服貼貼,就像個養尊處優的千金小姐。
而後全如意興奮地來過,穿了一身漂亮衣裳,回復到姑娘家的模樣,吱吱喳喳快樂地跟她說兵部尚書府的人全都待她很好,興奮得嘴都笑咧了,簡直是樂不思蜀。
這一切在全吉祥看來一點都不真實,她太瞭解自己是啥身份,兵部尚書府的人待她與如意好,可以說是看在項子熙的面子上,她能瞭解,但皇上派出御醫來為她診治,還派公公送來滋補的藥材讓她補身子,這件事無論她怎麼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她從來沒見過皇上,皇上也不曉得世間有她全吉祥這等小人物,為何要派御醫來看她的傷勢?為何要送珍貴的藥材給她?她著實想不透。
後來經由照料她的張媽聽宮中派來的公公轉述,才明瞭皇上之所以得知並關心她的傷勢,皆因項子熙跟皇上提起她會受傷因是他而起。項子熙會潛入戶部尚書府乃身受皇命,暗中撤查戶部尚書田正文侵吞國庫一事,因此皇上認定她同樣有功在身,才會特別派出御醫來看她的傷勢。
張媽說這幾日不僅是項子熙,朝中許多大臣因囚正文侵吞國庫一事,又是撤查又是審理,看有無其他人牽涉其中,或是被皇上召進宮商議,個個忙得昏天暗地、焦頭爛額,項子熙不是唯一無法回家休息的人。
張媽要她放寬心安心休養,也許再過幾天事情了結,項子熙就能回府了。
全吉祥何嘗不知項子熙很忙,或許正因他忙得整天不見蹤影,她才會對他更加思念,成天滿腦子都是他的身影,使她變得不再像她自己了。
連日經由眾人細心呵護照料,全吉祥已能自行坐起身,只是體力不足以讓她走出房間,不然她真想看看兵部尚書府是啥模樣,應該也是又大又美,好不容易能住在這麼好的地方,卻不能到處走走看看,實在可惜。
她無聊地坐在床上打哈欠發呆。夜已深,大黟兒都睡了,張媽也回房休息,而她因睡了一整個下午,現下精神好得很,一點睡意也沒,也不想看曲秀荷特別拿來給她解悶的書,看來是要無聊至天明了。
當她無聊地翻弄書頁時,房門突然被人從外推開,她愣愣看著項子熙一臉疲累地走進來。項子熙顯然沒想到月上中天她竟還未睡,同時一愣。
他的下巴帶有青髭鬍渣,看起來像是幾天幾夜都沒能好好睡上一覺,使她見了忍不住心疼。
「你的氣色看起來好多了,不過怎麼這麼晚還沒睡?」這段日子以來,張叔都會派人到吏部向他報告全吉祥的近況,免得他擔心,他知道她的內傷一天天轉好,但沒親眼見到總是無法全然放心。
直到今夜,總算將所有事情處理好能夠回家,他便馬上趕回來看她,見房內掌燈,心想是張媽特意留下,以免她半夜解手看不到路會不小心跌傷,哪想得到她竟還沒睡。
「我白天睡太多,現下睡不著,你看起來很累,這些天都沒好好睡嗎?」全吉祥看著他邁步走過來,坐在床畔,明明已經累得隨時都能躺下睡著,卻還特地過來看她,他待她的好,點滴在心頭。
「這些天忙於公務,把你丟在這沒能來看你,你一定覺得很無聊吧。」他很高興張媽將她照顧得很好,她的臉蛋不再消瘦。
「雖然是有點無聊,不過托你的福,讓我能過過吃香喝辣的日子。」全吉祥不想他對她感到內疚,打趣道。
「我看是吃藥喝湯過日子,而非吃香喝辣。」項子熙歎了口氣。她值得更好,但是目前她受了傷,根本就沒辦法開開心心吃香喝辣。
「就算是吃藥喝湯,也有人在旁照料啊!」全吉祥反駁,就是不要他自責,非要他認為她在這裡過得再好不過。其實她真的過得很好,兵部尚書府裡的人與她非親非故,卻盡心盡力照顧她,反觀與她血濃於水的至親卻棄她不顧,兩相比較,讓她更珍惜此刻暫時擁有的關懷。
「瞧你,淨說些傻話。」項子熙不捨地輕揉她的發心。她的一句就算是吃藥喝湯也有人在旁照料,道盡所有心酸,讓他心疼。
「傻里傻氣好過日嘛!」全吉祥故意笑得特別傻氣來娛樂他。
「你不打算告訴我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嗎?」項子熙不希望她再逃避下去,就算再痛苦,也不要自己悶在心裡,說出來是最好的宣洩。
「……不就是倒楣被發現了,哪會有什麼事。」全吉祥不願談,撇開臉不看他。
「真的沒什麼事?」她究竟還想瞞多久?以為能瞞多久?
「當然,不然你希望有什麼事?」全吉祥不喜歡他質疑她的口氣,彷彿在說他知道她說謊,她忿然地回頭瞪他。
「楚嫻淑是怎麼發現的?」項子熙要自己狠下心腸,對她的憤怒視而不見。她不能再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他要她知道,不管是開心或痛苦、流淚或大笑,他都會陪在她身邊。
「她沒說,我怎麼會知道。」不管他知不知情,謊話自然而然脫口而出。
「吉祥,逃避並不能解決問題。」他長歎了口氣,為她的固執。
「你好好笑,我要逃避什麼?又有何好逃避的?你一定是太無聊,閒著沒事找事做。你走吧,我累了,要睡了。」全吉祥煩躁地躺下來,拉上被子閉上眼不看他。
在她尚未坦白面對時,他堅持不肯離去。
全吉祥躺了會兒,感覺到他依然坐在身畔,沒因她的惡聲惡氣離開,他固執不肯離開,讓她氣得想打他,想狠狠咬他幾口。
「是我告訴楚嫻淑,我什麼都不會,這下你高興了吧?」她猛地坐起,朝著他低咆。
「原因?」
「因為我高興、我喜歡、我無聊、我想出賣你,怎樣?!」為了隱瞞實情,她開始胡說八道,就算他因此趕她出去,她也不要他知道那令人難以啟齒的原因。
「我寧可你真是因為高興、喜歡、無聊及想出賣我才告訴楚嫻淑,但你我心裡都很清楚你並不是,你甚至為了保護我,沒讓楚嫻淑知道我進入戶部尚書府另有目的,不是嗎?」正因為她不顧自己的安危也要保護他,使他對她更加不捨,更想解開她的心結,好將她捧在手掌心上呵護憐惜。
「你這烏龜王八!到底想說什麼?!」她惱恨地以粗話罵他,雙手握拳用力捶打他的胸口。
他全都知道了吧?早就都知道了吧?
在這世間,她最不願他知道她不堪的過去,偏偏老天爺不肯應允她小小的心願,硬是要讓他知道,這算什麼?!欺負她很好玩是嗎?看她在他面前丟臉很好笑是嗎?
項子熙任憑她將心中的委屈及怒火發洩在他身上,不要再見她痛苦悲傷時還撐起笑容,告訴所有人她很快樂,他希望當她痛苦時就痛痛快快大哭一場,開心就開朗大笑,無須再欺騙他人、欺騙自己,她沒有受傷,一點也不傷心難過。
「你這烏龜王八,試探我很好玩嗎?!」不爭氣的淚水奪眶而出。
可惡!全都是他害的!他害她哭了,也害她打破誓言,她說過不再罵他烏龜王八……嗚……嗚……
全吉祥像個受盡委屈的孩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嗚……她真正想說的是,爹娘為何要這樣待她?究竟她做錯了什麼?抑或她真那麼不討人喜歡?
晶瑩的淚水、憤怒的拳頭,一滴接一滴,一拳接一拳,炙燙火熱地烙印在他心口。
「你覺得我很好笑嗎?」可惡!可惡!可惡!
她愈打愈用力,淚水更加氾濫地宣洩。
「對!就像你知道的那樣,我是個爹不疼、娘不愛的討厭鬼,有沒有我他們從來就不在意,他們唯一在意的是能不能過好日子。」她不顧一切地對他吼著,他一定早就知道了,才會有意無意地問她好不好,有沒有遇上問題,她為何要傻得自我欺瞞,說他什麼都不知道呢!
「你不是討厭鬼,我很喜歡你,你應當很清楚。」項子熙不許她厭惡自己,她是個討人喜歡的姑娘,是她爹娘不懂得珍惜她,而非她不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