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雷恩那
突然間,吵亂的聲音一個接連一個安靜下來,金釵們個個豎起耳朵、瞪大眼兒,似乎捕捉到全然不同女兒家輕柔的沉重腳步聲,正一步步、飽含火氣般震踏上樓,震得連整層栗木地板都隱隱起了顫動。
好傢伙!
砰!砰!
香閨兩扇虛掩的門被一雙巨掌轟地推開,門開了不打緊,而是兩面鏤花彫刻的門板分往兩旁飛出,整個掉落下來,一隻套著羊皮靴子的大足忿然跨進。
雷薩朗疾如風,狂刮而過,如入無人之境般闖進。
這一次,他不需偷偷躍上天台,亦沒打算趁黑再摸進,他直接從樓下大門闖將進來。
「飛霞樓」內的女子沒誰花心思阻擋他,倒是那排等著被選上「男寵」的男人,見他破壞規矩直往樓上衝,紛紛叫罵不已,但又見他身形高大得不像話、表情惡狠狠的,準備要大干一架、好不要命的模樣,也就摸摸鼻子又縮回去排隊,沒誰敢與他動手。
香閨裡有片刻靜謐,是那種將琴弦絞至極處的緊繃感,靜得在場的金釵們全捧著心,美眼當真捨不得眨,來回望著樓主和樓主的男人。
花奪美同樣一顆心都已提到喉眼了,卻仍強自鎮定。
她以不變應萬變,閒散的坐臥之姿未變,長睫淡眨,暗暗調整呼息。
哪知她的「不變」簡直大大失策!
那面龐鐵青的男人真豁出去了,根本不管現場尚有誰,他大踏步而來,兩手連連揮開礙事的紫紗簾,鷹目沉沉鎖住她。
她聽見金釵客們發出高高低低的訝呼,而她也幾乎要叫出來。
她唇兒才掀開,男人已然撲至。
壓著她,他兩手立即野蠻無比地扒她衣衫、撕扯她的黑羅裙。
「幹什麼?!混蛋!住手!雷薩朗——」
她劇烈掙扎,驚愕地發現與他之間的力量相差得竟如此懸殊。
她才勉強掙脫開,未及爬起,一隻腳踝又被緊扣、猛地倒拖回去,重新被他壓在強健的身軀下。
老天!怎麼會這樣?
「你不是要『男寵』嗎?我來應徵,包吃、包喝、包住,還有月銀二十兩,很好啊!」雷薩朗神情瘋狂,眼白似泛血絲,嘴角笑得邪冷,顯得氣炸了。「我身強體健,耐力絕對持久,為了表示我有十足誠意,樓主何不先試用?」
「我不——」她猛抽了口氣,瞠圓眸子,來不及再閃避,因男人已一舉攻入。
他僅褪下褲子,架開她的腿,從破碎的黑羅裙底抵進她的身體裡。
紫紗簾外像是有許多人影,有許多聲音,悉悉窣窣的,然後似有若無地傳出陣陣嬌笑……以往她是簾外的旁觀客,如今卻成紗簾內的「座上賓」,而他更狠絕,為了要對付她,絲毫不在意被觀看……
但,她要的不是這個啊!
他憑什麼凶她?
他什麼都不提,當年走得決然,現下回來又跟惡霸沒兩樣,攪得她暈頭轉向,什麼都不對勁了,他還這麼欺負人!
可惡!混蛋!
可惡——
然,慾望凌騰思緒,駕馭了神魂,她憑著本能反應,推拒不開,牢牢擁緊了他,將柔軟身子拱向那快活之源。
她被徹底征服,敗在自己對他的慾念。
欲癡交纏,情愫橫生,所以割除不下……
混亂終於過去了。
飛騰於九天雲外的意識漸漸回復,紫紗簾外不知何時已無人聲。
花奪美弄不清楚所有閒雜人等是何時退開的,總歸樓主香閨裡寧靜得可以,她衣裙凌亂地靜伏著,眼神幽幽地望著某個點,腦子裡一片空白。
雷薩朗胸口狠地一繃,有種被掐住喉頸的惡感。
他首次在這女人臉上看到那種表情,厭厭然,神魂離得好遠似的,讓他碰不著、觸摸不到,讓他想起蘭琦兒那雙空洞無神的眼眸。
他膽顫心驚。
「樓主覺得如何?耐不耐用?舒不舒服?小的夠賣力了吧?」俯在女子紅透的耳殼邊,他得了便宜還賣乖地低低噴息,寧願見她怒不可遏地朝他吼罵捶打,也不要她這麼死氣沉沉。
花奪美震了震,空茫的眸子終於起了變化。
她淡淡眨睫。
像是沉吟許久許久,想過又想,心底事依舊沒有答案,她徐慢地逸出一口氣,在他的注視下懶懶撐坐起來。
她髮絲散亂,膚上的激情薄嫣尚未退去。
眉眸微揚,她定定看著他,胸脯起伏漸劇。
「我不爭氣……」紅花般的唇瓣似啟未啟。
雷薩朗沉著眉,雙目一瞇,還不知該說些什麼時,突見她猛甩了自己雪頰一巴掌。
「我不爭氣!」左右開弓。
「不爭氣!」再一記。
「不爭氣!」還來。
「不爭氣!」這一記沒能打落,她的腕被男人緊緊抓握。
「你幹什麼?!」雷薩朗面色凜然,炯目睖瞪,忙將猛甩自己巴掌的女人抓來胸前抱住,防她再犯。
以一臂強悍地環住她,另一手則以適當力道扳起她已然紅腫的臉容仔細審視。他氣息粗嗄,胸臆悶痛如排山倒海一般,教他忍不住低吼。
「你真的越來越懂得折騰人!」折騰得他命都要去了半條。
男人大聲,花奪美也衝著他大聲。「反正我就是不爭氣!」
淚水急迸,雙頰濕漉漉,她雙手被制住,沒辦法擦拭,下意識頂起巧肩擦過臉頰,眉心跟著蹙起,終於曉得痛了,瞬時間,滿腹委屈紛湧出來,竟氣到放聲大哭!
「你欺負人……我們花家的女兒都怎麼了?你欺負我一個不夠,還給余紅下套子……嗚嗚嗚∼∼現下又闖進來欺負我……」而她還不爭氣地由著他欺負,那才真糟!
雷薩朗一臉挫敗。「你不也欺負我?」
「我哪有?我哪有?」哭。
「你沒事出什麼告示?幾天前在水榭時我已經撂下話,你要男人可以,就我一個,沒得選擇。我才離開不到十日,你就造反了?」難怪余紅要提點他,知姐莫若妹啊!
雷薩朗內心大歎,還能怎麼著?都喜愛上了,一遇上她的事,他就暈頭轉向,哪裡能平心靜氣?
從懷裡摸索出化瘀消腫的涼藥,他挖了些藥,動作輕和地抹在她通紅的兩頰,還得邊幫她把淚水拭乾。
「你……你想離開就離開,在外面幹什麼勾當也從不提,你以為還能瞞我嗎?那些胡商把『飛霞樓』的貨又重新馱回來了,之前分明是你從中作梗,硬把貨給扣住……再有,你直說自己沒有毀約,你、你……」藥很好,讓她熱頰感到陣陣的舒涼,她邊指責著,臉蛋倒聽話地仰得高高任他抹藥。「告訴你,我跟孟老爺子談過了,他把事兒都攤開,你這麼欺負人、捉弄人,還有沒有天良?」
「請問我究竟是怎麼個沒天良?」抹完藥,他冷靜問,手中抓起一塊不知哪位金釵遺留下來的巾帕,探進她腿間為她做著簡單的清理。
花奪美的身子略繃,淚忘記掉了,攀著他的寬肩竟害羞起來。
「當年……你走就走,氣恨我就氣恨我,何必還費心安排那些胡商與我『飛霞樓』做生意?他們全是你的人,聽你號令,你卻不讓他們透露實情,瞞了我整整四年……」莫怪那時「飛霞樓」極順利便尋到新合作的對象,全因背後有他操盤。
她驀地輕顫,因他擦拭她腿間時,粗指不意間撫觸到某個極敏感的點,害她差些叫出。
「繼續數落啊,我在聽。」雷薩朗狀若無意,連瞥都沒瞥她一眼。
被他無謂的態度一激,花奪美握拳,嗓音又揚。「還有你跟孟老爺子兩個,根本是……狼狽為奸!」
「喔?」他挑眉,把巾帕往旁一拋,終於看向她。
「孟老爺子前兩日連同孟夫人一起過來,我問他『蔓羅草根』還能不能買到手?該向誰買去?孟老爺子說,要我問你便成,你手裡多得是!」略頓,她眸光如泓,玉指戳起他胸膛。
「明明是你要孟老爺子拿來送我,既送了我,便是我的,為何那一夜又把『蔓羅草根』偷走?你莫名其妙!」她極度懷疑,孟老爺子根本是他布下的眼線,才會三不五時便晃來「飛霞樓」拜訪。
「我莫名其妙?」底牌被揭穿,雷薩朗也一副無關緊要的樣子,倒是對她指控的言語很有意見。「是誰胡亂使用它?還不知死活連灌兩、三壺烈酒,把自己迷得瘋瘋癲癲,神智不清,我當然要取走它!」
「我……那是……」花奪美耳根發燙,欲要為自個兒辯駁,一時間竟擠不出話,惱羞成怒了,只能鼓起痛痛的雙頰瞪人。
雷薩朗點點頭。「好。既然你已無話可說,那該換我說了。」
美眸不甘心地瞪瞪瞪。看男人到底要說什麼?
他不以為意地勾唇,指節輕刮她秀顎,凝注她好半晌。
一直到花奪美快要悶不下,幾要耐不住性子了,才見他啟唇。
「蘭琦兒和烈爾真的事,我當下或者氣你,氣到不想見也不願見你,但從不曾有恨……我只是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