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頁 文 / 樓雨晴
楔子
長衣袖在風中翻動好似心中風起雲湧
心浮動表面故作從容眼淚卻不爭氣滑落
初次相遇,是在花季盛開的春天。
一截水藍色髮帶飄落腳邊,他順勢拾起,仰眸望去,只見二樓窗台一截隨風飄揚的白色衣裙。
輕柔悠揚的音樂,就是從那扇窗裡頭飄出。
你說過你願幻化成風在輪迴中選擇灑脫
浮生夢像春水一流真情摯愛都變成空
為何愛情總是讓人傷了之後又走
他沒聽過這首歌,但旋律古典而清幽,女歌手音色柔淨,不知為何,淺淺勾動了心湖。
他佇足,一瞬間拿不定主意該離去或停留。
這一瞬間的猶豫,顛覆了女孩的人生。
女孩倚坐窗台,留意到鬆脫的髮帶,直覺向下望去——
對你的愛仍不解深深鎖在眉間
為了愛你我早已落入不眠
人生如戲輪迴舞台戲子不悔一遍一遍反覆這情節
她的眼,對上他乾淨清明的眸采。
十六歲芳華,心湖蕩漾,情潮湧動。
那一眼,注定了相戀,注定了淚水,也注定了重重情傷。
情深,緣淺。
胡歌羌笛不絕聲聲猶響耳邊千年以前我早與你相戀
夜色月光太美一樣星辰為鑒輕揮衣袖這故事重演
(作詞:Csha/洪嘉濃)
第一章
那是一棟座落在台南偏郊、采歐式建築的白色洋房,第一眼,他就被吸引,不由得佇足,猜想著住在裡頭的是什麼樣的人。
來到這裡的第一天,他提著水果禮貌性前去拜訪,前來應門的應該是屋主雇的幫傭大嬸,看著他的眼神有幾許疑惑,或許是不常見到外來客吧!
「我們管家前幾天摔傷腿,在醫院靜養喔,請問有什麼事嗎?」
也就是說,任何事都得等管家回來才能決定?那男主人呢?女主人呢?擺好看的?不能決定嗎?
他心頭不小心浮起絲絲疑惑。
「嗯,沒什麼事,只是那裡——」他指了指斜對面的屋子。「要重新整修,我是負責的設計師,可能近期施工會有點吵雜,先來向您知會一聲,請多多包涵。」
大嬸接過他遞來的名片,瞧上一眼。
唐君蔚。
原來他是設計師啊!
「那可有點麻煩了,我們夫人身體不太好,需要安靜。」
「這樣啊!那真是抱歉,我們會盡可能降低音量。」
這是他和白色洋房的第一次接觸,管家跌傷腿住院,女主人身體不好,在此靜養不理雜事,男主人——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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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裡,涼爽的晚風拂面,他打開窗,這樣安靜的夜晚,適合擬思設計圖。
手邊設計稿趕到一個段落,他停下來喝口水,不經意朝窗外望去,一抹白色影子幽晃而過,一閃即逝。
由他這個角度,正好對上白色洋房的二樓窗台,而他有眾所皆知的好視力。
他怔了怔,定睛再瞧,什麼也沒看見。
看錯了嗎?是他太累眼花了?
沒多放在心上,按了按眼部穴道,關燈上床就寢。
幾日後的夜晚,不期然地再度瞥見斜對面二樓窗台幽晃的白影,終於引起他的注意。
然後,接二連三,在相近的時間點,那道飄晃的白影總會出現,總不會每一次都是他看錯吧?
那如果他沒看錯,又如果他再荒謬一點,真的會以為——那裡鬧鬼?
他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甩甩頭。
都什麼時代了,子不語怪力亂神。
話又說回來,到這裡快一個禮拜了,沒見屋子的女主人出門過,身體真的有那麼不好嗎?
這是他對那棟房子的第二印象,深居簡出的少夫人,疑似鬧鬼的二樓窗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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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爸!」
正專注研究房子的平面結構圖,一聲童稚的叫喚傳入耳畔,偏頭望見遠遠朝他奔來的小小身影,他趕緊放下圖稿,迎上前一把抱了個滿懷。
「我的小祖宗,你怎麼來了?」
「洛姨帶我來的。」小手朝後方一指。
可不是,那款步而來的美麗身影,不就是他的大學同窗兼僱主?
叩地一聲,纖指不客氣地朝小腦袋敲一記。「我聽到了。」一點都沒有欺凌弱小的羞恥感。
「是洛姊。」小鬼識相地更改稱呼。
「言洛希,我最後一次警告你,不准再打我老大的頭。」沒笨都給打笨了,他以後還得靠這唯一的兒子養老耶!
「又不是打你老二的頭,緊張什麼?」
「……」這是女孩家該說的話嗎?
就算兩人交情已經熟到說話幾乎百無禁忌的地步,很多時候他還是會被她的語出驚人給愣得無言以對。
「寶貝,老爸再一次請求你,離這不像話的女人遠一點,拜託!」他自己識人不清、交友不慎,被荼毒多年也就認了,可是兒子才十歲,他真的、真的不想孩子純潔的心靈這麼小就被污染啊!
兒子呵呵笑,直往他懷裡鑽,依偎得好不甜蜜。
「哼,稀罕。」
父子倆親親愛愛,你抱一下、我親一口,肉麻當有趣,就把她這個功臣丟到一邊,橋拆得還真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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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晚,三人一同吃過飯,兒子在臨時搭建的住所睡著了,他們走出室外談話。
「工程還順利嗎?」言洛希問。
「進度都在掌控中。對了,你什麼時候要回台北?」本來前一個禮拜還住在裡頭,也方便實地觀察,將設計圖做些小修改,不過再接下來,要打掉幾面牆,斷水斷電的,也不能再住人了,在工作時,實在無暇顧及兒子。
言洛希懂他的意思。
「我要回高雄住一陣子,老爸老媽在念了,而且也好久沒看到我家可愛的小弟了,好想念他穿裙子的樣子,我心愛的小恩就先寄放在你這裡。」
「……」當她弟弟真可憐。
「小恩不是你心愛的。」N度重申。
這個變態女人,老想拐他兒子,說什麼眉清目秀、長大絕對是俊俏美少年,想要呷幼齒顧目睭也顧顧對方年齡,硬要人家叫他「洛姊」,不准喊「洛姨」已經很不要臉了,他一點都不想有個只小他三歲的兒媳!
「計較!」她輕哼。「喂,小恩很想你,工作要顧,兒子也不能丟一邊,他很寂寞。」
唐君蔚靜默了下,不搭腔。
這些年致力於工作上的發展,忽略了獨生子,心裡不是沒有愧疚的。單親家庭的孩子,需要父親多一點點的關注和陪伴,但是長年以來,陪他的都只有保母。
三餐不繼的日子,他們挨過,愁房租、愁學費、愁水電費……妻子辭世那年,兒子才剛滿週歲,連媽媽都還不會叫,十八、九歲的年輕爸爸,什麼苦沒吃過?有時候夜裡,看著嗷嗷待哺的兒子,那種茫然、心痛的感覺,這輩子再也不想回顧,他只是想給兒子更好的成長環境,卻忽略了兒子對親情的需求……
「好啦,我這個僱主都沒說什麼了,你在那裡龜龜毛毛什麼?反正現在放暑假,不會影響到課業,你讓他留下來陪你。」
他甫張口,她就立刻截斷。「就這樣說定了!我要回高雄了,拜嘍!」
「喂——」溜得真快。
回身要進屋,發現兒子不知幾時醒來,站在門口瞧他。
「老爸,我在這裡會打擾到你工作嗎?」
「當然不會!」每當兒子露出那種脆弱到令他心疼的表情,會也要當不會來處理。
「那,我可不可以留下來?」
他張手,摟住兒子。「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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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兒子的到來,竟促使他與那座神秘屋宇、以及屋宇的女主人有了更近一步的接觸,這是唐君蔚始料未及的。
這兩天,老爸很忙。雖然唐允恩覺得很奇怪,好好的牆為什麼要把它打掉,不過老爸忙監工、忙指揮,所以他也會自己找樂子消遣。
幸好他自己有帶圖畫紙和彩色筆,東塗塗西畫畫,時間也很好打發。
他覺得老爸認真畫設計圖的時候很帥喔!他以後長大也要當有名的設計師!
畫完圖,他把每一張圖折成紙飛機,朝遠遠的地方射。
小時候,看每個人都有媽媽,只有他沒有,常常哭著向老爸要媽媽,然後老爸告訴他,把想告訴媽媽的話寫在紙上,做成紙飛機射得好遠好遠,媽媽就會收到了。
長大以後知道老爸是在騙他,可是習慣已經改不過來,他還是會將紙飛機射高高,假裝媽媽有收到。
他很會折紙飛機喔,折了好多遍,每次都可以飛好遠。
這一回的紙飛機,不經意落入半開的二樓窗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