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綠光
眼神還膠著在門把上。「哥,我想回家。」
看她一眼,他倒了懷柳橙汁後,幫她把床頭移高。「醫生說,你還要再靜養個幾天才可以。」
「我想回家。」虛弱的嗓音夾帶濃濃鼻音。
官密之看著她眼裡抖落的淚水,不由啞聲喃著,「亭又,你現在需要靜養,什麼都不要想。」
「可是,我害爸爸的公司整個被併吞,我……」
「那不是你的錯。」他抽來面紙替她拭淚。「是哥沒用,怎麼會是你的錯?如果我夠爭氣,別人怎麼併吞得了?就算今天不是四方出手,也可能是其他集團。所以,是我的錯,你就別再想了。」
官亭又眨著水眸。「哥,你不怪我?」
「我怎麼會怪你?」他看著她蒼白無血色的臉,歉疚油然而生。「我才要跟你道歉呢,昨天我對你亂發脾氣,你不要放在心上,就當我是無聊亂吠好了。」
「哥……」她伸出手。
他伸臂摟著她。「乖啦,別哭了,你一哭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哥,還是你對我最好。」
他想了下。「門外那個男人對你也很好。」
官亭又驀地抬眼。「哥?」
「他從昨天到現在都沒離開,你真的不見他?」他發誓,他絕對不是在幫魁裡說好話,而是院方跟他反應,魁裡無視院內探病時間管制,硬是賴著不走。
她的心暖暖躁動,下一刻又強迫自己平靜。「哥,他是個混蛋,他騙我,還趁機併吞了公司,那麼陰險的小人,別想要我再見他!」她把話說絕,不留餘地。
「你冷靜一點、冷靜一點。」見她情緒激動起來,官密之趕緊安撫。「不見就不見,沒關係。」
「哥,你去趕他走,告訴他,就算他賴在那裡,我也不會見他。」她抓起被子兜頭蓋住,像只逃避現實的鴕鳥。
官密之忍不住歎氣。
他不是沒趕過,問題是魁裡不肯定,像是在病房外那張椅子上生根了。
不走,他就是不走。
官密之無奈,也就由著他。
翌日,當官密之開門的瞬間,官亭又的眼眸直瞅著門外,門縫裡又出現那張憔悴的臉,但不同的是,多了分不悅和不耐。
「哥,他為什麼還在外頭?」她哇哇叫著。
他瞪她,他居然敢瞪她,像是在怪她!
「他不走,我也沒辦法。」官密之無奈聳肩。「醫生說,你可以吃一點軟質類的食物,我請柳媽幫你弄了粥,你吃點好不好?」
「我吃不下。」看著清淡的粥,她真的沒胃口。
「不然這樣好了,看你想吃什麼,哥去買。」
吃什麼?她垂眼,腦海中出現的是魁裡親手烹煮的局烤義大利面加起司飯,那鮮美的海鮮加上濃郁的起司,麵條的嚼勁配上飽含醬汁的米飯,會在口中爆開一陣又一陣的感動,那是她嘗過最幸福的味道。
「怎麼又哭了?」官密之已經被她訓練到臨危不亂,隨手抽來面紙。
她哭到無法言語。
那種可惡的混蛋,傷她這麼深,為什麼她還無法忘了他?為什麼他還老是在夢中騷擾她?
「別哭了。」官密之從門袋裡掏出耳環。「這是你送急診室時,護士小姐幫你取下的,現在交給你,你要收好。」
她怔怔地看著那盛開如花的藍寶耳環,抓著就想住牆上砸——
「亭又!」官密之驚恐喊著。
丟出的動作停住,並不是因為冗長的叫聲,而是一想到他是用什麼心情和表情跟設計師討論花樣、討論切割,她就不下了手,無法毀掉他用愛堆砌的珍貴禮物。
既然愛她,為什麼要傷她?
傷了她之後,還不放過她,坐在病房外看守著她……
房外——
魁裡冷鷙地瞪著那扇沒再打開的房門。
這是第幾天?第二天了嗎?才三天嗎?為什麼他卻覺得已經過了很久?
深哎口氣,閉上眼,他靠在椅背上休息,沒一會,有道清朗的男音傳來。
「魁裡?」
他緩緩抬眼,已經懶得擺出客套的笑,「有事?」眸色銳利寒鷙。
吳修身被他不善的眼神嚇得連退三步。呃,他真的是魁裡嗎?該不會是認錯人了吧?
眼前的魁裡,下巴佈滿青髭,神色疲憊但眸瞳有力如炬,最大的不同在於他臉上沒有半點笑意,態度冷漠,舉措帶著某種渾然天成的霸氣。
「有事?」他不耐問著。
「呃,我,我聽說了亭又的事,所以來看她。」吳修身被他與生俱來的王者氣息給嚇得連話都說不好。
「去看啊。」他不耐地連眉頭都攏出小山了。
「可是我爸說,你似乎不太喜歡我靠近她。」所以進門前先問一下。
「你還真聽你爸的話呢。」他話裡帶著嘲弄。
「不,我也尊重你。」老實的吳修身聽不出言外之意。
「你要是尊重我,怎麼沒通知我你爸私底下調派人手快速併購向陽?」話語冰薄如刀,一針見血。
吳修身嚇得瞪大眼,全然沒料到他竟會知道。「這、這個是……」
「想看人就進去!」魁裡根本不想聽他解釋。
木已成舟,解釋有用嗎?
「喔,是。」在講求輩份的吳家,吳修身算是最稚嫩的第三代,面對未來極有可能稱為叔叔的吳冠熒身邊的紅人特助,當然要萬分客氣。
極有禮貌地點頭示意,他推門而入。
從門縫中,魁裡看見了她帶淚的小臉蒼白如紙,臉頰都消瘦下來,一對上他的眼,她隨即別聞視線,對著吳修身展開虛弱的微笑,然後門再次關上。
魁裡又閉上眼等待。
時間一分一秒經過,他期待中的事沒發生,教他惱火地張開眼。
原以為吳修身應該在三分鐘之內會被轟出門的,但顯然與他料想有異,門沒
開,裡頭進行著他不知內容的情感交流。
她有毛病!居然奉吳修身為上賓!明明就是他家老頭加快向陽被併購的腳步,他卻可以入內探視她,自己卻只能賴在這裡等待門開的瞬間,看她一眼。
這短暫的一瞥哪能慰藉他空乏的心靈?
不行,再這樣下去,事情根本不會有進展,必須再想個對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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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第四天,官亭又換了病房。病房內色彩繽紛,各式家電應有盡有,儼然像是在家中一般自在,就連擺在櫃上的鮮嫩百合花都努力地吐露香氣,祛除房內的劍拔弩張。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官亭又惱怒地斥責。
「因為我也住院。」魁裡懶懶地坐在沙發上。
「這明明是個人的VIP病房!」
「我不介意跟你分享。」
「我介意!」她跳下床。
「回去。」他低咆。
她回頭瞪著。「不要!」
「不要惹我生氣。」他冷鷙瞪著她。
一口平息數天的火氣再次熊熊燃起。「你都可以傷害我了,憑什麼還要我聽你的?你以為我真的愛你愛到失去理智?你以為我真的可以忍受你的再三傷害?!」
「你冷靜一點。」見她又高分貝吼叫,他不禁疲憊地揉了揉眉間。
「我去你個冷靜,要是我併吞了你的公司,我看你還會不會冷靜!」
「會!在我眼裡,就算要我拿整個四方集團換你,我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並非他清高得視權勢財富如糞土,而是在他心裡還有比權勢財富更重要、更重視的東西。
「那是因為你本來就不在乎那些,但問題是我在乎。」
「你撐不起向陽。」
她咬了咬乾裂的下唇。「就算我撐不起向陽,我……」
「就算別人不併購,向陽也早晚要倒閉,因為貴公司沒有人才,制度太保守,家族式經營阻斷公司發展,這樣的企業體,必須徹底拆卸再重組,才有起死回生的可能。」他字句中肯,早已看穿向陽的腐敗。「我為我的私心而併購向陽跟你道歉,但我還是要告訴你,你真的不適合這種生活步調,你必須要調整。」
忠言總是逆耳,她知道他的意思,也不是不服輸,而是覺得很不甘心。就算有天向陽倒閉,也要是她控盤到最後一刻,大哭一場才結束,而不是被強迫終止。
「我很想你,很擔心,很怕你又激動起來,身體又更虛弱。」他起身走向她,輕柔地將她抱回病床上。「算我求你,好好靜養好嗎?」
「我哥呢?」一沾上床,她趕緊別開臉,想要甩掉那屬於他的氣息。
「他回公司忙著,沒時間照顧你,所以就交給我。」他是絕對不會承認是他單方面決定所有決策。
他向醫院調了一間VIP病房,還要閒雜人等不准入內干涉打擾。
官亭又垂下眼,想起這陣子兄長似乎有意無意地替他說好話,隨即又抬眼。
「公司都沒了,他要忙什麼?」她冷哂。
他垂眸瞅著她。「他忙著學習成長。」語意深遠。
她抿緊唇,對上他的眼,突地發現他整個人狼狽極了。
青髭密佈剛毅的下巴,深邃大眼滿是血絲,神情頹靡疲累,而衣服還是那天她衝到四方找他理論時穿的那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