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心寵
她已經喝了?孩子不可能再有了……明明是自己下的命令,此刻為何卻有萬分不捨?
「另一件事呢?」抑住心中苦楚,他清了清嗓子問。
「奴婢也去打聽了。」
「她家到底住在昌濟哪裡?家裡除了她叔叔嬸嬸之外,還有些什麼人?」他早就打定了主意,要給她的叔叔、嬸嬸一些特殊的待遇,代她答謝親戚的養育之恩,順便也讓她顏面增光,以彌補自幼寄人籬下的自卑心理。
「奴婢沒有打聽出來……」敏玲臉色為難,屈膝回答。
「怎麼會?這種事不是到管事太監那兒一查名冊即可知道嗎?」
「偏偏名冊上查不到……」她瑟縮著說出實情。
「這些太監也太混了,如此小事都能疏漏!到底是漏了記下她家的地址,還是忘了記下她家裡人的姓名?」楚默然凝眉不悅,此時此刻,仍沒有料到事情完全出乎他的想像。
「那名冊上……根本就沒有『沁玉』兩個字。」敏玲掙扎良久,終於還是道出真相。
「什麼?!」楚默然一怔,難以置信,「你看錯了吧?再去查一遍!」
「奴婢已經查了三遍了,確實沒看到沁玉妹妹的名字……」
「哪有這樣的事情?」他反常的笑了,「入宮的人,哪有不做紀錄的?」
「這個……奴婢也想不明白……」她低下頭去,聲音漸弱。
「你當初與她同住一屋,就沒聽她提起過自己家裡的事?」楚默然雙眸再次一凝,威儀盡顯,直盯著敏玲。
「沁玉妹妹很少提自己的事,平常有空的時候只是問我,這宮裡的路該怎麼走,御書房在哪兒之類的……」
御書房?她打聽御書房幹什麼?
「奴婢記得最初見到沁玉妹妹的那天,管事太監手裡的名冊翻了又翻,似乎一直找不到『沁玉』二字,他一臉詫異,還以為是自己眼花。」
「既然名冊上找不到此人,又怎麼會讓她留下來?」
「沁玉妹妹自己說她是閣老大人推薦入宮的,而閣老大人是太后的至親,管事太監這才沒敢追問。」
太后?這個字眼如雷聲一般震撼他的耳膜,他努力保持冷靜,告訴自己不要胡思亂想i。
「皇上,恕奴婢多嘴……」敏玲輕聲道,「您看……沁玉妹妹有沒有可能是……太后派來的人?」
「不可能!」脫口而出的否定卻掩飾不了他的擔心,的確,在剛才的那一瞬間,他不是沒有懷疑過。
「奴婢只是瞎猜,皇上恕罪。」
「就算是太后的人,也不會做事如此不乾淨,總會給她找一個適當的身份吧?」他補充道。這個補充,怎麼聽都像是在為她開脫的理由。
「其實也不必,」敏玲卻不識趣地提醒,「這樣反而更好,如果出了什麼事,怪不到太后的頭上。」
「她若冒充宮人,當初入宮的時候,總得給守門的侍衛一個交代吧?這深宮大院是誰都可以進得來的嗎?」楚默然費盡全力為她辯解。其實「真相」為何,全憑他一個人的裁決,他根本毋需辯解什麼,但就是想為她找個理由,不是為了說服別人,而是說眼自己。
「聽說以前曾有嬪妃這樣做過,把打算安插在各宮的眼線事先偷偷引渡進來,待到奴婢分配到各院之時,再讓眼線混入其隊伍之中,順便給管事太監一些銀兩,打個馬虎眼,於是就算沒有名冊,眼線也能名正言順地留下來。畢竟宮女不是娘娘,對身份的驗證沒那麼嚴格。」
「荒唐!」楚默然執著地搖頭,「這只是傳說,沁玉絕不可能是眼線。」他在騙誰?騙眼前的敏玲?還是騙他自己?
他的執著讓敏玲無話可說,也不敢再說。
「你去吧。」他揮了揮,打發眼前多嘴的宮女。
敏玲乖巧地退下,楚默然卻佇立在原地,久久忘了動彈。
腦中雜亂的念頭揮之不去,為了不讓自己多想,他必須找個讓自己心情平復的地方。
本來,平復心情的地方應該是個清幽怡人之處,但不知為何,腳步卻不聽使喚的來到了她的房中。
是想去審問嫌疑犯人嗎?他真恨自己不該這樣多疑。
門一推開,他就後悔了,想起不久之前發生在她身上的事,之前那一劑避孕湯藥的陰影還梗在他們之間,他真不該這麼早就來見她。
沁玉坐在床上,看起來氣色還不錯,神情也相當安寧,看到他的一瞬間,也並無顯露出不悅的表情。
「你回來了。」她若無其事的對他微笑,「我這頭髮有點打結了,幫我梳梳。」
楚默然走過去,心不在焉地拿起桌上玉梳,輕輕替她理順烏絲。
「你放心……」沁玉忽然道。
「嗯?」他回過神來,看見她正抬眸深深望他。
「我不怪你。」她將臉兒貼住他的大掌,「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
她是指避孕湯藥的事吧?然而他此刻早已無心談論此事,因為有另一個巨大疑惑困擾著他。
「默然,你的手好涼。」觸及他掌內的溫度,她有些詫異,「怎麼了?」
「沒什麼,」楚默然終於勉強地笑了,「大概是因為……覺得有點對不起你吧。」
騙,又是騙,本應親密無間的兩個人,為什麼說起話來,沒一句是真的?
「不要再說這些了,我怎麼會怪你呢?」她相信這個謊言,釋然地再次依偎著他,「默然,下個月你還要到鐵檻寺進香嗎?」
「老規矩了,一定要去的。」
「我能跟著一起去嗎?」沁玉問。
「你要跟我一起去?」楚默然一怔。
「以前不都是我陪你去的嗎?這次不可以嗎?」不過這一次有點特別,她得去見遂王。
「我跟二弟約好了,要在鐵檻寺見面的……」偏偏這次他沒打算帶她一起去。
「我也好久沒見過遂王爺了,正好聽他說說紀州的風土民情。」她微笑著堅持初衷。
楚默然深邃的眸子,再添一絲迷惑。
他不願意把自己最愛的人兒跟太后聯想在一起,可她明知自己與皓明有事要談,還如此摻和進來,究竟是何用意?
難道,她真是太后派來監視他的?
***
沁玉見過遂王楚皓明一次,也是在這兒,鐵檻寺。
人們都說楚皓明生得比宮裡最美的妃子還要嫵媚,但她卻覺得,他眉宇間自有一派陽剛,很有男子氣概。
「拜見皇嫂。」楚皓明恭恭敬敬的給她作了一個揖。
她臉上一陣臊熱。木蘭那丫頭真多嘴,竟然把她和默然的關係抖露無遺!
「快別這麼叫,我只是一個無名無份的薄命人罷了,哪裡受得起如此稱呼。」沁玉連忙扶他起身。
「那我只叫你嫂嫂,把『皇』字去掉,如此便親切許多吧?」楚皓明粲笑道。
羞紅的臉再次發熱,卻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對了,皇兄呢?」楚皓明往她身後張望了一下。
她臉色有異的回答,「他正在後面的禪房休息。」其實他是睡著了。喝了她給的安眠茶以後,沒提防的默然很快便臥倒在禪房的睡榻上。
「皇兄身體還好吧?」楚皓明只以為他是體力不支,關心的問。
「他沒事,只是我想單獨跟王爺您聊一會兒。」沁玉四兩撥千斤的答。
「我聽木蘭說了,嫂嫂想問我當年靜妃的事情。」
「當年那個案子是王爺經手的?」
「談不上完全經手,只是跟著宗人府調查了一二。」楚皓明苦笑,「嫂嫂你也知道,這深宮裡有許多謎案,最終都找不到真相。」
「我懂。」沁玉點點頭,「可還是想問問。」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彷彿魚兒離了水,在絕境中做最後一點掙扎。
「嫂嫂有什麼問題儘管問,小弟知無不言。」
「我只有一個問題──聽說當年在案發現場,發現了受傷的品妃,她的傷勢到底是怎樣?可以詳細描述一下嗎?」
「品妃?」楚皓明沒料到她問的是這個問題,不由大感迷惑,「她跟靜妃的死有關係嗎?」
「王爺只需回答我,恕我不便多言。」她緊張得一顆心怦然直跳,她猜錯了嗎?但願,是錯的。
「沒錯,當年品妃的傷勢,是我幫著驗的。」楚皓明蹙眉回憶,「從外表看,是被尖刀以筆直的角度直插入背心,傷口極深,若再偏一點,傷及心臟便沒救了……」
「筆直的角度?到底有多筆直?」沁玉順手撿起一根樹枝,「王爺能再說明一下嗎?」
「與背心完全垂直,就像這樣。」楚皓明用力一甩,樹枝從他手中飛出去,插入附近的樹幹之中。
「就像這樣?」沁玉怔怔地望著垂直沒入的樹枝。如果真是這樣的角度,那麼她的猜測豈不完全錯了?
「嫂嫂,還有什麼要我回答的嗎?」楚皓明不解地望著呆愣的她。
「……」她一陣心煩意亂,卻不得不努力釐清思緒,「案發現場還有什麼奇怪的東西嗎?」
「奇怪的東西?」
「對,就是看似可疑,卻又無用的東西。」